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你不是在卫生所吗?卞寄秋离开祠堂不可能是夜里面。”
    马二春的嘴角撇了一下,显出一副不屑置辩的神情。
    “卞寄秋离开祠堂的时候,肯定要把被褥和一些生活用品带走,你不可能看不见,在走之前,她最起码要收拾一下吧,卫生所就在旁边,这么大的动静,你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吗?她也没有跟你打招呼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有时候会出诊。”
    欧阳平和马二春第一次接触的时候,马二春就是这么说的。
    “再说,他们知青能有多少东西?除了被子,就是几样生活用品,林静走的时候,一眨眼的功夫就收拾停当了。”
    马二春对林静离开田家堡的事情还是给予了比较多的关注,他会不关注卞寄秋的离开吗?
    “卞寄秋插队到田家堡以后,她一共有三个箱子,一个皮箱、一个带轮子的行李箱,还有一个藤条箱,她很少回家,她把这里当成了她唯一的家。他离开的时候,只留下了一个藤条箱,我们很难想象卞寄秋是怎么拎着两个箱子和其它行李离开祠堂的。奇怪的是,在田家堡,竟然没有一个人看见卞寄秋离开祠堂。”
    请注意,我们的故事已经第二次提到卞寄秋的皮箱和行李箱了。
    “这我咋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看见呢?如果有人叫我看着她,那我就整天呆在卫生室——不去出诊——我有这个义务吗?”
    “根据我们的调查走访,自从你接手卫生所之后,你从来不出诊。”
    “你说的没有错,一般情况下,我是不出诊,但遇到特殊情况,如果有人需要我出诊,我还是会出诊的。你们别忘了,我是医生,医生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马二春颇有诡辩的才能,欧阳平从刘书记那儿了解到的情况,在马二春的舌头上被轻而易举地挡回来了。
    “我再强调一遍,根据我们的调查走访,自从你接手卫生所以后,你从来没有出过诊。”
    “谁说的?”
    “大队部就在祠堂,而且每天都有人,没有一个人看见你出过诊。”
    “就他们那些大队干部吗?他们一喝起酒来就七荤八素,他们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知道我有没有出诊呢?昨天中午,你们不是看见了吗?刘书记他们喝过酒以后就回家睡觉去了,我说的对不对。你们调查的对象当中,可能还有王博伟吧!王博伟除了在地里玩命地干活,就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写小说。”
    马二春不但思维严严谨,而且巧舌如簧。
    马二春不做律师和演说家,真太委屈他的。
    事实胜于雄辩。马二春这点小伎俩,在欧阳平的面前能走几个回合呢?
    “你到哪家出诊去了?”
    “到哪家出诊去了?时间隔了这么久,我怎么能想起来呢?”
    “你刚才说,你一般情况下是不出诊的,特殊的情况应该很少,偶尔的一次出诊,怎么会记不得呢?”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时间隔得太久了。”
    “哪一家,你记不得了,哪一个村寨,总该知道吧!”
    “现在是七一年的一月,卞寄秋是在今年三月份离开田家堡的,从三月到现在,十几个月,我确实想不起来了。”
    马二春果然如马主任所愿,采取了“守口如瓶”的策略。
    “很好,你平时出诊,一般是到那几个村寨呢?”
    “哪几个村寨?这不好说。”马二春已经知道欧阳平想说什么了,“主要是附近几个村子,其他村子也去。”
    “据我们所知,在瓢儿井,一般人家都会请武郎中出诊,听说他的医术很高明啊!我想,你可能记不得了是哪家了,但请你出诊的人家总能记得吧!这人不可能天天生病,一年生两三回病就了不得了。”
    马二春听出了欧阳平的弦外之音:“我们马家在这一带也是有名头的,除了瓢儿井,其它几个大队的人有时候也来请我出诊,他们都是咱们马家的老主顾了。”
    马二春说话滴水不漏。
    马二春果然是一个不简单的角色啊!
    “你结过婚了吗?”欧阳平不得不寻找另一个突破口。
    “没有。”
    “为什么?”
    “没有找到合适的呗!”
    “据我们所知,你已经谈了很多对象。”
    “不错,是谈过好几个。”
    “都不合适吗?是你觉得她们不适合你,还是她们觉得你不合适呢?”
    “王八对绿豆,得对上才成啊!两种情况都有吧!”
    “据我们所知,都是她们觉得你不适合她们。”
    “不就是因为我腿有点毛病吧!”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
    “你的帽子为什么和别人戴的不一样?”
    “习惯。”
    “不对。”
    “怎么不对?”
    “你的左耳朵后面有一窝猴子,她们发现你后脑勺上的猴子以后,就选择离开了你。是不是这样?”
    “是又怎么样?这和你们办的案子有关系吗?”
    欧阳平终于将马二春的思路牵引到自己的思路上来了。
    “你问得很好,我们在死者的右耳后面也发现了一窝猴子。你听明白了吗?”
    “我不明白。”
    “不明白?”
    “你左耳后面的这窝猴子当中有母猴子,母猴子会传染。你头上的这窝猴子原来只有几个,后来发展成现在这种样子。”
    “这和卞寄秋有什么关系呢?”
    马二春的表情一直很放松,眼神也很淡定,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它们所流露出来的信心是:有证据尽管拿出来,不要整这些推断之类的东西。
    欧阳平并不这么认为,有些推断是必要的。因为,欧阳平的推断绝不是主观上的猜测和臆断,而是有事实做支撑的。任何一个犯罪分子,无论他的思维有多严密,口齿有多伶俐,他们在客观事实面前,总会露出一点破绽来。
    “根据我们的调查,田家大塘的死者就是卞寄秋,而卞寄秋的右耳后面也有一窝猴子,这窝猴子在三四个月之前是没有的,和卞寄秋住在一起的林静以前经常帮卞寄秋洗头发。这应该不是一种巧合,卞寄秋右耳后面的猴子,也有母猴子。你的猴子在左耳后根,卞寄秋的猴子在右耳后根。”
    “对不起,我听不懂您的话,能不能请您把话说明白一点?”马二春的眼睛里面流露出得意而狡黠的神情。马二春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欧阳平没有拿出一个有说服力的证据来。
    马二春得意的太早了。
    “去年元旦前后的一天夜里,九点多钟,有一个人看见一个黑影从祠堂后院的东围墙上跳下来。”
    马二春仍然平静地望着欧阳平的脸,欧阳平竟然没有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一点惊异和惶恐的情绪。
    “当时,林静回家去了,宿舍里面只剩下卞寄秋一个人。这个黑影在祠堂里面会干什么呢?祠堂里面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一个城里来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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