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有大门吗?你是怎么进来的呢?”
    “当时,大门没有关,门内门外,到处都堆着砖头和沙子,还有其它一些建筑材料。”
    “当时,这间厂房翻盖好了吗?”
    “翻盖好了,就剩下泥墙和做水泥地平了。”
    “这个坑是你挖的,还是原来就有呢?”
    “原来有一个坑,但比较浅,我又往下挖了挖。”
    “原来的厂房比较小,我们翻盖的时候增加了一些面积,工人在挖老墙基下面的砖头的时候,留下了几个坑。”李厂长道。
    “段老五,哪来的铁锹?”
    “当时,这里就有铁锹,工人收工的时候,把铁锹扔在了这里。”
    段老五果然心思缜密,房子翻盖好以后,工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泥墙和做水泥地平,段老五把蛇皮口袋埋在比较深的地方,谁也不会知道水泥地平下面埋着两个女人的头颅。一旦铺上水泥地,两个冤魂就只能在阴曹地府里面转悠了。
    “段老五,工人在铺地平的时候,你是不是来看过?”
    “是,他们铺水泥地平的时候,我是来看过,我不放心,看着他们铺好地平,我心里面的大石头才落了地。”
    “怪不得——怪不得我们翻修房子的时候,你经常来转悠呢?”李厂长望着段老五,眼睛里面喷射着愤怒的火焰,“你自己风流快活,倒来恶心我们。在这条街上,大家都当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大大的好人,没有想到你竟是这样一种货色,白活了这么多年——白披了一张人皮。”
    李厂长抽了一口烟,继续道:“那些站巷口的女人,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怎么会走这条路,她们已经很可怜了——你还——你简直禽兽不如。”
    房大庆站在李厂长的旁边一言不发。
    段老五低着头,两条腿在筛糠,水队长站在他的身边,他能明显地感觉到段老五浑身发抖。
    同志们带着从火柴厂厂房的地平下挖出来的两个女人的头颅,押着段老五离开桃花坞的时候,丁字路口聚集了很多人。
    段老五有生以来,第一次露这么大的脸。
    郭老的及时到来,使案子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老干探就是老干探,欧阳平从郭老的身上看到并学到了很多东西。
    回到公安局,审讯继续进行。
    有犯罪证据在手,接下来的审讯会顺利许多。
    下面的重点就是段老五作案的过程和作案动机。
    “段老五,你把杀害第一个女人翁英梅的过程交代一下,我希望你爽快一些,说详细了,特别是重要的环节。”
    “是。你们能给我一支香烟吗?”段老五已经把自尊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再不抽,以后恐怕没有什么机会抽了。人在很多时候是受本能驱使的——这大概就是一些人走向犯罪的主要原因。
    水队长递了两支香烟给段老五,并把他的香烟点着了。
    段老五欠身,给水队长鞠了一个躬。
    “段老五,说吧!”
    “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说。”
    段老五不习惯于主动交代问题。
    “你知不知道翁英梅的名字?”
    “我不知道她姓什么,我只知道她叫小梅,别的站巷口的女人叫她小梅。”
    “你向房大庆借钱,和这个叫翁英梅的女人有没有关系呢?”
    “有。”
    “有什么关系?说详细一点。”
    “这个女人很漂亮,皮肤很白,很有女人味。”段老五舔了舔嘴唇,抽了一口烟,他已经撕去了所有的伪装,“她刚来不久,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段老五的意思是说翁英梅是一个刚入行的新手,比较新鲜,也比较好欺负。
    “怎么不一样?”
    “她刚开始要的钱不多,她说爹娘死得早,两个哥哥都成了家,她成了多余的人,才出来谋生的,我可怜她,每次都按一般人的价钱给她,可我没有想到她是一个很贪心的人,做这种事情做久了,性情也变了,没有多久,她开始向我借钱了。”
    “你借给她了吗?”
    “借了,她看我比较好说话,便得寸进尺,从借五块到借十块,你们也知道,我一个月的工资不多,才十二块钱,有一次,他问我借二十块钱,二十块钱,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没有答应,她便可怜兮兮地哀求我,说他二哥的孩子得了重病,急等钱做手术,并答应我借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问我借钱了,她还答应我,以后只要她没有活做,随叫随到——不问我要一毛钱。”
    “我一心软,就答应了。我就找外甥子房大庆借了三十块钱。”
    段老五又换了一支香烟,贪婪地吸了好几口。
    “没有想到她不知足,她不知道我的钱是借来的,为了这点钱,我平时省吃俭用,她贪得无厌,又开口向我借钱,我没有理她,做完以后,一分钱都没有给她,这是她自己说的。可她不依不挠,并且吓唬我,说如果不给她三十块钱,她就到大街上去喊。”
    “我没有理她,没有想到,她穿好衣服,推开窗户,我感到不妙,就把她抱进了里屋,她突然大喊一声,我没有办法,只能握住她的嘴,把她按在床上,她想喊,并且拼命地挣扎,我就用被子盖住了她的头,她要是知趣,我不会下狠手,只要她还动,我就不松开,等到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翁英梅死了吗?”
    “她断气了。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后来呢?你接着往下说。”
    “我就从学校的库房里面找来了一捆绳子。”
    “学校的库房没有上锁吗?”
    “学校的库房里面放着破桌子,破板凳,从来不锁。”
    “接着讲。”
    “我用绳子将她蜷起来,绑了一个结实,然后推开后窗,窨井就在窗户的外面,我翻到窗外,掀开窨井的盖子。”
    欧阳平和郭老互相对视的了一下,段老五没有提头的问题。
    欧阳平没有打断段老五的话,先让他把话说完。
    “我爬进窗户,将她的尸体拎到外屋,再把尸体放到窗外。”
    “尸体是怎么放进窨井里面去的呢?”
    “我爬到窗外,将尸体放进窨井。”
    “等一下,两具尸体为什么都是脚朝西呢?”
    “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当时,我没有在意脚朝西,还是脚朝东。”
    郭老问:“你在把尸体拎到外屋之前,死者的头朝什么方向。”
    “我想不起来了。”
    “我问你,你的床是怎么放的?”
    “床是东西向。”
    “你的枕头放在哪一头?”
    “在东头,平时睡觉脚朝西。”
    “一直是这样吗?”
    “是。”
    “那么,翁英梅在断气之前,头朝哪个方向?”
    “肯定是朝——朝东了。”
    欧阳平终于明白郭老的意思了。
    翁英梅和萧红叶都是在段老五的床上遇害的,都是头朝东,相同的体位,相同的移动尸体的路线,相同的藏尸动作和程序,这就是两具尸骸在窨井中体位和朝向完全相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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