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平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六点五十分。
    “欧阳科长,今天晚上就不要走了,我安排几个干净的人家,你们在咱们村住一宿。”周队长不像是在和欧阳平商量,他是在做决定,“吃过饭以后,我就去安排。山高路险,天又这么黑。就住下来吧!”
    门翠华夫妻俩将欧阳平等人往堂屋里面推。
    门翠华从长条几上拿起围巾系在腰上,然后走进厨房。
    这里要说明一下,鸡蛋面条可不是什么便饭,当时,在乡下,只有来客人的时候,才下面条,养几只鸡子,下几个蛋,拿到街上去买,然后买一点油盐酱醋,或者和卖货郎换一点生活用品。鸡蛋面,除了客人,就是生了娃坐月子的人,才能吃上。
    堂屋里面的谈话继续进行,门翠华在厨房里面忙进忙出,人坐在堂屋里面,能看到灶膛的火光。不一会,厨房里面冒出了热气。
    院门口,人没有先前多了,有几个人端着碗,嘴沿着碗边,好像在喝什么,手上没有筷子,碗里面的东西喝完了之后,便用舌头舔碗里面的东西。欧阳平知道,他们喝的是玉米糊糊。喝这种稀饭,是用不着筷子的。
    “周队长,门会计,请你们回忆一下,阎高山失踪当天,包括失踪以后,田二秀有哪些反应呢?”欧阳平觉得,田二秀在阎高山失踪后的反应很重要,田二秀和阎高山的失踪有无关系,反应应该是有区别的。
    “阎高山只要是走葛家村这条线,就不会在外面过夜。”
    “门会计,这是为什么?”
    “葛家村这条线只有十几个村寨,当天就能回来,有时候回来的还比较早——太阳没有落山,他就回来了。”
    “田二秀知不知道阎高山走葛家村这条线呢?”
    “怎么不知道,当天傍晚,田二秀让两个孩子来迎阎高山——两个孩子就在我家院子里面和门口玩耍,当时还有其他几个小孩。”
    田二秀知道阎高山去向,这说明阎高山在出门之前跟田二秀说过。既然已经决定要走葛家村这条线,阎高山为什么会出现在黄石寨呢?
    “4.17”案本来就是一团毫无头绪的乱麻,现在有遇到了一个死结。欧阳平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玄机究竟在什么地方。头疼啊!别说破案子了,想找到阎高山的下落,恐怕都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
    同志们又遇到了同一个问题,这是我们第三次提到同一个问题。
    “要不这样,我去把二秀叫过来?”周队长道。
    “周队长,等一下,我们稍后再到阎家坳去找她田二秀。”欧阳平拽住了周队长,因为周队长已经站起了身。欧阳平想单独和田二秀谈,这样效果会好一些,人多,当事人可能会有所顾忌,再说,同志们刚到门头村来,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调查走访是要注意方式方法的。“4.17”案绝不是一起简单的失踪案,所以,欧阳平要格外小心谨慎。
    “门会计,你接着说。”
    “我说到哪儿了?”
    “你说到田二秀让两个孩子到你家院门前来迎阎高山。”
    “嗯,是说到这儿了,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后来田二秀也来了,她带着孩子在我家坐了一会,看我家的饭烧好了,她就带着孩子回家吃饭去了。”
    门翠华端着两大碗面条走进堂屋:“学军,赶快到厨房去端碗,端稳当了。”
    门学军冲出堂屋。
    “周队长,搭把手,把桌子挪一下。”
    欧阳平站起身,小曹收起笔记本,拧好钢笔退到一边。
    周队长将大桌子朝门口挪了挪。将板凳摆放好,也到厨房里面端面去了。
    门翠华把两碗面放在桌子上,碗是那种大号碗,欧阳平从来没有端过这么大的碗。
    门学军和周队长一前一后走进堂屋,每个人的手上都端着两碗面。
    门翠华安排六个人坐下,然后从长条几上搬过来一个小坛子,打开坛盖子,大家闻到一股香味,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门翠华走进厨房,不一会,她拿着一个碗和一把调羹走进堂屋,将坛子里面的东西倒进碗中,原来是芝麻辣椒酱。这玩意放在面条里面,一定香得很。
    每个人的碗里面放了三个鸡蛋,还有两大块咸肉,这么大的咸肉,欧阳平也是第一次见识。
    门翠华在每个人的碗里放了一调羹芝麻辣椒酱。
    欧阳平将芝麻辣椒酱和了和,挑起面条往嘴里送,那个香啊!欧阳平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面条。
    “大嫂,你怎么不吃?”小曹道。
    “我在厨房吃。你们吃吧!不够还有,我去给你们装。”
    “大嫂,你也坐下来吃吧!”
    “随她,乡下女人,只要来人,是不上桌子的。”门会计道。
    门翠华已经走出堂屋。
    不一会,门翠华又端进来两大碗面条。
    小曹看了看欧阳平。
    欧阳平明白小曹的意思,她手上的一大碗面条可能没法全装到肚子里面去。如果用大家平时吃饭的碗来比较的话,这一大碗面条至少可以装三碗。乡下人,一是食量大,二是怕客人作假放不开肚皮吃,所以,干脆用大碗,这样就不会让客人吃不饱了,想一想,也对,客人到你家来,吃不饱肚子,这不是你招待不周吗?没有好的吃,总得吃饱肚子吧!
    欧阳平没有看见门学军和门翠华的孩子。
    门翠华手脚麻利地收拾好碗筷,然后坐了下来。
    周队长和翟所长嘀咕几句之后,走出堂屋。
    翟所长跟欧阳平讲,周队长去安排住处了。两个人合计了一下,明天早上,让翟所长和李文化回公安局一趟,把行李弄到门头村来,周队长跟翟所长说,有两个地方可以住,一个地方是阎正发的家,他家有三件瓦房,一间厨房,三件瓦房,阎正发住一间,另外一间空着,阎正发,虽然耳聋眼花,但非常爱干净,因为爱干净,他连家禽都不养;另一家就是周队长家,他家有四间瓦房,两个儿子已经成家,搬到前村去住了——周队长在前村盖了六间瓦房。
    到底是住在阎正发家,还是住在周队长家呢?
    欧阳平选择了周队长家。
    住在阎正发家,离阎高山家太近。保持一定的距离,可能会好一些。如果田二秀和阎高山的死有关——这只是假想——在案件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任何可能都是有的——,应该给田二秀一点活动的空间,所谓“蛛丝马迹”只有在马奔跑和蜘蛛结网的时候,才会留下来。把马拴在马棚里,把蜘蛛装在瓶子里面,“丝”、“迹”从何而来呢?
    谈话继续。
    欧阳平从小曹的手上接过笔记本,扫了一眼,他想接着先前的话题。
    “门会计,四月十七号的晚上,田二秀带孩子回家吃饭以后呢?”
    “公社的广播快结束的时候,田二秀又来了,翠华,还是你来说吧!”
    “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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