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校场响起着阵阵的喝彩,经过了一番激战,兕牛大圣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话虽不会尊老,结果它差点被老苍一把顶下去擂台!
    如果老苍年轻那么一岁,不,半岁的话,谁胜谁负真的很难说,即使是现在,兕牛大圣也不过是赢了一招半式而已。
    还得归功于之前在大漠的特训,不是有着那上千场的实战经验,它断然不可能是老苍的对手,毕竟以前在它那一分三亩地里,欺负些小动物还可以,打架战斗却是两眼一摸黑。
    四强名单上,谢灵运军团率先地占据一个位置,紧接着就是下一场比赛,波儿象对阵瀚思!
    当谢灵运和波儿象昂然地走上擂台,几乎全场观众都站立起来,以表自己的敬意,先是雷动的掌声,渐渐就是喊着谢灵运的名字。
    木瓜赢得了神都百姓们的喜爱和敬重,谢灵运这个将帅人物更是如此,这个归来客儿已经是最近谢氏子弟之中最响亮的那一位,就连谢混都比之不过,不计其数的女儿家步了金陵女子的后尘,都在为谢客而疯狂!
    这时候谢客一出,犹如整个世界突然有了颜色,少女们纷纷尖叫不已,惹得一些理儒士子绷得脸庞快断,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尖叫声之中,参杂着一些惋慨叹息、一些幽怨哽咽。
    “可惜阿客已经订婚了,那个郗氏女子真好命啊!”
    “谁说不是呢,全天下的女子都想着嫁给阿客,偏偏落到了她的头上,哎!”
    “呜阿客……”
    东边观众席,隐约听到周围传来的零星女子声音,蒙着面纱的少女又甜甜地微笑,又有点颦眉,她望着擂台上的那个俊朗少年,噗通跃动的芳心渐陷惘然,不由得问起了左右的丫环:“你们说……他会不会不喜欢我?”
    “小姐你胡想些什么!”丫环们纷纷笑语劝慰,“小姐这么好,姑父肯定喜欢得不得了的。”、“嗯,与小姐你成亲,也是姑父自己选的啊。”
    少女微微点头,又摇摇头:“可是……”
    其实她一直都有着这个忧虑,因为她知道联姻的背后是谢郗两家的政治需要,而不是谢公义想要娶一位郗氏少女;至于选中了她……少女心头涌起了甜蜜,她应该是合他眼缘的,不然也不会选择她作为成亲的对象……
    “你们说,我见到他,应该怎么称呼他?”
    少女的心思忽然又不知飘往何处,丫环们都笑嘻嘻的样子,早就已经习惯了。
    自从有了婚事,小姐变了好多,时常患得患失的。不过她们知道,小姐这是动情了,上天待她也真是不薄的,事实上小姐长这么大,头一回喜欢的那个人叫……谢灵运!
    好事多磨,那还要从前年说起,小姐听闻到了金陵斗才会的情景,也许是姻缘天注定,她似乎一下子就被那个说自己有一斗才的少年迷倒了,最喜欢“若乘四等观,永拔三界苦”,她说这句诗里有佛心圣骨和仙气,作这诗的人定然是天下第一等的君子!
    她就像中了魔一样,不断地打听有关谢灵运的事情,不断地收集他的诗赋和言语,还将其编成册子,好像史官似的。
    大家都很好奇她怎么分辨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又不是亲眼目睹,也不是亲耳所听,茶馆酒楼里的讲古佬闲扯的故事多了去了,尤其当谢灵运的名声越来越大,今天说他在东海打龙治水,明天说他在南疆斩妖除魔,后天又说他在北域七进七出!
    还有那些诗词歌赋,流传着的不下百首吧,灵气四溢的有之,平平庸庸的有之。
    谁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她们分不清楚。
    但小姐总笑说她知道,她说自己虽然还没见过谢灵运,却好像认识了他十几年那样,她也不知道原因,但凭着那股感觉,就是会有自己的判断,而且她相信不会有错。每当小姐翻看那本珍重的书册,都会一脸憧憬的说句:“什么时候,我和他才能真正地认识呢……”
    去年她有想前去金陵观看那场少年群英会,她没想过谢灵运会拿到冠军,却认为他会参加,哪怕传闻之中他的修为远远没有达到参赛的标准。
    不过因为郗氏失势,族里要求子弟们暂时潜光隐耀,不得出远门,所以她最后没有去成。
    只是她没有一天不在令人打听消息,又亲自到茶馆食肆之地,慢慢地探听到了不少谢灵运的新情况,然后就是群英会夺冠!又是丹道中派成立,又是著经写书……
    丫环们都看得出来的,小姐对谢灵运更痴醉了,尽管素未谋面,她却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金陵少年。
    这大概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就算不是信奉理儒学说的人家,女子们又有多少的异**流呢?听着谢灵运的事迹和诗赋,就如他活在身边一样,天下有多少的少女因为他而魂牵梦萦、辗转反侧?那是数不清楚的。
    若说那时候小姐对谢灵运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一点都没有错。
    然而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女儿家的婚事来得是那么的突然,什么郗氏要与谢氏联姻,一位谢氏少年将会挑选一位郗氏少女迎娶……小姐只希望不会是她!她还在计划着到金陵冶城山,拜会结识谢灵运,以情相悦,以身相许,成就一段美好的姻缘……
    但所有郗氏未嫁的适龄少女都要参与进去,有人画了她的画像,又让她在那张画上写点什么。
    看到小姐愁眉不展的样子,丫环们谁人不清楚她的心情呢,她不想参与,不想冒哪怕一点点的错嫁他人的风险!可是族里一视同仁,所有的郗氏未嫁适龄少女,是所有!
    小姐不愿发脾气,也不能背叛家族,她不能那么任性,但她可以让那个神秘的谢氏少年明白她心有所属了,从而不挑选她,于是她在画上写下自己的心思……
    夫人看了那些字,也说小姐应该不会被选上的,没有人愿意选择一个深爱着别人的女子当自己的妻子,尤其还有那么多的好女子可以选择,不是吗?
    夫人还说,等谢郗两家联姻结盟之后,郗氏就又是以前那个郗氏了,换言之,小姐就可以前往金陵!那个谢灵运和朝天宫都已经轰动天下了,娶一位郗氏少女十分适合,夫人笑说现在还怕人家谢客儿看不上小姐呢。
    小姐很开心,她开心得整夜都睡不着觉,所有一切的事情突然间都变得美好起来,她变得想这场联姻的人选结果快点出来,她迫不及待要去金陵!
    她跟大家又兴奋又感慨地说,她早就该去了,她已经错过了好多,谢客儿说不定都已经有心爱的人了,她以后只能做个小妾了,但就算是这样,她想着也很高兴。
    那时候,日子就那样一天天地过去,小姐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已经望穿了秋水,人选结果却迟迟没有出来。
    难道这场谢郗联姻取消了吗?小姐反而要为此而担忧,如果取消联姻,那郗氏依然失势,她也依然不得外出远行,那……
    那段日子,族里的少女们都十分难熬,其他人也难见笑容,大家都被风吹草动牵引着情绪,郗氏上上下下都很需要这场联姻。但一直又等了很久,才终于有了好消息!落实了!那位谢氏少年作出了选择——
    丫环们不会忘记那一天,小姐正在自己的闺院里,翻看着那本宝贝书册,好久没什么谢灵运的新消息了,听说他在编写着中派的丹经和劝善书,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购到呢。
    正当小姐看得入神,突然好多族里的小姐们闯了进来,她们有羡慕的,有妒忌的,也有同情的,却都在道喜。
    小姐呆住了,什么意思?她们在恭喜她什么?
    “葳蕤,那个谢氏少年选择了你呢!”她们说道,虽然还不知道那少年是谁,谢公信?谢瞻?但郗氏少女已经出来了,郗葳蕤!
    这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当头劈到了小姐头上,小姐一下子涨红了脸,接着很快就死去般煞白,唯独那双眼眸还是瞪得大大的,“我?他选择了我?!”
    “是啊!”、“你要嫁去谢家了,真好。”、“葳蕤你这是什么反应,别跟我们说你不愿意!”、“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们的话声一如她们的神情,有人羡慕,有人气恼。她们多多少少都清楚小姐痴迷于谢灵运,早就情根深种了,可是嫁去谢氏!谢氏少年!不比那个谢灵运强得多吗?
    “呵呵,葳蕤你起码会嫁给一个姓谢的,也算有一半如愿了。”有个妒忌小姐的少女语带嘲讽。
    听到这句话,小姐的双眸立即红了,眼泪也一下涌了出来,“我不嫁!我不嫁!”她还要去金陵,她还要向谢灵运倾诉自己的爱慕之情!
    她才不要嫁给一个不知道谁的谢氏少年,什么谢公信,什么谢瞻,那都不是她喜欢的啊!她不要嫁!
    夫人来了,老爷也来了,他们都严肃着脸容,眼里有爱怜的神色,更多的却是理智。
    葳蕤一定要嫁,谢郗两家早已说好了,选中哪个就是哪个,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问题,当初王献之愿意休了道茂吗?也许又要多一个苦命的郗氏女子,还要是他们的女儿,但这就是家族,每个人都需要作出牺牲……
    他们让大家都先离开了,也不知怎么的说服了小姐,小姐接受了这桩婚事,她的眼眸却自此失去了神采。
    小姐就像成了个痴儿,整天里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有时候自己傻笑,有时候又唉声叹气,谁都不知道她想着什么,但她的痛苦任谁都可以感受得到。
    嫁给谢灵运的愿望成空,让她的灵魂也空了,她不只一次地问大家“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准确点说,她不清楚自己为了什么而活着。
    为了郗氏吗?
    “我小时候见过姑妈,她很苦。”小姐时而又谈起姑母郗道茂,她的脸容毫无神情,好像一具木偶在说话:“姑妈没有一天不在想着自己所爱的人,每当她听到什么关于那个人的消息,她就会笑,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姑妈曾经跟我说,你以后若然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去追求,别放手,若是自己所爱的,千万不要放手……”
    她摇摇头,沉静了很久,房间里的空气很压抑,大家都低头垂眉的,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
    小姐从榻上起了身,去秀床边的檀木柜里取了那本珍贵的书册,她叫大家搬来了一个火盆,她摩挲了书册许久,就是没有打开阅看,却把它放进了火盆……
    那是她一笔一划编辑来的谢灵运轶事录!那里面倾注着她所有的情思!她的愿望,她的未来……
    而她却要烧掉它。
    丫环们都愣住了,她们又纷纷惊叫,想从火焰之中抢回那本书册,她们怎么能就什么都不做……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小姐这是在烧掉自己的心啊!
    但小姐摇头,阻止了大家的惊慌行动,她露出一个微笑,看上去很美,说:“我要嫁人了,若然还思念着另一个男子,对我那位未来夫君很不公道,他选择了我……不管他为什么会选择我,是我自己先愿意参与的,我没有资格怨恨谁……”
    她望着火盆内渐渐烧成的那一堆灰烬,眸子一眨不眨,“都过去了,郗葳蕤不是谢灵运的郗葳蕤了,都过去了……”
    说罢,她转身走去,坐在窗边,又发呆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大家都不知说些什么好,但大家知道小姐真正的开心微笑是什么样子,不是刚才那样……
    可是那位谢氏少年究竟是谁?丫环们恨他,恨透他了,恨不得他突然死掉,还小姐一个自由。
    明明小姐都在画上写得清楚自己心有所属,甚至暗示了是谁,为什么那家伙还要选择她?有那么多满心想要嫁给他的郗氏少女不要,偏就要做恶人作坏事,为什么!大家都想不明白,但那家伙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好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他跟谢灵运相比,差得太远了,君子成人之美,小人成人之恶,他就是个小人。
    大家都很忧心小姐的将来,她以后过得苦闷几乎是一定的了,不但嫁不了自己所爱的人,还要日夜面对一个奸恶之徒……也许不需几年,小姐就会郁郁而终。
    没有人想见到那样的事情发生,然而又没有人有办法,有人悄悄劝说小姐不如偷偷地远走高飞吧?去金陵找谢灵运!
    小姐断然拒绝了,也让大家不要再提这种事。
    日子就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过去,小姐越来越像一个木头人了,以前整天嘻嘻笑笑的性子,现在一天都没有一句话说,以前笑口常开的脸容,现在就像一幅静止的图画……当她听说到了谢灵运的消息,她笑了,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丹道中派的丹经《中和道集》、劝善书《中和浅训》等书籍都流通于市了,全是小姐梦寐以求多时的……以前的小姐,有人提议要不要买回来看看,小姐笑着摇头,她不看。
    那一天突如其来的到来,那个谢氏少年的身份终于揭露。
    小姐的闺房,又被族里的少女们挤满,她们的神情都是那么震惊,而之前妒忌小姐的几位少女没有来,大家那时还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好事,都疑惑她们怎么了?
    怎么一副“郗葳蕤,你太幸运了!”的表情?
    “等等,等等!她还不知道,哈哈,我们先不要告诉她。”有个少女喊住了众人,她们都不怀好意地笑了,纷纷说着:“好,不告诉她,让她自己猜。”、“葳蕤,你要嫁给谢公义呢!你知道谢公义是谁吗?”、“哈哈哈!”她们又笑了。
    谢公义?丫环们面面相觑,是不是说错了,是谢公信才对吧?没有听说过谢氏有一个叫谢公义的啊……
    “我不知道。”小姐又露出那副在人前的木头微笑,她不感半点兴趣,谢公信,谢公义,对她而言没有半点分别。
    “你猜猜啊,你认识的。”她们又是笑语。
    小姐认识的?大家这下更加困惑,小姐什么时候认识哪位谢氏子弟了,她们这些贴身丫环还真的想不起来。
    “猜不出。”小姐摇头。
    “这个谢公义呀,文才武功都非常了得,相貌和德行也是一等一的,而且已经名动天下。”、“这还猜不出吗?谢公义是他的正名,他的表字和小名不叫谢公义哦。”
    “猜不出。”小姐还是摇头。丫环们看得出其实小姐根本没有在听,自然也没有在猜。
    她们有些没好气了,抱怨小姐真是扫兴似的,但她们依然没有说出谜底,又给了一些新提示:“他从小不住在京城谢家,在江南长大的。”、“所以他的小名叫……!”
    一个惊雷般的念头在丫环们的脑海里闪过,她们又是面面相觑,都目瞪口呆,可是谁敢说出那个字?谁敢做出那个猜想?如果猜错了怎么办……
    大家不想让小姐燃起那么一点点希望,然后又马上被扑灭。
    “猜不出。”小姐喃喃,她还是没在听。
    “阿客!他的小名叫阿客!”突然,有人忍不住喊了出来。
    闺房里响起了纷乱的哄然声,丫环们都不禁惊叫,“是那个阿客!?金陵朝天宫那个阿客?!”、“谢……谢灵运!?”
    “就是他!”
    “啊!!”丫环们一片尖叫,大家都转目望向那个少女!
    就见到小姐直挺挺的一头栽倒在榻上,竟是晕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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