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程度来说,朱棣已经开始对藩王进行打压了,只是这种打压有别于建文,可是这种势态却如波浪一般,一**的让藩王宗室们有些透不过气来。
    太祖制定的宗室政策确实有些荒诞,这也是无论是建文还是永乐都力求削藩的原因,建文的败亡其实不在于削藩,只是因为用错了方法而已,靠着一群腐儒去对付宗室皇亲,这是找死。
    而朱棣不同,朱棣是个老手,他的手腕岂是建文可比?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宗室藩亲们早就感觉到不妙。
    于是乎,大家表面上和气,可是在这背后却都在搞着小动作,尤其是那宁王朱权,吃的亏最大,当年朱棣可是承诺过一旦事成共治天下的,可是如今呢,不但食言,还将他打发去了南昌。
    南昌好啊,毕竟是鱼米之乡,算是最富庶的封地,可是去了南昌,从前那镇守边镇的藩王却等于是彻底失去了兵权,况且在边镇,藩王是一言九鼎,可是在南昌那种地方势力极为复杂且官府职能较为高效的地方,朱权除了乖乖地做他的逍遥王爷,根本不可能插手任何事务,和在边镇时上马管兵,下马管民时的自在一比,这抑郁可想而知。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宗室们开始形成了以宁王朱权为首的一批人,悄悄的形成了某种合力或是暗流,一方面,他们一个个在台面上假装风雅,每日研究一些清虚玄学。可是背地里,却是加紧谋划,不断的散布各种流言。甚至相互联络,进行自保。
    那宗令府,就成了这些人在金陵最重要的合纵连横的主要场所,朱棣曾想压住这种势头,所以让自己的同母弟周王来负责宗令府,无奈何那周王性子温和,哪里办得成什么事。宗令府里头自然而然就成了妖魔鬼怪们的狂欢之地了。
    那朱磐灼对朱棣的讽刺,大家心里都明白,于是都想笑。只是这时候又不好笑出来,只是一个个表情怪异。
    这些表情都看在朱棣眼里,朱棣心里勃然大怒,在这个节骨眼。荆国公主甚至可能生命垂危。可是有一些人却还在耍弄手段,巴不得那荆国公主难产而死,到了那时,怕又是四处有流言出来,说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阴谋诡计,是为了打压宗室。
    朱棣压住怒火,尽力表情平淡,却索性和郝风楼说话:“郝风楼。朕想起一件事。”
    郝风楼心里焦急,却不得不耐着性子道:“请陛下吩咐。”
    朱棣道:“此番你要南下。到了南通之后,若是改走陆路,少不得要经过南昌府,宁王你是认识的,也算是老相识,既然如此,少不得你要代朕去拜望一二,朕和他乃是嫡亲的兄弟,兄弟二人已是许久不曾谋面了,你去瞧瞧看,顺道儿也转达朕对他的关心。”
    郝风楼道:“微臣遵旨。”
    这个时候,郝风楼心乱如麻,其实并不想卷入这宗室之间的事去,因而这一句应答不过是敷衍。
    可是这话在朱磐灼看来,却是意义不同,朱磐灼脸色微变,他顿时明白,这是陛下借故反制了,那郝风楼和自己的父王可是有大仇的,当年郝风楼带着人将世子的手指斩断,羞辱父王太甚,此事天下谁人不知,一个这样的人,却还受了皇命前去南昌,父王却还免不了要笑脸相迎,这天子将自己的父王当成什么,是可以随意羞辱的工具么?想到这里,朱磐灼的目光掠过了一丝冷冽,他心里自知,这件事……没完。
    正说着,有人飞快过来,道:“陛下……”
    这人是个太监,天子一到,不但带来了宫娥和太监,还带来了宫中当值的御医和稳婆,这些人立即全面接管了接生的事宜,这太监道:“陛下,殿下已经开始生产了,只是……只是……”
    朱棣脸色阴沉,怒喝道:“只是什么?”
    这太监犹豫片刻,才道:“只是出了些事故,出了许多血……”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惊了,郝风楼怀疑可能是大出血,于是豁然起身,不安地要去看看,徐皇后却是道:“郝风楼,你去了也是无益。”
    郝风楼只得重新坐下。
    郝母自是忧心忡忡,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是觉得头有些昏沉,用手去扶着额头,郝风楼和陆妍见状,连忙上前宽慰。
    朱棣攥着拳头,心里也是紧张万分。
    谁曾想到,一个公主生产竟是惹来这么大的阵仗和是非。
    倒是朱磐灼心里暗乐了,假若……假若出了什么意外,这郝家,怕是要准备着办丧事了,若是如此,那便好极了,再好不过,他甚至可以想见自己向父王修书去信时,父王看了书信,眼看着有诸多文章可作,又想到那郝风楼懊恼的样子,怕是一件很值得快慰的事。
    其他的宗室或有人担忧,也有人心中窃喜,虽说大家说到湘王的时候,不免假装要为之扼腕一下,可是人走茶凉,又有几个真正顾念那位可怜王叔的?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倒是至少,这花厅里的气氛清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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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郝风楼来说,眼下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他也算是允文允武,可是牵涉到这种事却是完全无能为力,只能心中默默祈祷,千万莫要出什么事故,也不知捱到了何时。
    终于又有太监来了,这太监匆匆而来,气喘吁吁地道:“陛下……陛下,生了……生了……”
    这一句话当真是惊到了所有人,朱棣霍然而起,大喝道:“母子无恙么?”
    “无……无恙……”
    朱棣曾做过最坏的打算,现在听到母子平安,心中禁不住狂喜,他曾预想到所有可能,而现在……心中大石总算落地了。
    “是男是女。”
    这也是朱棣极为关心的事,无论于公于私,他都极为关心这件事。
    “是男孩,是个小公子。”
    呼……
    所有人的表情变得复杂了。
    而郝母和陆夫人都轻松得笑了。
    郝风楼只恨这些人跑来自己家里碍事,恨不得抛下一切,插上翅膀去看看孩子。
    徐皇后会心一笑。那朱磐灼等一些人,笑容却带着几分僵硬,最期待的事没有发生,实在教他们有点儿失落。
    与刚才的闷闷不乐想比,朱棣现在的心情不由大好起来,哈哈大笑道:“你错了,这不是公子,分明是王子,好啊,凌儿很争气,很争气,这一点倒和她的父王很像,都是这般刚毅,湘王后继有人了!”
    这一翻话倒是把所有人吓了一跳,那朱磐灼满脸狐疑,忍不住问道:“陛下何出此言?”
    朱棣慢悠悠地道:“湘王无嗣,唯一留下的就是荆国公主这一脉,这个孩子虽是他的外孙,却是这世上他最嫡亲的男丁,朕意已决敕这孩子为荆州郡王,等他成年,便去荆州就藩……”
    朱磐灼大吃一惊,敕这郝风楼的儿子为荆州郡王?大明朝可没有加封外姓的先例,真要如此,这郝家岂不是又再进一步了么?
    朱磐灼忙道:“陛下,这似有不妥,这孩子终究是外姓,外姓岂有封王的先例?这是祖宗之法,不可毁坏啊。”
    朱棣的目光勃然多了几分冷意,脸上也露出几分冷笑,道:“凡事都有例外,湘王和别人不同,他是朕的兄弟,朕最是顾念兄弟之情,他的身后之事如此凄凉,朕岂能无动于衷?即便是太祖泉下有知,得知此事,也断然是欣然应允,况且你的父王也曾为湘王感到可惜,还曾亲自写了湘王的祭文,言辞悲戚,足见这兄弟之情,你的父王也没有忘却,朕对自己兄弟,便如你的父王对自家兄弟一样,怎么,莫非你和你的父王都只是嘴上顾念亲情么?”
    这事儿太突然,朱磐灼压根就没有反驳的借口,而且这朱棣一句反问,却是大义凛然,教这朱磐灼无话可说。
    不得不说,朱棣这一手玩的当真是高妙,湘王在宗室之中地位特殊,借湘王来表现一下对宗室的感情,封一个郡王出去,不但外头那些流言蜚语不攻自破,而且还能趁此机会狠狠地羞辱宁王一番,正是一举两得。
    这朱磐灼知道继续说下去也是于事无补,还极有可能被朱棣寻到把柄,于是只好乖乖住嘴,不敢再劝了。
    朱棣看着朱磐灼憋屈的脸,哈哈一笑,心中快意,道:“走,去看看湘王和朕的外孙去,郝风楼,你来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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