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鞭炮锣鼓声音响震天。
    帆哥儿和李小虎隔着门缝看热闹,每每有鞭炮声响起,他们俩就手舞足蹈,好似那份热闹本就是属于他们两个的一样。
    两个小孩子看了一会儿觉着不够味儿,蹬蹬地跑过来哀求良氏道:“阿娘,你就让我们出去看看嘛,外头可多人了,我们就看看,不会乱跑的,好不好嘛。”
    这已经是帆哥儿第二次向良氏哀求了,奈何良氏“铁石心肠”,坚决不许。
    “再在我跟前闹,你们俩就给我回去背书去。”良氏板着脸说道。
    帆哥儿和李小虎吓了一跳,再也不敢缠着良氏了,要是继续缠下去,恐怕连隔着门缝看热闹的机会都没有了。
    帆哥儿低垂着头,情绪很是低落,李小虎瞅着米粮,似乎是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支持。
    李小虎在米家待得越久,就越放得开,现在他已经没有了刚来的时候的拘束,说话撒娇也很自然。
    米粮收到他的小眼神儿,摇摇头,笑道:“不行哩,阿娘已经发话了,要是我帮着你们说话,阿娘会连同我一块儿收拾的。”
    李小虎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从他小小的视角出发,米粮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是和良氏平等的,她说的话,良氏很少反驳过,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米粮也会被良氏收拾……那样的场景,光是想想……好像也没法想象。
    米粮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说道:“我说的是真的哩,不信你问帆哥儿。”
    李小虎和帆哥儿待久了,对帆哥儿自然是相信的,他把头转向帆哥儿,试图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相反的消息,以重塑米粮在他心里天神一般的地位。
    帆哥儿撇着嘴,点头道:“你找阿姐是没用的,我们家里阿娘才是最大的,阿姐要是帮我们说话,阿娘就会罚她去屋子里绣花,阿姐最讨厌绣花了。”
    帆哥儿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以前有一次帆哥儿调皮,良氏要打他,米粮从小就疼他,他以为米粮可以护住他不挨打,就躲到了米粮那里,米粮也确实是拦了良氏的藤条。
    但事后,良氏为了让帆哥儿充分地认识到她在这个家里的绝对权威,就当着帆哥儿的面惩罚了米粮,借口就是让米粮去屋子里关禁闭绣花,米粮足足在屋子里待了三日,才出来。
    帆哥儿也从此明白,原来疼爱他的阿娘不会万事顺着他,调皮捣蛋后是要挨打的,而一直护着他的阿姐也不是万能的,至少在他们阿娘面前是这样的,阿姐也要乖乖听阿娘的话。
    有了这样的认知,帆哥儿以后调皮捣蛋倒是少了许多,也让良氏省了不少的心,她在帆哥儿面前说的话,也越发的有分量了。
    李小虎没想到连帆哥儿都这么说,看来去外头看热闹是没有希望了,他搭笼这脑袋,怏着脸色。
    李阿奶从远处走来,见帆哥儿和李小虎都怏怏的,诧异地问道:“这是咋了?你们两个咋不高兴哩。”
    明明之前良氏允许他们今儿个上午不用背书,可以去院子里玩的时候,他们还一副高兴地模样,怎么她转个身,就变了模样了。
    李阿奶疑惑。
    李小虎一听到他阿奶的声音,小小的身子哆嗦一下。
    他可以向米粮撒娇提要求,却不敢当着他阿奶的面这么做,他阿奶很凶,要是知道他干的事情,一定会打他的。
    好在米粮和帆哥儿都是讲义气的,并没有出卖他。
    米粮笑着接话道:“外头鞭炮声音太响了,他们两个有些被炸到耳朵了哩。”
    李阿奶听后皱眉道:“也不知道你那大伯娘是怎么想的,一把年纪还要二婚,又不是去做人家的正头娘子,还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也不嫌脸上臊得慌。”
    李阿奶是受着传统的教育长大的,她自己也是中年丧夫,却从没有想过要改嫁的事情,是以,对于厉氏要进陈府去做姨娘娘的行为,她很是不耻。
    各人自有各人的想法和坚持,不能说谁好谁坏,只是看自己觉得是不是对自己有利罢了。
    米粮虽然不看好厉氏进陈府这一件事情,带对于厉氏可以离开青牛街,她们家可以摆脱这样一个包袱,她是打心眼儿里高兴。
    是以,尽管厉氏外头的鞭炮声音响震天,米粮也一点儿也不觉得心烦,因为这是送走厉氏那个瘟神的鞭炮,哪怕声音大一点儿也没关系,至少它的寓意是美好的。
    诚然,这也是良氏不许帆哥儿和李小虎出去看热闹的原因。
    厉氏那个出门做姨娘娘的热闹有什么好看的,没得惹了一身的腥味儿回来,还得害她来给他们清洗。
    帆哥儿和李小虎没有求到想要的,又舍不得不去看热闹,只能又一次跑去门缝那里瞧着。
    现在外头局势紧张,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出过门了,以前帆哥儿还能和巷子里的同龄小孩子们一起玩耍,可自从青云场出事之后,他就一直被良氏关在屋子里,虽然后头来了李小虎,他也算有了一个玩伴,但小孩子嘛,从来都不会嫌弃自己的玩伴多的,他们最喜欢的就是“看热闹”!
    点点看着他们两个跑开,便开始在米粮的怀里不安分起来,她供着小身子,想要下地去。
    米粮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要和帆哥儿他们一起去挤门缝,可她还太小,米粮怕她听多了鞭炮声,晚上会做噩梦,一直都是那棉花堵住她的耳朵的,因为怕她用手去把棉花掏出来,米粮一直都抓着她的手,不让她乱动。
    “点点乖哦,外面有大老虎,大老虎是吃小孩子的,我们不去啊,要不然点点会被大老虎吃掉的。”米粮说着,还长大了嘴巴,做出大老虎吃人的动作来吓唬她。
    可点点这丫头看着人小,胆儿却肥大,要不然之前也不会敢拿她的小爪子对着柴耀宗喊“打你”了。米粮装出大老虎吃人的动作吓她,她不仅没有被吓到,还“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一张小脸儿都快笑成一朵花儿了。
    点点还要闹着去门缝那里,米粮又哄又骗都没有办法,只能顺了她的心意。
    “真是拿你没办法哩,你个小讨债鬼!”说着点了点她的小鼻尖。
    米粮一手抱着点点,一手拿着她专用的学步车,走到门边,把点点放进学步车里,又用耳套把点点的耳朵严严实实地捂好,把耳套上的细绳绕过点点的下巴系好,确定不会被点点抓下来了,才放心。
    给点点收拾好之后,米粮又给帆哥儿和李小虎套上耳套,帆哥儿有些不乐意戴着这玩意儿,扭着身子,不让米粮靠近。
    米粮板着脸威胁道:“难道你想像陈开松一样么。”
    米粮口中的陈开松是青牛街的一个傻子,几十岁的人了,成日都只知道傻兮兮地笑,还把屎尿都拉在裤子里。
    好在陈开松他阿爹阿娘活的比较长久,一直照顾他,从未丢弃,还给他买了一个媳妇回来,现在孩子都已经十岁了,叫陈云龙。陈云龙一点儿都不像他阿爹那样傻兮兮的,相反,他还很聪明,是青牛街有名的孩子王,帆哥儿也愿意跟着他一起玩。
    陈开松是个傻子,孩子天性,有一次玩炮竹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的耳朵给炸聋了,本来就是个傻子,又变成了聋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帆哥儿也是见过陈开松的,对他流着鼻涕,满手泥巴脏兮兮的样子印象深刻,他一点儿也不希望自己将来成为陈开松那样。
    实在是太恶心了。
    是以,米粮把陈开松摆出来一说,帆哥儿也就老实了。
    戴着耳套虽然麻烦,但总好过像陈开松吧。
    帆哥儿在心里自我开解道。
    给他们三个小家伙戴好耳套,又检查了大门上的锁是否锁好了的,确定小家伙们不会出事,这才放心下来。
    “点点跟着你们俩一起在这里看热闹,你们俩是阿哥,要照顾他,知道么。”米粮说道。
    帆哥儿很不喜欢点点这个麻烦精,嘟着嘴,不满道:“谁要照顾她,她是个小麻烦精哩,一天就知道粘着阿姐,还老是哭。”
    帆哥儿对点点抢了他阿姐的关注这一点,很是不满,要不是看着点点是个小姑娘,他早就让她尝尝他的拳头了。
    也不知道他是跟哪个学的,帆哥儿小小年纪,也知道让别人明白他拳头的厉害。
    米粮噗嗤一笑,伸出手指点了点帆哥儿的额头,道:“出息!点点比你们小,又是姑娘,我自然要多关注一些,哪里就惹出了你这么大一个醋坛子。”
    帆哥儿依然嘟着嘴,表情有些强弩之末,耳朵尖子都红了。
    他也不是不喜欢点点,毕竟点点唇红齿白跟个小糯米团子似的,他见了也喜欢去揉一揉,可谁让她要跟他抢阿姐哩。
    他从小就知道,阿姐是他的,谁都不许来抢!
    米粮费了好大的口舌,才让帆哥儿这个别扭的家伙勉强点头答应让点点留下来同他们一起看热闹,期间还许诺出去好几个甜饼。
    “那我走了,你们要乖乖的啊。”
    帆哥儿不耐烦地冲米粮挥挥手,赶人道:“阿姐啰嗦死了,快些走吧,我们还要看热闹哩。”
    米粮被他的小模样气笑了。
    米粮离开后直接去了良氏的屋里,良氏正坐在椅子上低头缝补衣服,好似外头的喧嚣都与她无关一般,在她的世界里,安静地只有她一个人存在。
    米粮看的有些心疼。
    她的阿娘这是在担心哩。
    厉氏离开米家固然是好事,却架不住那些爱嚼舌根子的人说话。
    现在她阿爹没有回来,那些爱生事儿就是有满肚子的话都没地儿说,可一旦她阿爹回来了,肯定会有许多的闲言碎语传出来。
    米粮现在都能想出好几条来,譬如“良氏是个容不得人的,逼着厉氏改了嫁”,又譬如“米家现在可是赚大了,二房袭了长房的资产,还赶走了长房的遗孀”……
    虽然米丰和良氏之间的感情稳固,但三人成虎,这世上的许多事情是架不住有心人说的,不好的话听多了,多少都会在心里产生一些疙瘩,米丰不是圣人,他也有脾气,而这脾气要发出来,首当其冲便是良氏。
    可叫米粮来说,这世界上的事情本就是有利有弊的,端看对自己而言,是利大还是弊大。
    就厉氏这件事情而言,肯定是利更大的,只要能够送走厉氏这个瘟神,受些闲话和闲气,也是值得的。
    “阿娘。”米粮走到良氏身边轻声喊道。
    良氏抬起头来,嘴角荡出一个笑容来,道:“大姐儿怎么过来了。”
    米粮搬了一个小兀子坐到良氏脚边,道:“外面太吵了,我不爱听,就来阿娘这里躲一躲清静。”
    良氏知道米粮是个爱静的性子,从小就不喜欢吵闹,年纪越大越是如此,身上没有孩子爱玩爱闹的朝气。
    她曾经还以为米粮这样是因为生病了,抱着她去让耿大夫看病,耿大夫把过脉之后,却说米粮没有生病,她爱静不爱闹的性子是天生的,有许多小孩儿天生就是这样,她这才放了心,没有再勉强她出去玩闹。
    “嗯,你爱静就在阿娘这里待着吧。”良氏温柔地说道。
    米粮点头,突然问道:“阿娘是不是心里难受?”
    良氏一愣,随即笑道:“没有哩,是大姐儿想多了。”
    她这话倒是没有欺骗米粮,她心里的确不难受。
    米粮装出一副如释重担的样子,露齿一笑,道:“那就好,我还以为阿娘一个人躲在屋子里难受哩。照我说,大伯娘再嫁是好事儿,我们以后可算是摆脱掉这个大包袱了。阿娘若是怕阿爹回来怪罪,我去同阿爹说,阿爹最疼我了,我说的话,他不会生气的。”
    良氏笑道:“哪里就有这个严重了,你阿爹才不是那种人哩,厉氏要改嫁是她自己答应的,我又没有拿了一把刀放在她脖子上逼她改嫁,怪天怪地,你阿爹都怪不到我头上来。你个鬼精灵,我还真当你是嫌外头吵哩,却原来是来我这里套话来了。”
    虽是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却一直没有断过。
    对于女儿的贴心,她很是高兴。
    米粮不料良氏居然这么通透,微楞了一下,暗笑道:看来都是自己多心了。
    不过,只要良氏没事就好。
    “阿娘,大伯娘既然改嫁了,阿妹也跟着进了陈府,西侧院不就是空下来了么。”
    西侧院本就是米家宅子的一部分,当初米丰把西侧院隔出来给厉氏母女俩居住,现在她们离开,米粮自然可以它收回来。
    谭钟是柴耀宗明面上给米粮的人,但他自己也有家人,住在猫儿胡同那边,米粮每次有事要他去办,都得让李小云带话,来来回回很不方便。
    她想着把西侧院收拾出来给谭钟和他的家人住,给良氏的借口她都想好了。
    她准备让谭钟来跟良氏谈,就说自己看上了青牛街的干净、安全,想要来租房子,而刚好她们家的西侧院被空了下来可以租给他。
    左右西侧院曾经是厉氏住过的地方,良氏不会愿意再把它收拾出来给自己人住的。
    米粮这个一说,良氏便问道:“自然是空了下来的,你问西侧院做什么?”
    米粮道:“我是想着,白空着也是空着,我们不妨把它租出去赚些银子补贴家用哩。”
    这倒是个好主意,良氏思忖。
    “我都盘算过了,西侧院不小,有六间屋子哩,还有一口天井,我们就是租一年二十两银子也是有人要的,现在阿爹不在家,我们又开不了铺子,二十两银子也够我们嚼用好几个月的了。”米粮在良氏耳边鼓吹道。
    良氏有些心动。
    她们家虽然有些存款,但只进不出,只能坐吃山空,若是把西侧院租出去,也能添一份进项。
    “成。”良氏拍板道:“就按你说的办,左右屋子放在那儿空着也是空着。”
    良氏说办就办,也不缝补衣服了,站起身就往林家去。
    林家有四个男丁,又是米家的近邻好友,米丰走的时候就拜托了林老大多照顾点儿她们,良氏这会儿去找林老大,让他写一封广告贴到借口的公告处去,有那些想要租房子的,看了公告栏,自然就会上门来。
    很快,谭钟就带了银子来米家看房子。
    良氏很热情地给他介绍房子的情况,谭钟听得也很热真,双方当场便拍了板,谭钟拿出二十两银子给厉氏,说自己先租上一年,厉氏原也没有打算长租,谭钟这话正中了她的意,两人当即便写了契书,林老大做见证人。
    良氏拿了银子回来同米粮道:“明儿个谭家就要搬东西过来,我答应了要过去帮一把手,你顺便也把谭家四口的饭做好,算是尽点儿我们的心意。”
    谭家四口,是指谭钟的阿娘,还有他的妻子和儿子。良氏对谭钟很有好感,觉得这人实诚,也愿意好人做到底,帮他们一把。
    米粮自然是答应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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