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队长和门学军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周队长大概知道门会计想说什么了。
    “门会计,不要有什么顾虑,既然阎高山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那我们就不能让他有这样一个结果。”翟所长道。
    “阎高山失踪已经有十年了,门头村的人肯定会想一些事情,十年,这么长的时间,还不够他们想吗?”“他们”之中自然也包括门学军。
    翟所长打了一梭子香烟,李文化按着了打火机,把四根香烟点着了。
    欧阳平把脚轻轻地放到脚盆里面,生怕打断了门会计的话茬。
    门会计吸了两口烟:“有一天,我收工回到家的时候,我们家门口的石碾子上坐着几个老太太,他们在嘀咕田二秀的事情——这件事情,我跟周队长说过。”
    “不错,学军是跟我说过这件事情。”
    “当时,阎高山的两个孩子和另外几个小孩在枣树下玩耍。”
    周队长一口接一口地抽烟,灯光下,他的眼角里面有点浑浊的东西。
    门学军烟抽的更猛,他一连抽了几口,烟来不及吐出来,结果被呛住了。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连喝了好几口,才把咳嗽止住了。
    周大娘推门而入,看见门学军没事了,才离开了堂屋,关门前埋怨了门学军一句:“烟慢慢抽,话慢慢说。”
    “几个老太在谈论什么?”
    “我无意之中听到了二婶的话,她说阎高山的两个娃一点都不像阎高山。”门会计望了望周队长,“在咱们门头村,从来没有人嘀咕过这件事情。”
    这可不是一个随意的话题,门会计关于杨罗锅的话,是有情绪背景的。之所以说“随便说说”,那是因为他还不能确定。
    这对欧阳平来讲却是非常重要的信息。虽然老百姓有一种说法,吃那家饭,向哪家人。但父子、父女之间在某些直观的方面还是有遗传痕迹的。
    门会计说的很有道理,在阎高山失踪以后的十年里,门头村人会想很多事情,阎高山平时服务乡亲,与人为善,失踪得又不明不白,乡亲们肯定会想一些事情,十年时间,他们把该想到的全想到了,陈局长和吴起调查走访的时候,因为事发突然,门头村人还没有缓过神来,他们暂时还没有对阎高山的失踪进行深入的、全方位的思考。难怪档案材料上没有门会计说的这些信息呢。
    “学军跟我说这件事情以后,我也特别留意了两个娃的长相,特别是皮肤,两个娃长得确实人见人爱,但两个娃确实没有一个地方像阎高山。高山皮肤很黑——不仅仅是挑高箩才黑的,高山大小就黑,他的小名字就叫黑子,田二秀只是水色好,但皮肤并不算很白,可奇怪的是,阎高山的两个娃皮肤和鸭蛋一样白。单看皮肤,还不明显,如果看五官就越发明显了:高山天庭虽然很饱满,但脸比较圆,也比较短,可两个娃呢?都是长脸,鼻梁还特别高,特别是:阎高山和田二秀的鼻子都不勾,两个孩子竟然是鹰钩鼻子。这不是很奇怪吗?”
    “照这么说,村子里面的人早就看出问题了,只是没有说出来吧了!”
    “可不是吗?不过,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周队长,什么原因?”
    “当时两个孩子还小,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随着孩子一天天地长大,就看出来了。”
    “欧阳科长,你们明天肯定要到田二秀家去,他家的堂屋长条几上方挂着阎高山的画像,你们仔细看看阎高山的画像和两个娃。”门会计道,“对了,阿宝在镇上上学,住在学校,明天早上早点去,也许能见到阿娇——她在范家营读书。”
    欧阳平在笔记本上做了备忘。
    “二婶是谁?她现在还健在吗?”
    “是我嫂子。”
    “住在什么地方?”
    “就在隔壁。”
    “能不能把她请过来?”欧阳平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八点五十。
    “行,我去去就来。”周队长打开堂屋的门,消失在院门口。“大家的脚泡得差不多了。
    欧阳平刚擦好脚,没有想到大娘走进堂屋,端起脚盆就想往外走,被欧阳平拽住了衣袖。
    欧阳平来不及穿袜子,套上鞋子,端起脚盆,走出堂屋,将水倒进了猪圈。
    欧阳平拎着洗脚盆走进堂屋的时候,院门响了,两个人影闪进院门。
    两个人影出现在堂屋门口的时候,欧阳平和同志们认出来了,跟在周队长后面的人就是今天下午在门翠华家院门口的石碾子上看到了白发老太。
    周队长将老人安排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几个人赶忙穿袜子和鞋子。
    “大娘,您高寿了?”
    “虚度七十一。”老人的耳朵很好使。谈吐还不俗,好像读过书。
    “我嫂子,以前当过老师。”周队长道。
    “什么老师啊!不过是先生生病,或者出去有事,让我替他照应一下孩子罢了。
    欧阳平的判断没有错,怪不得谈吐不俗,还很有思想。
    “大娘,您是怎么看出田二秀的两个孩子不像阎高山的呢?”
    门头村人和阎高山朝夕相处,有事看着阎高山的两个孩子长大的,为什么其他人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呢?这里面一定有非常特殊的原因。
    “我教过田二秀,所以,对她格外关心,二秀是一九五五年元旦嫁到门头村来的,阿宝是九月二号生的,整整提前了一个月,二秀说是跌了一跤,早产,但我看阿宝是一个足月的婴儿。这里面好像有点问题。”
    “十年前,陈局长和吴所长来调查走访的时候,找您谈话了吗?”在欧阳平的印象中,档案材料里面没有门老师的名字。
    “没有,就是找到我,我也不会提供什么情况。”
    “这是为什么呢?”
    “阎高山出事以后,我没有往这方面想,你们应该知道,田二秀自从嫁到门头村以后,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村里面的人对她的评价也很好,她在我手上读书的时候,人长得是很漂亮,但一直是一个非常本分的女孩子。你们今天下午也听见了,到现在,村里人都不曾怀疑过田二秀。可是,把很多支离破碎的事情放在一起来考虑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
    “还有,有一件事情,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田二秀初中毕业以后,周庄大队的董书记托我说合他儿子和二秀的亲事。”
    前面,我们提到过这件事情,没有想到媒人竟然是门老师。
    “不错,是有这回一回事情。”周队长道。
    “董书记第二年就掉到公社去了,他家的条件在咱们三河公社,是最好的,董书记的儿子董国庆从部队队伍以后,分在公社人武部工作,小伙子长得有模有样,可二秀连看都没有看,就让我回了人家。董家人原来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没有想到,董国庆连二秀的面都没有见着。害得他在家里病了一场,那孩子一根筋,退伍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他爹到黄石寨二秀家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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