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伟在不在?”
    “在,他正在吃饭。”
    “他怎么说?”
    “他说有几天没有看见卞寄秋了,肯定是回城去了,当时风传,有一批招工名额,不少知青都回城找关系去了。”
    这也就是说,卞寄秋是在林静走后不久遭遇不测的。
    “王博伟还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她以为我也是回城跑招工名额去了。”
    这大概就是大家以为卞寄秋回城的背景之一吧!大家想一想,在时间上,凶手拿捏的都好啊!
    “后来呢?”
    “我到田大嫂那儿拿来了钥匙。”
    “田大嫂?就是小卖部的田大嫂吗?”
    “是,我们每次出门都是把钥匙放在小卖部的。”
    “田大嫂怎么说?”
    “她说卞寄秋可能不会回来了。”
    “根据是什么?”
    “卞寄秋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么长的时间,她不经常回家——我是说到她爸爸的干校去,她家里没有人,她妈妈在干校照顾她爸爸——后来,她妈妈妈住进了医院——她每次都是当天去当天回——他妈妈那儿是不能过夜的,她从来没有在外面过过夜。当时,正好有一个邻村的知青招工回城去了——好可怜的寄秋啊!有家不能回,田家堡是她唯一的家——唯一的栖身之所——就是这个栖身之所断送了她的性命——这个该千刀万剐的魔鬼。”林静的眼睛里面喷射这愤怒的火焰。
    卞寄秋遇害的背景似乎越来越清晰。
    “打开房间的门以后呢?”
    “打开房门以后,卞寄秋的床上和桌上,东西全没有了,床上只剩下一张旧席子和一床旧被胎,还有一个脸盆和煤油炉子,这个煤油炉是武老师买的,我们住在祠堂,吃饭是一个大问题,煤油炉能帮我们不小的忙——我们俩每人有一个。对了,还有半筒子挂面,三个玻璃瓶,一个里面装着盐,一个里面装着糖,另一个里面装着酱油。”
    “还有吗?”
    “还有一个藤条箱,藤条箱上的锁已经坏了。”
    刘书记好像提过这个藤条箱,当时刘书记说藤条箱是林静的。
    “对了,我在清理桌子的时候,发现桌子上有两张汽车票。”
    “汽车票?”
    “对,是荆南市公交公司的汽车票——我每次回家,买的就是这种车票。两张票就摆在桌子上。一张是进城的车票,一张是回来的车票。”
    “是新票还是旧票?”
    “新票,肯定是新票,两张票应该是刚从票夹子上撕下来的。卞寄秋平时非常有条理,每一样东西都放在固定的地方。”
    “难道卞寄秋真回过城?”李文化道。
    “把两张车票放在桌子上,这意味着什么呢?”水队长眉宇之间拧成了一个大问号。
    “林小姐,平时,你的车票是怎么处理的呢?”
    “下车以后就扔掉了,除非单位报销,会留来做报销之用,我们插队知青,到哪里去报销呢?”
    欧阳平有自己的考虑,种种迹象表明,卞寄秋没有离开过田家堡,怎么会有两张车票呢?
    “我就是看见了这两张汽车票以后,才确认卞寄秋不告而别了,当时,我很生气。”
    林静的话解答了欧阳平的疑问。这两张车票很可能是凶手故意放在桌子上的,凶手的目的非常明显,他就是要告诉林静一个事实:卞寄秋回城去了。再由林静把这个信息传导出去,这样一来,卞寄秋的消失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么,卞寄秋回城的事情是不是你说出去的呢?”
    “应该是,但即使我不说,大家也都市这么认为的。”
    “卞寄秋留下的东西,后来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很生气,就把那些留下来的东西送给了王铁匠和田大嫂,只留下了那只箱子。”
    “为什么只留下藤条箱?”
    “我担心卞寄秋回来拿这个藤条箱,她一个人带不走许多东西,估计她还会回来拿,其它东西,她不会再要了,惟独这个藤条箱,我不能擅自做主,就留了下来。”这就是生活,只有从生活里面流淌出来的东西,才是真实可信的。
    “卞寄秋的东西很多吗?”
    “她家原来的条件是不错的,但那是她爸爸到干校劳动改造之前,她到田家堡来的时候,带了两个箱子,一个皮箱,一个藤条箱——就是我刚才提到的藤条箱,没有几天,她又回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有带了一个行李箱,就是箱子下面有轮子的箱子。”
    “你是说,卞寄秋失踪的时候,一共有三个箱子。”
    “对。三个箱子。卞寄秋在他父亲出事之前,很受父母宠爱,她有很多衣服。”
    欧阳平已经在陈老师家见识过了。
    这也就是说,卞寄秋连同另外两个箱子一同消失了。
    “林小姐,请你看一样东西。”欧阳平朝小曹摆了一下手。
    小曹从手提包里面拿出一个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双皮鞋,大家应该能记得这双皮鞋。
    “这是卞寄秋的皮鞋。”林静脱口而出,“你们怎么会有这双皮鞋?”
    “这是我们在卞寄秋的床底下发现的——在最里面,靠墙的地方。”
    “卞寄秋最喜欢这双皮鞋,她说这双皮鞋是他爸爸亲自买的,她一直舍不得穿,干农活的时候,她从来不穿,其它东西,她可以不带走,但这双皮鞋,她一定会带走。原来,卞寄秋真出事了。”敢情林静前面一直不相信卞寄秋遇害了。
    “你们去见卞寄秋母亲的时候,没有跟她提卞寄秋的事情吧!”
    “没有,目前,陈老师的病情很严重,她已经很可怜了,在这时候,我们不能再她那没有愈合的伤口上撒盐了。”
    “陈老师要是知道寄秋出事了,那她——”林静的眼睛里面噙着眼泪,她的眼圈有些发红。
    “为了治好她的病,我们准备和医院方面配合。”
    “能治好吗?如果经济上有问题的话,我可以——”
    “用不着,医院方面已经答应承当所有治疗费用,我们想找一个和卞寄秋差不多的女孩子,卞寄秋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唯一能让陈老师扬起生活风帆的办法就是,把一个活蹦乱跳的卞寄秋还给陈老师。”
    林静坐直了身体,他看欧阳平的眼神也和先前不一样了,那是一种尊敬和感佩。
    “这恐怕很难。”
    “是很难,但我们没有其它选择。”
    “你们手上有卞寄秋的照片吗?”
    “有——我们手上有四张,就是照片比较小,时间太久,影像已经不怎么清晰了。”
    “我有一张,你们等一下,我上楼去拿。”
    林静跑上楼,一分钟以后,她下楼来了,手上拿着一个信封。
    林静将信封口朝下,“呼啦”一下,从信封里面到处几十张大小不一的照片:“本来,我想把卞寄秋剪掉的,可我又觉得不妥,就塞进了这个信封——这些都是我小时候的照片。就是这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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