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生,知道为师徒孙下落了?”
    “已经知道了。”
    “到时候过去,当如何?”
    “先看看再说,若是误会,自然需要解开,但要是随安受了委屈遭受折磨......到时再看吧。”
    “烂好人......”
    昏黄落去山头,照过潺潺河水,正掐着法决,使出搜神术的陆良生偏头扫过映着落日的河面,看去坐在驴头的师父。
    “师父,刚才你说什么?”
    盘坐驴头,双蹼拉着驴耳的蛤蟆,眯起蟾眼,“当为师什么也没说。”
    陆良生摇摇头,回转过去,袖里法决抬去眉心,神识随着法力扩散,穿过河流、林野,越过方圆百里之内的大山岩石,没有任何修道中人的气息,倒是感知到荒山野岭间,几只山精野怪,好像察觉到有人用法术望来,急急忙忙打出洞穴钻了进去。
    收回法术,陆良生沉气回神,调息神识,吸纳山间灵气滋养身躯的同时,睁开眼看去一旁望来的舍龙。
    “你离开时,确定沧澜山剑派就在此附近?”
    那边,舍龙看沧澜江起伏的波涛,有些不好回答,一路跑出来,只记得就在这沧澜江中上游一带的山里,真要具体位置,他也没去过那剑派的驻地。
    “国师......在下不敢确信,但应该就在附近才对,只要寻到那日少女洗澡的水潭,寻到那剑派就不难了。”
    水潭.....
    陆良生目光望去附近大山,沉吟了一阵,看去江里扑腾的鲛人,朝她招了招手。
    哗啦啦.....
    水花翻腾间,硕大的鱼尾拍起浪花,水中的小人鱼卷了一个水窝,潜去水底,片刻间,带着水花‘哗’的在江边露出湿漉漉的脑袋。
    “叽?!”
    欣喜的看着书生,伸手想要让他下来一起游,陆良生蹲在水边,不着痕迹的躲开,替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发丝。
    “你是水族,可否能感知到附近山中大水潭?”
    鲛人听到传来心间的话语,点点头,身子在水里一转,没入水底掀起水花溅去岸上正洗脸拧帕的四个书生,溅的一身是水,敢怒不敢言。
    站在岸边的陆良生大抵猜出,人鱼潜入河床,应该是探寻此间周围山势水脉,看来是这些水族独有的一种天赋。
    不久,水面破开,小人鱼冒出江面,兴奋游回来,抬起连有蹼的手,叽叽喳喳的指去偏向东南的位置。
    “那里.....有大水潭,水从山上流下来,再从水潭流到这里。”
    虽然不知是不是那处,但总归有了一个具体方向。
    陆良生拍拍鲛人头顶,起身转去老驴那,牵过缰绳,叫上后面擦着衣袍的四人跟紧,抬手一拂,垂在河边的几颗大树,枝叶陡然伸长,向着江面伸去的同时,对面的几颗树也伸来树枝,纠缠一起,形成一座木桥。
    四个书生吞了吞口水,相互搀扶着,小心翼翼跟在后面,生怕掉进湍急的江里,坐在书架小隔间的蛤蟆道人,盯着波涛起伏的水面,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绳子,方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山风吹拂,江水哗哗流淌,小心的叮嘱声、老驴的嘶鸣,一行人吵吵闹闹的走过木桥,来到对岸。
    走去水潭的方向的时候,残阳挂在山头染红了延绵起伏的山势,不知名的山间,马尾松、杉木成林,斑驳的霞光里,爬满青苔的石阶积满落叶,延伸而上是被树枝遮掩的山门,破旧的门匾上,有着沧澜二字。
    几颗大树枝叶伸去山道,透出一种幽静凄凉。
    霞光的斑驳随着风里摇晃的树枝,落在地上摇晃,偶尔响起沙沙的脚步声,踩过落叶从一节节石阶,一个挑水的身影走去上面,前方渐渐变得宽阔,视野之中,是几栋破旧的木楼,漆红的柱子褪去了色彩。
    四周木楼中间,宽阔的地方,岩砖铺砌的广场,砖石有不少碎裂的地方,挑水的身影眼羡的看着几个那男女青年舞着长剑比划,或修炼打坐。
    风吹过林子,摇起‘哗啦啦’的抚响。
    西面的昏黄渐渐沉下去,练武的男女陆陆续续收剑离开,很快,各楼升起灯笼,正中那栋木楼,点亮的灯笼被人挂去厅门两侧,两个穿着相同衣袍的女子端着晚间的菜肴饭食,沿着屋檐下穿行过灯光,推开前方的门扇时,有呯的一声碎裂声响起,弹开的瓷器碎片落到门槛,还余力不息的摇晃几下。
    两个女子连忙放下晚饭,快步退了出去,相互对视一眼,吐吐舌尖,还不忘将厅门带上。
    里面,此时有声音蕴着怒意,大声斥责。
    “放?如何能放得,掌门,那小子偷看了翎儿洗澡,如何就这么轻易让他走!”
    愤慨的身影看去的对面,一个着开敞袍子的中年男人皱着眉,看着地上一滩水渍,压着膝盖,缓缓起来。
    “师弟,那人我已问过了,或许真是无心之举,总不能还关押别人一辈子吧?!”
    “掌门.....师兄!”之前说话的男人,面容消瘦,颔下蓄有长须,看着走动的身影,眸底隐隐泛着血丝。
    “既然师兄不为自己的女儿考虑,那总该为沧澜山考虑吧?那小子,身怀我沧澜剑派的驭剑术,那可是当年师伯的独门之法,就连掌门师父都不曾会,他如何会,问他师父是谁,他只说是陆良生,根本不是师伯,那就一个可能,师伯他老人家当年外出,途中被人害了,剑法才落到他人手中。”
    “万一是师伯的传人怎办?”
    缓缓走动的那人,眼下是沧澜剑派现任掌门卫荒,说话的那人则是他师弟任阴阳,前者负着手,神色颇有些犹豫。
    “.......师弟还是不要莽撞,最近你练的有些入魔了,还是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再说,至于那叫李随安,我还是觉得让他走吧,沧澜山日渐凋零,已经少问外面的事了,那陆良生能教出这么一个徒弟,到底是何等人物,我们也不知晓,待派人出去打探一番才稳妥。”
    “胆怯如鼠!”
    任阴阳一拳砸在旁边桌面,唰的从椅上起来,“就是这般,我沧澜山才日渐凋零,连自个儿的驭剑术都不会,还畏首畏尾!”
    “师弟,不可胡言乱语!”
    那边,卫荒看了眼门扇,过去拿了酒壶倒上酒水递去对面,任阴阳看了看敬来的酒,转身拉开厅门大步走去外面,声音也紧跟传来。
    “你自己慢慢喝吧,我与另外两个长老绝不同意放那人走!”
    “师弟......”
    卫荒走到门口,看着外面走远的人影,抬手将杯中酒水喝尽,自己这师弟这两年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一年不到修为精进不少,就是脾气越来越暴躁,一言不合就要打人,弄的派中仅有的十来个弟子都怕他。
    “爹......”
    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传来,大厅内侧的一扇门打开,闪出一个窈窕的少女,模样清丽,晃着手腕上的铃铛,小跑过来。
    “你是不是和师叔又吵架了?”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卫荒看着女儿,拍了拍她肩膀,语气有些可惜:“为父刚才提过了,你师叔不同意放人,再加上两个门中长老,恐怕那小子要被关去镇魔窟。”
    一旁,俏立的少女搅着衣角,咬着嘴唇,‘哦’了一声,便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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