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同志是为高山的事情来的。”
    “为高山的事情来的?”田二秀在所有人的脸上扫了一遍。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请同志们到屋子里面坐?”
    “哦,快请进——快请进。”
    田二秀把锄头靠在院墙上,将五个人让进院门,她关上院门,然后将周队长领进堂屋,欧阳平一行跟在后面。
    欧阳平特别关注田二秀的步态。
    门会计说得很对,田二秀走的果然不是直线,她显得有些拘谨,她对自己走路的姿势显然进行了控制和约束,她走的很慢,还不时转身回头回应大家,但还是难于掩饰骨子里面的东西。在控制的情况下,她的屁股甩的仍然很夸张。
    阎高山家有三间瓦房和两间草房,准确地说,是三间瓦房和两间半草半瓦的房子,因为在院子外面只能看到上半个屋顶,上半个屋顶是草顶,屋顶的下半部分是小瓦。
    田二秀打开堂屋的门,将大家让进屋子。
    欧阳平第一眼就看见了挂在正面墙上的照片——是阎高山的照片。摸样和门会计描述的差不多,最突出的特征有两个,一个特征是皮肤很黑——周队长说过,阎高山从小皮肤就黑,和他整天走村串户没有直接的关系。刚才,同志们已经见过了阎高山的女儿阿娇,从脸型上看,阿娇的脸型和阎高山的脸型,差别确实很大。阎高山是短脸,而阿娇是长脸。
    屋子里面上有天花,下是地砖,堂屋和东西厢房之间是用木板隔起来的,东西厢房的门口挂着门帘。正面靠墙的地方有一个长条几,正中的墙上贴着一张毛主席的标准像。阎高山的照片挂在毛主席标准像的右下角。在长条几的前面,放着一张八仙桌,田二秀把大家安排在长板凳上坐下,自己则站在门边。
    “大嫂,你也坐下来。”
    “我去给你们弄点水来。”
    “不用了,二秀,你坐下来。”周队长道。
    田二秀从八仙桌下抽出一条长板凳,放在门边,然后坐下。
    田二秀斜着屁股,坐在板凳上,她两手搭在一起,放在右膝盖上。
    谈话由生活切入:“大嫂,你和两个孩子现在还好吗?”
    “还好。”
    “两个孩子都在读书吗?”
    “都在读书,阿宝读高中,阿娇读初中。”
    “两个孩子在什么地方读书?”
    “阿宝在镇上读书,阿娇在范家营读书。”
    “你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不容易啊!”
    “生产队照顾我,给我打八分工,村里人也不跟我计较。我大姐再帮衬一点,日子勉强过得去。”
    “阎高山已经失踪十年,你为什么不再找一个男人过日子呢?”
    “孩子还小,我想把他们拉扯大了。这辈子不想再找男人了,我已经被高山吓怕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田二秀的眼角里面噙着一点泪水。她总算提阎高山的名字了。
    “阎高山已经失踪了十年,这十年来,你有没有想过,阎高山会到哪里去呢?”
    “谁知道呢?”
    “一九六一年四月十七日早晨,阎高山在出门之前,有没有跟你说到葛家村去呢?”
    “说了,我把他送出院门,还关照他早点回来。他说转一圈就回来。”
    “他没有跟你说要到黄石寨东边的村寨去吗?”
    “没有。他每天只跑一条线。”一滴眼泪从右眼角上滚落,“他挑着东西,每天要走一二十里的山路,很辛苦。”
    欧阳平在田二秀的表情和眼神里面看不出一点做作的痕迹。
    “黄石寨有两个人在四月十七号早晨,看到过阎高山。”
    “我姐姐跟我说过,可我一点都不相信,高山明明是到葛家村去的,门翠华也看见了,她还跟高山说了几句话,还买了一把纳鞋底的锥子呢,她看着高山走进了松树林,高山为什么要到黄石寨去呢?到黄石寨,又不从寨子里面经过,这不是很奇怪吗?我问过村子里面的人,没有人看见高山从村子里面经过。”
    “在阎高山失踪之前,你们夫妻俩有没有产生过什么矛盾?”
    “没——没有。”田二秀咬了一下下颌骨,她在咬下颌骨的同时,抬头望了一眼阎高山的画像。那是一张放大的照片,阎高山平静地望着坐在屋子里面的每一个人。
    “没有产生过矛盾,你姐姐大秀怎么会说,阎高山的失踪可能和你们夫妻俩怄气有关呢?”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夫妻之间的拌嘴,如果拌嘴也算怄气的话,不错,我们是拌过嘴。”
    “拌嘴?是在阎高山失踪之前吗?”
    “高山失踪前一段时间,我们没有拌过嘴,所谓拌嘴就是争辩了几句,乡亲们都知道,我们夫妻俩从来不吵架。”
    田二秀没有否认“怄气”,但用“拌嘴”一词取而代之,她说的轻描淡写。乡亲们不知道阎高山夫妻俩有没有“怄气”,但田二秀的姐姐田大秀可能会知道,有些事情能瞒得了自己的姐姐,但生活里面的一些细节性的东西,是掩盖不住的。
    “你们为什么拌嘴?”
    “为什么拌嘴?牙齿有时候还会咬到舌头呢,过日子,夫妻之间怎么能不磕磕碰碰呢?夫妻之间为什么事情拌嘴,这谁能说得清呢?”
    欧阳平想起了档案材料里面的某些内容:“我们听说阎高山特别爱喝酒,是不是这样?”
    “不错,高山是特别爱喝酒。”
    “在家里面喝酒,还是在外面喝酒?”
    欧阳平研究过:男人爱喝酒,大致有三种原因:一是嗜好,心理上对酒精有依赖;二是失眠的人,用酒精麻痹自己,心理上对酒精也有依赖,因为他不喝酒的话就睡不着觉;三是心里面有事,难于排解,所以用酒来麻醉自己,这就叫做人们常说的“借酒浇愁”。阎高山是属于哪一种呢?
    “有时候在家喝,有时候在外面喝。”
    “不错,有好几次,阎高山从我家院门口经过,我看他走路摇摇晃晃的,走到跟前一看,他满嘴酒气,我便让儿子把他送回来了。”周队长道。
    “阎高山在和你结婚之前,喝不喝酒呢?”
    “这——我不知道。”
    “他为什么要喝酒呢?”
    “他整天走村串户,在外面跑,喝酒能解乏。”
    欧阳平就是想知道阎高山好酒到底是“解乏”还是“解愁”?
    “高山虽然爱喝酒,但每次都不喝多,他肩上挑着货郎担,口袋里面揣着钱,他不会多喝的。”田二秀补充道。
    在谈话的过程中,田二秀始终只有两种姿势,过一段时间,她就会变换一下姿势,一种姿势是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阎高山的照片,除此以外,便是两只手搭在一起放在右膝盖上,田二秀的腰杆笔直,脖颈特别长。因为腰杆笔直,所以,胸部越发显得突出。屁股搭在板凳上,而不是坐在板凳上,臀部越发显得丰满厚实。即使是坐着,也能看看她身段的曼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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