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姒进去的时候,杜行止已经在坐在那里喝奶茶了,她嘴里噙着一根吸管,整个人很惬意,面前放着一本杂志,应该是店里的。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温和一笑,问道凡,
    “给你点了杯奶茶,没关系吧?”
    他是在询问,苏姒怀孕,有很多忌讳,他却留着心,苏姒一直猜不透这个人在想什么,从凤景琛的角度来说,他算是他们的敌人,可是这个敌人,好像似乎也没有做过让他们不可原谅的事,如果那些事真的如他所说不是他做的话。
    “没关系,”
    苏姒摇头摇头,坐了下来,四周看了一眼,淡淡道,
    “不用麻烦,不过,我很意外,你会选择这样的地方。”
    杜行止笑了一下,低声道,
    “我来青城也快两年了,很久都没有回过m市,这家奶茶店原来在我在m市的公司附近,这些年,好像是生意做得不错了,在青城开了家分店,味道跟以前一样,没事的时候,我喜欢呆在这里,有家乡的感觉。”
    服务员将鲜牛奶递上来,苏姒说了声谢谢,然后抬眸看向杜行止,问道謦,
    “你应该猜到我会来找你是吗?”
    “差不多吧。”
    杜行止垂下眸子,淡淡道,
    “凤景琛的脾气,你比我更清楚,我跟他现在的关系,他是不可能静下心来跟我谈谈的。”
    苏姒看着杜行止,似乎是在打量,过了半响,才道,
    “你好像很了解他?”
    杜行止轻轻笑了笑,道,
    “我比他早近二十年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苏姒沉默,杜行止很清楚的告诉她,他从见到凤景琛第一面起就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所以,你接近我,也是因为他?”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留着相同的血液,他能享受到父母给的一切,还有一个深爱他的妻子,而我却只能流离在外,甚至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能相认,”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但是揭露的却是自己的伤疤。
    苏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上一辈欠下的债,你不能责怪道下一辈身上,杜行止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无辜的。
    她沉默着,喝了一口牛奶,半响才道,
    “所以你是想拿走你觉得属于你的东西吗?”
    苏姒用词非常精准,言外之意也在暗示他这些本来就不是属于他的。
    杜行止怎么会听不出来,但他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笑了一下,道,
    “如果我真的想要,绝不会等这么多年。”
    “那你——”
    苏姒疑惑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还有,你所谓的合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杜行止轻轻摇动了一下杯子,看着她,话锋一转,问,
    “你不怕这是今天的事被凤景琛知道,让你们之间造成误会吗?”
    “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经得起推敲。”
    苏姒淡淡道,
    “而且我也没打算瞒着他,他早晚会知道。”
    杜行止怔了怔,轻声道,
    “有时候,我真是嫉妒的发狂,明明他已经拥有了一切,却还能再拥有你的感情。”
    他这句有感而发的话,苏姒并没有回应,她不觉得杜行止是喜欢她,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是嫉妒跟不甘。
    “我今天来,只是想知道,凤景琛母亲和大哥的死,到底是谁做的,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跟你合作的条件是什么?”
    她如此干脆利索的转移了话题,杜行止也就没有再继续说。
    “你应该知道齐馨就是我母亲了吧?”
    苏姒点点头。
    杜行止看着玻璃窗外的街道,眼神渐渐变得悠远。
    如果真的说没有一点关系,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他差不多知道事情的全部。
    齐馨当年出国是因为找到了亲生父亲,灰姑娘一夜之间变成了凤凰,她自然是不想再带着季川,毕竟那根本不是她的孩子,但是杜行止,她带不走,她也不想让儿子恨他,所以离开的时候,干干净净,让季川以为她因为自然灾害遇难,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她这么做,等于是跟过去断绝了一切关系。
    杜行止的世界也从此干干净净,只要她不在。他可以安安静静做杜家的长子,帮助杜威打理杜家,但是这一切却在闵月去世后戛然而止,杜威是因为闵月的关系,才认下了他这个儿子,可是闵月一死,他在杜家就成了外人,杜威虽然嘴上没说,但是他敏感就能察觉到杜威在防着他。
    这让一直把杜威当做亲生父亲的杜行止,心里非常不能接受,他恨极了那所谓的该死的血缘关系,可是年少的他,却没有任何理由来责怪,在闵月死后每两年,他就
    又找了一个女人,那个人就是宋芷容,他心里清楚,杜威是想要个儿子,杜家的家业,早晚需要一个杜家子嗣来继承,而不是他这个外人。
    十几岁的少年,刚刚丧母,就被父亲当成了外人,他心里的苦可想而知,杜威没有将他赶出杜家,没有告诉外人他不是杜家子嗣,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仁慈了吧。
    宋芷容的到来,让快到四十的杜威重新燃起了爱-欲,杜行止对此非常不屑,他一边告诉杜燕,此生最爱的是她母亲,另一边却要跟两一个狼子野心的女人生儿育女,甚至将闵月生前留下的翡翠戒指,送给了宋芷容。
    没错,那戒指,根本就不是宋芷容偷的,是杜威送的,起先他并不知道,还是又一次宋芷容拿着戒指跟他炫耀,他才知道,那以后,他就对杜威彻底冷了心,后来又一次杜燕吵着要看妈妈的戒指,杜威就找人重新打了一个,样子完全是按照宋芷容手里那一枚来的,杜燕还小,自然看不出来,但是他却看得分明,那时候,他就对宋芷容这个女人恨之入骨。
    闵月养育他十多年,并不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儿子,但是她给他的母爱,是他享受过这世上最纯净的感情,他有时候多想,自己要真的是闵月的儿子该多好,可以放肆的顶撞杜威,身世可以带着杜燕离开,但是他不能,因为杜燕跟他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他怕小姑娘知道后恨他,杜燕是,闵月留给他的嘱托,是他的责任,所以在杜家,即便不受待见,他也从未想过离开。
    同样的,他也不会让杜燕被人欺负,于是当时只有十五岁的他,只身去查询宋芷容的身世,甚至从医生手里买了她的体检报告。
    想要毁掉一个人在一个人心中的形象其实很简单,尤其是杜威这种只看表面的人,所以当他把一份医院开的不孕不育的证明,和堕胎证明时间接送到杜威手中的时候,如他所料,这个男人盛怒不已,非常决绝的要跟宋芷容离婚,任凭她跪在地上哀求都不行。
    杜行止只是抱着杜燕冷眼看着,无悲无喜。
    杜威是个极要面子的男人,他不可能让人知道自己娶了一个给他戴绿帽子的女人,所以他跟宋芷容这段不到两年的婚姻,成了杜家的禁忌。
    但是杜威的身体,从这之后,就一直不怎么好,他不年轻了,经常咳嗽,也没有心思再找别的女人,想过代-孕,但是医生却告诉他,他的精-子质量不好,代孕会存在风险,很切也不容易受-精。
    各种途径都没有用,加之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这件事就被搁浅了,与此同时,杜行止开始快速成长,十九岁修完了大学金融系的所有课程,离开校门就进了杜氏企业,杜家人丁单薄,而杜行止能力又强,杜威不得已,只能让他帮忙,他自己才有时间去修养,但是周围却一直安插着人来监视着他。
    杜行止做事雷厉风行,短短不到两年,杜氏在他手里就有了很大的起色,杜威一边觉得放心,另一边又觉得忧心,年后等他身体稍微好一点之后,就想慢慢收回权利,杜行止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就给了,自己只在销售部做了一个经理,搀和不到公司集权。
    他如果想要,杜家这点东西,根本不再他的眼中,闵月刚去世那几年,她已经成长起来了,甚至瞒着杜威在外面注册了公司,在大学这些年,又挖了一些有能力的同学一起创业,没几年,已经小有起色了,不出五年,他绝对有能力让它成为m市区十强企业,所以杜威的大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但是他并没有说。
    时间兜兜转转,又过了三年,杜威的身体渐渐走向了衰败,临终前,他把杜行止叫到床前,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对不起,第二,照顾好燕燕。
    然后,就撒手西去。
    杜行止突然有些茫然,杜威跟他说了对不起,这些年,父子关系如履薄冰,他们之间的关系,心知肚明,可是最后的最后,他竟然把杜燕就这么放心的教给了他,那一刻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杜威去世后,他便开始专心打理家族企业,杜燕渐渐长大,可爱又懂事,那时候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再见到亲生母亲。
    那是在杜威去世两年后,那时候他已经二十五了,已经成了各方面都非常成熟的男人,杜家在他的手下,经营范围变得更大,在m市这种二线城市,已经渐渐逼近龙头地位,但是这个时候,齐馨回来了,毫无预兆。
    他们母子真正意义上的见面,陌生的有些让他恍惚。
    齐馨的眉眼跟他有些相似,但是他却生不出太多的亲近感,毕竟二手多年,她从未尽过做母亲的责任,只在他童年的时候,在他的心里埋下了因阴影。
    但是齐馨却表现的非常熟络,问他这些年有没有受苦,杜家有没有虐待他,他只是冷笑,如果真的在意他,就不会这么多年后才回来。
    齐馨显然明白了他心中的想法,这个从来就没有成熟过的女人在他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然后他知道了,自己原来有一个外公,而他这个外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认下他这个“野种”。
    这
    一次是他外公身体不好,她才有机会偷偷跑来看他。
    她哭着解释,杜行止皱着眉,没说话。
    齐馨就问他想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
    这句话直接问到了他的心坎上,不管是谁,,也不愿意被人说成是野孩子,即便他已经成年,也无法接受父不详这个说法。
    于是,他沉默了。
    齐馨就道,
    “他在青城,姓霍,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如果你想见他,我可以陪你去。”
    杜行止没说话,他心里有点接受不了,就没有答应。
    但是这件事,却盘旋在他心头挥之不去,于是在一个星期后,他独自一人驱车去了青城。
    出发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复杂的,即便齐馨没有告诉他,他也知道,自己的出生并不光彩,否则一个大家族,怎么会把子嗣流落在外?
    青城,霍家。
    这两个醒目的字眼,他只要稍稍一查,就知道她说的是谁。
    那是他跟他的父亲此一次见面,擦肩而过,谁也谁也不认识谁。
    他知道他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都是非常出色的人物,第一眼见到他们的时候,他心里不可抑制的产生了嫉妒,明明都是一样的霍家子嗣,他们却能够生活在阳关下,被长辈祝福,而他只能偷偷的暗中窥觊,甚至不敢说明自己的身份。
    他看了很久,就在那栋别墅外,从早到晚,整整一天,之后就离开了。
    然后去找了齐馨,说想要知道所有一切,包括他是怎么来的。
    齐馨毫无保留的将那些过往告诉了他。
    当年齐馨怀孕之后,去找过霍明生,却被他拒之门外,不肯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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