垂头丧气,萎靡不振的白无常。
    回孟女的院子,好像回白君府一样。
    推开屋门,将自己摊在椅子上。
    左一声叹,右一声怨,怪音百出。
    孟女偏偏不问,俏目冷看,看他能演到几时?
    闹了一会儿,人就安定了,头仰在椅背上,渐渐呼吸沉重,打起了呼噜。
    口水顺着嘴角淌到脖子上,也不知道在梦里馋些什么?
    在我这儿唱无声戏?
    孟女轻轻一笑,焚香烹茶。
    巧手戏冰盏,文火炼茶汤。
    一丛佳茗,需要慢慢烹制。
    一杯好茶,需要慢慢品味。
    孟女煮得慢,喝得慢,就着呼噜声饮茶,却让新茶失了许多风雅。
    七泡过后,汤色渐淡,只余冰盏上的几分留香。
    他依然不醒,呼噜震天,快把屋瓦摇响。
    难道真要在我这里睡个千年万年?
    小小把戏,一招就破。
    素手妖娆,指尖飘香,孟女舞起红雾。
    红雾昭昭,曲折婉转,已纤细成一条小蛇。
    将小蛇送到白无常的肩头,蛇行无声,缠住他的脖子。
    迷梦间,咽喉处突然一阵火辣,白无常立即惊醒。
    迷迷瞪瞪的撒开破锣嗓子,对天大喊:“鬼臣白无常,恭贺君王怒魂归位!”
    孟女素手翻转,小蛇立即箍紧,惹得白无常气短,想咳也咳不出来。
    “白无常!”明眸俏立下,孟女压低声头,一声冷斥:“你鬼喊什么?生怕旁人听不到吗?”
    强强睁开眼,才突然清醒,原来自己没在北冥雪山,而是睡在了孟女的屋里。
    想说话,却被小蛇锁住了脖子,狼狈的伸长了舌头换气,哀求的看着孟女,指指缠住他的毒物。
    冷笑过后,孟女挥袖驱散毒物,再惹白无常狠狠的倒气,几通咳嗦。
    “真该让毒蛇吞了你的舌头,省得你梦中失言,坏我大事。”
    “睡毛了,睡毛了。”白无常擦去嘴边的口水,对孟女苦笑:“干娘,有水吗?渴死我了。”
    赏了他一杯无味的残茶,孟女狠狠斜他一眼:“既然寻回了怒魂,你不回北冥交差,到我这儿做什么?”
    喝了一杯还不够,干脆提壶对嘴,一饮而尽,这才又长了些精神。
    使劲搓了搓脸,赶跑倦意,开始叫苦不迭:“干娘能不能帮我和妹君说说情,这个跑腿儿的活儿,还是换个人做吧。”
    “哦?”孟女轻轻一笑:“该让谁做?”
    “魑魅魍魉,随便哪个师妹,都比我强百倍。”
    他回得如此认真,再惹孟女轻轻相问:“强在哪里?你又何必自谦?”
    “当然是强在本事上,再不自谦就没命了。”
    话说得苦,气叹得长。
    不等孟女再问,嘴里碎碎不断,连珠炮一样的抱怨:
    “前几次跑腿,好歹是和凡人打交道,我本事再不济,也能应付得了。
    这次招魂,居然招到了正南妖祖的头上,我本事再济,又哪是妖祖的对手?
    要不是会说几句人情话,早被人家捅成筛子了。”
    抱怨时,将自己抽红的脸,凑到孟女眼前,没出息的喊疼:“干娘,你看看,你好好看看,你干儿子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脸上几分红肿,确实能看出巴掌印,孟女蔑笑,轻轻冷斥:“平时不求进境,只顾油嘴滑舌,这就是下场。”
    本想换来她几句安慰,却又被训了一句,白无常揉了揉肿脸,无力的叹息:“这个差事要是再做下去,早晚有魂飞魄散的一天。”
    笑他那副胆怯的模样,孟女说出诱惑:“白无常,如果你把这个差事做完,地府会为你建一座无常殿。”
    无常殿?
    听着就威风凛凛,有大杀八方的气势。
    稍有一点心动,随即又泄了气:“干娘说得好听,我若魂飞魄散了,要无常殿又有什么用?”
    不动心吗?孟女轻笑。
    “占地八百亩,银门翠窗,金砖玉瓦。”
    谁若是有这么一间院子,估计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白无常的眼睛又亮了亮,咂了咂嘴,仍然摇头:“人要是没了,要钱又有什么用?”
    不爱命,也不爱财?
    孟女再笑,你以为我看不透你?
    “不上朝,不听宣,不招魂,不当差,任你坐拥三千佳丽,数着花不完的钱财。”
    若是真有这样的未来,值得拿命去拼。
    没有人能经得住这种诱惑,何况是没有前程的小鬼使?
    口水都几乎流了出来,白无常堆起笑容,轻轻皱眉:“别人是铁公鸡,一毛不拔,阎老头是铁烧鸡,连毛都没有,他会出钱给我摆这么大的排场?”
    他眼睛瞪得比星星还亮,好似已看到八百亩的院子就在手边,却有几分不信。
    “白无常,你是聪明人,这话我只说一次。”孟女星眸直视,字字清晰:“建无常殿的那些天,阎王恰巧不在。”
    是恰巧不在,还是永远不在?
    白无常笑得深意,也清晰的回答孟女。
    “成交。”
    没有月,也没有星。
    一片黑暗。
    黑暗里没有景,黑暗里却有情。
    一声声小哥哥遥遥,欢笑的人儿飘飘。
    听彩蝶舞翅,任她扑入怀抱。
    双手环着小哥哥的腰,羞涩的耳朵听他的心跳。
    颜笑眉已将黑无常的怀抱,当做了自己的专属地。
    小脸儿埋得深,明明心里欢喜,嘴角却一句抱怨:“小哥哥,这么多天,你去哪儿啦?”
    阎小妹,果然守信,等你两天,你还是给了颜笑眉自由。
    小哥哥就是这样,惜字如金的,真是的。
    “小哥哥,我都这样抱着你了,你怎么不笑?”
    唉,依然不动容。
    谁让我爱上了你,只把你做唯一。
    不说话就不说话吧,不笑就不笑吧,已经在小哥哥的怀里了,我还贪心什么呢?
    安静时,雪雾清明。
    星月渐渐透出光冷。
    见到月光披着彼此,颜笑眉更有几分欢喜。
    泉水叮咚的笑声,又在北冥响起。
    扬手指月,樱唇灵音:“小哥哥,你快看,月亮出来了!”
    满月,映亮了黑无常的脸,颜笑眉仰头,要将他看仔细。
    残血未尽,双眼空洞。
    令天月失色的英俊,终于不再完美。
    不敢相信眼前所见,颜笑眉使劲揉了揉眼睛。
    揉疼了心底,揉出了眼泪。
    难道再也见不到小哥哥如星的双眸了?
    小哥哥也再看不到我为他而笑的脸了?
    颜笑眉不知该哭还是该闹,满是说不出的心疼,恨自己不能替小哥哥承担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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