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运要用自己的诗?
    全场众人都不禁心生好奇,他有什么作诗能耐,竟敢妄称自己有一斗才!?
    “师哥要用我的歌谣了!”恒宝顿时更加兴奋,顽空师叔哈笑道:“是跟我平时练习的公案!”长生咕噜道:“是俺的口头禅。”纯儿有些忧疑地想:“难道真是‘谢生轰轰轰,揍得牛魔哞哞哞’?”……
    李修斌、江逸俊则暗地高兴不已,再次反转局势的时机马上要来了!
    《白马篇》、《洛神赋》可皆是千古绝唱,不说他谢客自己领悟得怎么样,名篇吟念出来,观众百姓们必然都更容易认可生慨。
    但当他自己弄一首诗出来,水平高不高是一回事,百姓们喜不喜欢、理不理解却是另一回事,到时候他们趁机以名篇把那股加持神力争夺回来,他凭什么不败?
    谢灵运中计了!两人越发欣喜。
    “理他们做什么……”太子妃微颦月眉,淡淡的脸容不知何时有了一丝紧张。帷帽女子玩味地轻笑道:“有什么好怕,他是谢大才子呢。”
    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苏薇姿冷笑一声,以前没听说过谢道兄会作诗,刚才多半是蹭了曹植的光,又三生有幸见过太子妃一面,才有那般发挥,现在就暴露出真正的蹩脚水准吧!
    外边的评判观众们亦已经议论纷纷,一道道的加持神力溜了走,却是因为不认同他的狂妄……
    谢灵运并不理会这些喧哗,说罢就静心进入到那种天地人融合的心境之中,他没有用过去作好的旧诗,感情不至吟之索然。他由着最近这段时间的经历在心田静静流淌,一幕幕的记忆,一份份的情感……
    阿蛮撞墙,纯儿立雪,圆圆下山,王神爱倚窗而望……
    走出了三步,忽然就有了前两句。
    “殷忧不能寐,苦此夜难颓。”
    夜间那人心事重重,满是忧虑,他无法入睡,这漫长一夜怎么还没有过去?苦哉。
    “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
    又添两步。
    天上的明月照着地上厚厚的积雪,阵阵的寒风刺骨,呜呼的风声仿佛诉说着哀伤。
    这两段描述了一幅诗人夜愁难眠的景象,但他在苦什么?哀什么?
    季通想到的是辗转反侧的思妇;明天就是中秋,又有更多人的感受是思乡;太子妃觉得被道出心声,三年来每个夜晚,她就是这么忧苦度过……纯儿则联想到了公子说过的神光“立雪求道”……
    各人都有自己的一份感悟,正是一首好诗的面貌。
    四句诗让评判观众们都感到一股悲凉之情,除了赤子婴儿,谁人没有尝过半点愁苦滋味,此诗引起的共鸣岂会轻悠?一道道更强盛的加持神力,又朝八百米高的天灯涌了回去……
    “神魂自观!”、“什么?”然而看棚众人却有另一番惊讶发现,只见谢灵运的阴神自身亮起白光金光,光芒不停地萦绕流转,渐渐遮盖了他的模样,好像在变化,他在观想自己成另一个人!
    但他明明在全神贯注的吟着这首诗,幻景都没有生出来,又哪来的心神、哪来的魂力去同时作着另一番观想?
    况且要神魂自观,没有无上法诀、法门的话,就连性功第三境的修士都难以办到啊……难道他真有什么法宝吗!?
    可朝天宫要是有这份实力,至于沦落成现在这个落魄样么?田成子、茂大顺等人都想不懂,实在想不懂,只知道今晚的形势难了……
    不好!李修斌、江逸俊都察觉到了危险,这小子真有几分才学!虽然神魂还没安稳下来,他们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连忙发出一道神光,狠狠袭去!
    这一记赤裸裸的魂袭,却是宣告把什么“君子之争”抛到九霄云外了。
    不过“以卵击石”是什么样?众人看到了,就是现在这样,两人的神光一击中便纷纷弹飞,然后消散,根本打不穿谢灵运身上那一层光芒!
    此时谢灵运朝着两人又行一步,吟诗声突然一昂,念出了诗的下半篇:
    “望岭眷灵鹫,延心念净土。”
    灵鹫山,乃是佛祖释迦牟尼与弟子讲经说法之地;净土,乃是佛门净土宗说的庄严洁净的西方极乐世界。
    这段诗锋一转,诗人说自己向往灵鹫山、向往净土世界,向往无忧无苦无哀的仙佛之地。
    “佛气。”众人都一片惊讶,此诗有佛气!偏偏谢灵运是道门子弟,斗诗斗才更倾于儒门雅兴,今晚参赛者里可没有一个和尚,他要做什么?就见那些光芒重新融入到他的神魂里,渐渐显露出来的,却是个魁伟将军模样的人……
    谢灵运闭了闭眼睛,掠过那一片片神思,第七步,念道:
    “若乘四等观,永拔三界苦!”
    如果我修成了佛说的四等观,证得般若智慧,成佛成神仙,那么我,就要永远地拔除,这三界所有的苦难!
    七步成诗!
    菩提心!
    佛气,圣气,仙气,浩气!
    原来让诗人忧苦得无法入眠的事,不是思妇思乡,而是众生的苦难,是那颗想要普度众生却苦无妙法的心!他的声音,更不像和尚念经般平静,而是豪侠洒血的慷慨激昂!
    这首诗,有着为万世万民思虑请命的大仁大义之气!
    纯儿明白了,公子的诗正是在说二祖神光啊,也是在说自己,因为这是诸佛誓愿!诸仙誓愿!诸圣誓愿!
    骤然之间,看棚暴响起了一片片惊呼声,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学宫大成殿前方的那尊高高的孔圣青铜雕像,猛然爆出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天而起的浩然正气光柱;同时谢灵运的竹房,也有一道神秘的浩气神力光柱冲起;以及谢灵运的神魂冒出浩然光柱,三道白光巨柱在夜空八百米的天灯阴火处交汇,全然聚拢加持到他身上!
    这首诗,竟然得到了孔圣的认可;这颗心,正是,见得了圣人之意!
    “哇啊!”、“这就是浩气吗?”外边的评判观众们无不感受到这股至纯至真的力量,一时间不管属于什么世俗阵营,心神都驰奔而去。而庭中一些落败出局的参赛才子,更肃然起敬地向谢灵运拱了拱手,服气!
    如此这般的加持力合起来,谢灵运当下的神魂力量已经到达一个难以计量的恐怖地步。
    天灯升到了一千米以上!
    竹房里的关帝门画,正接收着一股浩瀚的正气源源不断地涌进,它的神力本来所剩不多了,这下不但回到充盈状态,画像的人物边缘更镶了一层银边!似乎终于突破到了新的境界。
    再去看谢灵运,居然成了一位青袍将军,手持青龙偃月刀,红脸长髯,一双丹凤眼蔑视地望着李、江两人。
    “关帝!”众人都看呆了,甚至可以说被吓着了,谢客儿把自己观想成了关帝圣君!
    胆大包天、不识好歹……苏薇姿被震撼得满脸傻愣,心里由着惯性地骂,但其实几年来的那份高傲正在一点点崩溃,当有一丝清醒,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谢道兄,一点都不了解。
    “好帅哦!”恒宝喃喃地说,见识过的纯儿脸露笑容,铅汞师叔感叹道:“阿客不得了啊!”南阳子呵呵抚须,阿客的诗才自幼了得,不过为低调考虑,甚少展露而已……他不惊诧那首诗,可现在这一出,却着实想都没想过。
    这时候,只见关帝、或者说谢灵运的神魂骤然变大,转瞬之间,竟然成了一个数百米之高的巨人,一双脚板就占满了这片大空庭——
    “关帝显灵!”、“神仙啊!”整个金陵都被震惊了,秦淮河畔更是一片片的轰动,数不胜数的老百姓顿时跪在地上,向着那个巨大的关帝身影膜拜不已,纷纷喊着自己的愿望!合家平安、求子、求财、求运、求健康……
    不管那是什么,一个字,拜!
    太子妃、帷帽女子、田成子、茂大顺、季通、张严……无论什么身份,什么修为,什么学派,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神异的一幕就这么发生,谢灵运得时得势,竟以微薄的性功修为,做出了这逆天之举!
    “这、这……”李修斌、江逸俊抬起头,亦是呆呆滞滞的模样,怎、怎么回事……他不是该饮恨落败么……
    这下……可怎么办……
    “吾,受佛祖之托,特意前来,送尔等上西天!”
    关帝淡淡的话声到了最后骤然变厉,一声暴喝,他猛地挥起青龙刀,那刀刃立时就插进了云霄之中,旋即挥下,刀刃拖曳出了一些残缺云雾,而且好像得了雷公的相助,那刀锋流转着一道摄人的闪电白光——
    刀芒,划破了整个夜空!
    从天际云端直劈下来——
    劈灭了那二百米高的两只才子天灯,凌空劈爆!
    直落到了学宫前庭——
    李修斌、江逸俊还想做什么反抗,慌忙大喊起来,但是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在这个威武巨大的神人面前,他们的魂声被淹没得半点不剩……
    “啊!!”在众人的目光下,两个神魂被巨刃劈得爆开,成了一缕缕一团团的散光,毫无机会!
    那些散光疯狂逃窜回去各自的竹房,刚刚窜回躯壳,他们就几乎同时一口鲜血狂喷了出来,喷得木案、地板、竹墙到处都是,然后脑袋无力的一歪,晕死了过去,只有浑身仍然径自在微微抽搐……
    因为场合和规约,谢灵运并没有赶尽杀绝,不然他们早被青龙刀吞噬了一百遍。不过现在虽然没有当场丧命,这记重伤真不知道要治多久了。
    学宫一片静悄悄的,没有喝彩没有叫好,却是呆滞的众人还没回神,谢灵运……太让人难以置信!
    “英辞润金石,高义薄云天!”
    许久没说话的多闻道长忽然出言叹服,声音顿时传遍金陵。
    因为绝对中立的道心,他对人对事从来不多加评价,但中立归中立、包容归包容,实情怎么会没有自己的态度?他偶尔也会说出一两句来,那代表他被折服了,而这些极少的话语,必然会成为流传天下的名言。
    众人都清楚这点,现在他说谢灵运……“义薄云天”?
    谢客的诗才、谢客的情义,竟然能以“义薄云天”来形容?
    看看那个关帝,可不是高得迫近云天了吗……
    这个评价,简直比称赞曹植“才高八斗”还要高……
    灿烂的夜空中,除了观众灯群,只剩下他的孔明灯还在火光闪耀,千米之上。
    巨人关帝渐渐地缩小,一阵阵光芒闪过,最后又变回了一身儒衫的谢灵运。
    他向周围看棚呆呆的众人拱拱手,谦揖笑道:“谢某的一斗之才,让大家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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