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啊!我明明没有到祠堂来值班,高会计,这——这是你写的吗?”田营长一脸无辜的样子,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值班记录本看了一遍。
    “田长才”三个字是写得非常工整,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写得四平八稳。刘书记拿起值班记录本看了看:“不错,这确实是高会计写的字——他的字我认识。”
    高会计接过值班记录本,也看了看,他再次确认:“田营长,确实是我写的——没错,公安同志,你们看,前面这一张是前一个月的值班记录,上面也有田长才的名字。”高会计将值班记录本翻到前一页,然后递给了欧阳平。
    欧阳平和水队长看过之后,用眼神互相交流了一下:字迹完全相同。
    屋子里面的光线比较暗淡,但田营长的脸部轮廓却非常的清晰,他不时将手指伸进棉帽里面挠几下头发,额头和鼻翼两侧渗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
    林静站起身,将电灯拽亮了,刚才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案情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屋子里面昏暗的光线。
    灯光下,田营长的脸色一下子由红色变成了黄色——蜡黄蜡黄的。
    刘书记自顾自地换了一支香烟,然后“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屋子里面充满了香烟的味道。
    田大嫂站在小卖部的门口,后背靠在门框上,眼睛看着别处,但耳朵却对着大队部。
    王博伟和林静的眼睛里面喷射着怒火,王博伟的双手紧紧地攥着。
    田营长也学着刘书记的样子,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用火柴点着了,放在嘴唇上一连吸了好几口,他低着头,脑门上有三道非常清晰的抬头纹。
    “长才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你是一个军人——”
    “书记,你听我解——”
    “你给我住口,你又是一个党员,受党教育多年,我有心培养你,你太使我失望了,你——你这不是丢我的脸,丢咱们瓢儿井人的脸吗?”
    “刘书记!”田营长蹭地站起身,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好几度,“是我做的事情,我承认,不是我做的事情,也不能硬栽到我的头上来。我说三月十七号的晚上没有来值班,就是没有来值班,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什么时候撒过谎啊!再说,我为什么要害死卞寄秋呢?”
    “这只有你心里面最清楚,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这些城里的娃离开父母亲人,来到咱们这穷乡僻壤,多不容易啊!特别是女娃子,咱们得多关心,多照顾,没想到你是这么关心的,怪不得——这两个女娃来的时候,你忙前忙后,屁颠屁颠的,敢情不怀好意啊!”刘书记很激动。所以声音比较高。
    田大嫂的柜台前又多了几个人。卫生所里面也有几在门口探头探脑。
    “刘书记,我再说一遍,三月十七号的晚上,我确实没有到大队部来值班。”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说你临时有事,所以没有去看电影,说,你到哪里去了?”
    田营长站起身走到门口,将门关上了,然后走到刘书记的跟前,压低声音道:“我到刘家沟去了。”
    “到刘家沟做什么去了?”欧阳平道,大概是受到田营长的影响,他的声音也低了下来。
    “刘书记,你应该知道——我到刘明辉家去了。”
    “到刘明辉家去了?”刘书记的表情一下子缓和了许多,“你莫不是编出一套瞎话来哄骗我们,企图蒙混过关。”
    “要不是你们逼得紧,打死我——我也不会说。我是想跟她断掉,但她太可怜,一个人带着两个娃。”
    田营长和刘书记话中有话。
    “刘书记,这个刘明辉是什么人?”
    “说来话长,这小子不会撒谎,我看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刘明辉是田营长的战友,他们俩一起当的兵,他们是工程兵,第三年,刘明辉在一次架桥工程中牺牲了,田长才回来以后,经常照顾刘明辉的婆姨腊梅,一来二往,两个人产生了感情。”
    “这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什么要藏着掖着呢?”
    “这件事情被长才他爹知道了,他家两代单传,不想被人戳脊梁骨,所以不许他们俩来往,更不许他们俩结婚,我们这里,老一辈的脑袋瓜里面全是封建思想,我出面说过两回,可老头子就是不松口,并且发下毒誓,如果他再发现田长才和陈腊梅来往,他就到阎王爷那里去报道。”
    “刘明辉在临死之前,再三哀求,让我退伍以后多照顾她们娘儿三个,我是做出了承诺的。明辉说,腊梅是一个好女人——她确实是一个好女人。”
    这些轮到刘书记沉默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爹那儿,刘书记,你看着办吧!他这个人脾气拗的很,保不准会出什么大事。”
    “你放心吧!我们会保密,高会计,记住了,一个字也不能说出去。”
    高会计点点头:“田营长,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田营长,你是什么时候到刘家沟,又是什么时候离开刘家沟的呢?”欧阳平问道。
    “电影放映的时候,我就去了,我离开刘家沟——路过瓢儿井小学的时候,电影早散了。”
    刘书记从旁补充道:“欧阳科长,放电影的时间在八点半钟左右,散电影的时候大概在十一点多钟。”
    “一部《地道战》顶多放映一个多小时——怎么会这么长的时间?”
    “哦,是这样的,我们会在放电影之前说一些生产上的事情,在正式放电影之前,还要放一点记录片。巧的很,那天放映的时候,放映机出了一点问题。”
    “欧阳科长,是这样。”王博伟道。
    如果田营长确实在电影散了很久以后才回到田家堡的,那么,他就没有作案的时间——因为他是在王博伟之后回到田家堡的。
    “水队长,我们现在就到刘家沟走一趟。”尽管欧阳平有点相信田营长的话,但按程序还是要到刘家沟走一趟。
    “欧阳科长,我陪你们走一趟。”刘书记道。
    “不用,您和田营长忙自己的事情吧!有王博伟和林静陪我们去就行了。刘家沟,我已经去过几回了。”
    刘书记明白欧阳平的意思:“行,你们早去早回,我们在田大胆家等你们,林静,你也过来。今天晚上就在祠堂住一夜,我让田大胆的老婆来陪你。”
    “我正有此意。”
    走出祠堂,欧阳平又返回大队部:“刘书记,这个值班记录先借给我们用一下。”
    “行啊!”刘书记从桌上拿起值班记录递给了欧阳平。
    欧阳平将值班记录塞进皮包,然后走出了祠堂的大门。
    行不到半里地,迎面遇到一个中年的妇女,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孩子哭得很厉害,中年妇女一边哄孩子,一边疾步向东:“忍着点,卫生所就要到了——快到了。”
    四个人让到路边,中年妇女和同志们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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