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纲身体在颤抖,却也不知是愤怒,还是畏惧。
    他终于忍不住,大喝道:“郝风楼,你够了,这些,通通都是你的臆想之词,难道你就想凭这凭空乱造的故事,来弹劾老夫么?”
    郝风楼似乎早有准备,却是道:“单凭这些,当然不够,不过……就凭着这个故事,以此来反推,就出现了许多吻合的地方。比如下官既然在这个故事上,得知这位指挥使在三年前就已经有了谋划和布置,又知道,这个朱允文,必定是大人安排出来的烟雾弹,那么,我只需要查一下卫里的记录,就可以猜测出这假冒的长孙殿下,是何方人士。”
    郝风楼深吸一口气,道:“三年之前,我查访到,当时的纪大人,在秋后特意去了一趟通州,理由是,巡检当地锦衣卫事,这个理由,说来可笑,锦衣卫刚刚筹建,百废待举,大人却有如此多的闲心去北通州?因此,郝某人便在想,长孙殿下的事,非同小可,以大人的谨慎,绝不可能假手于人,所以这个人,你必须自己去寻访,而你之所以选择通州,是曾经你在通州调度过钱粮,对那里的事务,了若指掌。你这一去,便是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明面上是坐镇通州,实际上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寻找一个合适的人选。”
    郝风楼笑了,笑的有点儿诡异,让人心底,生出寒意。
    郝风楼看向了那瘫坐在地的‘朱允文’。道:“于是我断然猜测他,乃是通州人士,很不幸。这位长孙殿下,果然是通州之人。”
    嗡嗡嗡……
    无论是纪纲,还是‘朱允文’,此刻脑袋都不禁在轰鸣。
    他们怎样都想象不到,自己从一开始,就上当了。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郝风楼断定这是他们搞的鬼。所以冒了一个险,纪纲自然是没有破绽,可这世上的事。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郝风楼拿这位‘长孙殿下’来做突破口,直接就将这位长孙殿下是通州人士和赌徒的事抛出来。
    这‘长孙殿下’即便心理素质再好,一听到有人道出了他的真实身份,心里的惊愕。可想而知。等到最后。郝风楼说已命人去通州查访时,他的心理防线,自然瞬间崩溃。
    而长孙殿下既然果然是通州人士,那么再回过头来反推纪纲,纪纲在三年前去过通州,那么纪纲的嫌疑,自然也就不小了。
    到现在大家才知道,这位郝大人的所谓‘智珠在握’其实都是假装出来的。这家伙是在冒险,而且风险很大。假若‘长孙殿下’是真的朱允文,又或者人家不是通州人,郝风楼都极有可能,遇到僵局。
    只是这家伙显得过于自信,使人产生了一种此人已经知悉了真相的幻觉,这才着了他的道。
    也就是说,一切事实的基础,都建立在朱允文乃是冒充的基础上,而一旦解决了这个问题,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纪纲的脸色苍白,虽然只凭这个证据,还不足以论罪,可是当郝风楼说出这个理由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无从狡辩了。
    郝风楼正色道:“纪大人,事到如今,你还抵死不认么?你莫要忘了,这个冒充的朱允文还在这里,只要动了刑,他最终,什么都肯吐露出来,锦衣卫的手段,大人会不知道?大人莫非,非要不见棺材不掉泪才干休?”
    纪纲咬了咬牙:“郝风楼,你要本官承认什么?”
    郝风楼眼睛眯着,一字一句的道:“欺君罔上,离间天家父子,图谋不轨!”
    纪纲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这里的任何一条罪名,都不是他能承担的起的。
    郝风楼叹口气:“你不承认,自然会有人承认,大人,只要动了刑,这世上,可有开不了的口?大人何必,非要受这皮肉之苦不可?倒不如,有个痛快。”
    或许在旁人看来,郝风楼这简直就是忽悠,这么大罪,岂能说认就认,就是打死也不能认的。可是纪纲却听得出来郝风楼的意思,因为纪纲和郝风楼是‘一家人’,在他们的那个家里,只要人进了去,当真想要从你口里撬出一点什么,有的是各种手段,关于这一点,纪纲作为指挥使,当然会有十分深刻的意识。
    纪纲沉默不言。
    满朝文武,也都住嘴,这才多久功夫,大功臣就成了大罪臣,高贵无比的长孙殿下,却成了一个通州来的烂赌鬼。许多人到现在还没有回味过来。
    只是有一点疑问还在大家的心头,这个郝风楼,怎么就能一口断定,朱允文是假的,怎么就可能一下子就断定,这是纪纲的阴谋。
    当所有人都先入为主的时候,郝风楼却是反其道而行,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家伙,莫非是怪物?
    许多事,虽然还没有眉目,可是结果却已是出来了。
    朱棣已是脸色铁青,沉吟了些许之后,不禁冷冷一笑:“拿下!”
    一声令下,埋伏于左右和殿前的侍卫再无犹豫,飞快进去殿中,将这纪纲和朱允文,通通拿下去。
    纪纲顿时大惊失色,禁不住痛苦流涕,道:“臣……万死……臣……冤枉啊……”
    只是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再听他的解释了,就算要解释,目前这个场合,也理应是在诏狱,而不是在这奉天殿。
    朱棣的脸色深沉,深深的看着郝风楼,最后一字一句道:“散朝,郝风楼,留下!”
    一场朝觐,就此结束。
    而最后的结果,虽然证据还不够翔实,可是眉目却是有了。
    满朝文武,各自在震惊之中,若有所思的离开。
    只是对于郝风楼来说,事情却是另外一回事,因为真正的考验,才是开始。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才轻松的表情,自此不见踪影。
    郝风楼清楚,自己方才的所谓推论,实在有点牵强,说穿了,其实就是诈术而已。郝风楼可以不需要给群臣一个交代,不需要告诉他们,自己是如何能看出真伪,可是他知道,天子在等一个解释。
    而这,对郝风楼来说,才是真正危险的。
    郝风楼不由叹口气,心知当真相揭露的时候,才是风险最大的时候,今日的事,关键不在于奉天殿,而在暖阁;不是整垮纪纲,而在于如何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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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阁……
    朱棣已撤换下了冕服。
    他的心情尚好,不管怎么说,事情的结果,似乎是他极为满意的,朱玉文既然是假的,那么事情就容易了。所谓的亲王和建藩,自然是不可能,朝野反而非议还有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自此也能偃旗息鼓,那些盼望着长孙殿下出现的人只怕要大失所望。而对于朱棣来说,一个很严重的政治问题,也就消弭了个干净。
    至于汉王………汉王谋反,是实。至少他有这个念想,可是既然,这是纪纲的阴谋,是纪纲故布疑阵,那么某种意义来说,这不是汉王不守臣道,只是因为受了奸邪小人的蛊惑,一切,都不是出自他的本心,虽然重责是肯定的,可是天子却完全有理由高抬贵手。
    不过这些,却不是朱棣眼下关心的问题。
    他的脸色,并不只是轻松,还有那么点儿意味深长。此时他坐在暖阁的御案后,手捧着一本书卷,在他一边,赵忠勾着腰,站在一旁,不露声色。
    赵忠的脸色,似乎也带着那么丁点儿不同寻常,他时不时抬眸去看朱棣的脸色,似乎也有什么心事。
    “微臣郝风楼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郝风楼后脚就到了,时间上,掐的还算准。
    朱棣抬眸,将书放下,禁不住笑了:“郝爱卿啊,今日奉天殿,很是精彩。你这一番,可又立大功了。朕万万想不到,纪纲竟会如此狼子野心,也想不到,朕那侄儿,竟是冒名顶替……”
    朱棣的脸色,不是如沐春风,而是似笑非笑。这倒是有点儿意思了,郝风楼确实是立了大功,为天子一下子解决了两桩心事,此时的天子,理应欣喜若狂才是,可是郝风楼暗暗观察,却并没有看到这个欣喜。
    朱棣又道:“只不过……朕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你是如何认定,朕那侄儿,乃是奸邪小人冒充,又是如何知道,此事和纪纲有关?”
    郝风楼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还是问到了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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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大家看出来了么,真正的问题,其实不是纪纲和朱允文,下一章,才是真相真正出来的时候,所以老虎确实坑,天天标题党,不过……标题党虽然可恨,可是大家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是给月票吧,下一章,老虎会尽快上传,恳请大家,在最后三天,支持一下,老虎需要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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