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良氏架着长梯在小巷子处等着，李阿奶端了个凳子陪她一起，凉风习习，夜越深越感觉冷。
米粮早早地哄了帆哥儿和李小虎睡觉，两个小孩许是很久没有玩伴了，居然在院子里疯跑了好几个时辰还意犹未尽。
末了，知道双方晚上还可以睡在一起，顿时就高兴地直蹦起来，特别是帆哥儿，还发出好几声“哇哦”的欢呼声。
李小虎要腼腆一些，不过瘦瘦的小脸上明媚的笑容一直没有断过。
待两个孩子睡熟了，米粮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往院子里走去。
良氏正拿火钳拨弄着炭盆里的炭火，夜里凉，烧着火总是暖和些的，她见米粮过来，忙招手道：“大姐儿快过来，夜里天儿冷的厉害，当心别生病了。”
米粮坐到良氏身边，叫了声：“李阿奶”。
李阿奶回应，满脸笑容。
在米家短短的时间，算是她老婆子这段日子以来过得最舒心的时候了。米家不愧是良善人家，对人那叫一个真诚哩。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等李小云上门。
“也不知道老天爷什么时候才能开眼哩，青云场死了那么多人，再这么下去，大家都活不了了。”李阿奶叹气道。
她一辈子艰辛，临老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的酸苦自然只有她自己最明白，要不是下面还有两个孙儿要养活，她都恨不得追随他儿子儿媳去了，也好过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心苦身苦。
良氏叹气，神情幽幽道：“是哩，我听说，外边儿现在也不止我们黎城人满为患，好多地方连地皮都被人给翻了，都是叫饿的哩。也不知道我孩儿们的阿爹现在在哪，一天见不到他回来，我这心一天就不能安稳，成日里提心吊胆的活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哩。”
李阿奶抹眼泪劝道：“米掌柜是菩萨保佑的人，他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说着，又双手合什朝着西边儿上清寺的方向拜一拜，嘴里念念有词道：“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求你保佑大家平平安安，早日度过这段苦日子……”
良氏见状也跟着学，两个人一起向菩萨祈祷。
子夜时，小巷子里传来三长一短的敲击声，这是李小云同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米粮一听，人瞬间就清醒了，她望向良氏，良氏的动作比她还要快，此时已经走到墙根底下。
良氏学了两声“咕咕”叫，墙那边儿也回了两声，基本已经确定对方是李小云了。
良氏忙让米粮把早就准备好的两架长梯搬过来，米粮在下面保持梯子的平衡，良氏爬上去，也不敢点火，借着微弱的星光，隐约可见下面一个瘦瘦小小的人正往上看，小声地问一句道：“可是李阿奶家的小云？”
“米家阿婶，是我。”李小云低低地应一声，良氏这才把另一架梯子放下去让他往上爬过墻。
李小云进了院子，米粮才有机会打量他。
瘦瘦小小的身子，仿佛风一吹就能被吹走一般，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子，对人说他只有十一二岁，也不会有人怀疑。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一缕一缕或是在头上打结，或是油滴滴的垂在面颊两边，脸上整个都是黑乎乎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也不知道他有多少日子没有清洗过自己了。
他身上的味道很“浓重”，米粮深吸好几口气，才平复下胃里的翻腾。
李阿奶看见大孙子又开始泪眼朦胧起来，仿佛有掉不完的泪水，李小云站在那里仍由米粮打量他，劝住了他阿奶后，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向米粮，坦坦荡荡，并不为自个儿的邋遢感到窘迫。
其他还看不出什么来，但李小云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还是很博米粮好感的，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有这样一双透亮眼睛的人，心思定是不会坏的。
到此为止，米粮也说不出缘由来，好似一下子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一般，人也便得轻快了不少。
良氏拿出晚饭时摊的菜饼给李小云道：“这是给你准备的，你快吃些，大晚上的你也不容易。”
李小云并没有跟良氏客气，接过菜饼吃起来，他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一个成人脸大小的菜饼子，他三、四口就解决了，这样一连吃了六个菜饼，又喝了大半壶的温水他才渐渐止住了势头。
良氏还要再递给他菜饼，他摇头拒绝道：“阿婶，不用了，我已经吃够了，剩下的都留着吧。”
良氏见他打了个饱嗝，这才真的歇了心思，没有再给他递菜饼。
李小云吃饱喝足后，也不墨迹，看门见山说明来意。
“你们也知道我现在是混在难民堆里的，那里人多事杂，每天都会发生很多的事情，能不能活命全靠自个儿的本事。”
李小云的话说到这里，李阿奶就红了眼眶，她可以想象得到她的孙子每天都过得什么样的日子，但是他为了给家里多节省一口吃的，硬是不上门找来，这都叫什么事儿哦！
李小云给他阿奶一个安慰的眼神，继续道：“虽然是难民，我们也是分组织的，组织都有领头人，要不然只凭着每日挨家挨户的讨吃食，我们这些人早就饿死了。”说着，自嘲一笑。
米粮从小生活安稳，除了这段日子担惊受怕以外，并没有受到多少生活的磨难，她不能够想象李小云为了活下去的艰辛，但也能隐约明白那种日子并不十分容易。
“说是领头人，也不过是身强力壮的武夫罢了，他们旁的本事没有，做打手还是不错的，常常会帮着城东那些富户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样的事情我还没有资格参与，但也听了不少。”
说着，看向米粮和良氏，道：“恰好，你们家遭人惦记的事儿我也听了个明白。”
米粮心里一跳，终于说到重点上来了。
“要我说，你们家也是可怜，好人没好报，怎么就会遭这么多人惦记哩。”
居然还有好多人！
这却是米粮没有想到的。
良氏已经惊呼出声道：“好多人？！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李小云撇撇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刚才说的已经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可能还是有心是向着你们的人，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他的势力倒是蛮大的，之前那些要对你们不利的人都是被他给压下去了的。你们要是知道对方是谁，还是真得好好感谢他，要不然你们的日子也过不得这么安稳。”
米粮听了李小云的话心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人选居然是柴耀宗！
这个念头刚一升出来，米粮就被自个儿吓了好大一跳。
这怎么可能？柴耀宗可不像是一个会管闲事的人，而且那个时候米家同他还没有牵扯到利益纠纷，这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
可是……
不是他有还有谁能够有这么大的势力哩？
米粮想破了脑袋根本就想不出第二个人来，理智上已经认定了那人就是柴耀宗，情感上却又不愿意相信是他。
良氏却真真是完全懵了，她不像米粮会想到柴耀宗，在她看来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想来想去，只能把这人归于是一个大善人。、
很久以后，良氏知道了柴耀宗曾经为米家所做的事情，那时候她已经很老了，再多的话语也都化作了一声长久的叹息：“这都是孽缘哩……”
李小云又道：“我现在要说的是我昨儿个才听到的新鲜消息。”
米粮立刻丢掉心里头的五味陈杂，认真听李小云说话。
“我昨日里去组织里交讨粮，领头的人不仅没有收我们的讨粮，还每人发了一个馍馍，这可是很少见的事情。我当时就寻了人打听，说是一个姓陈的爷爷赏给大家的。现在粮食这么紧张，他会无缘无故发善心赏我们馍馍？定是有什么事情是他自个儿不好出手，而来找我们顶包的。”
李小云耸肩道：“我向来会讨好卖乖，寻了机会就想往上爬。”
明明是无所谓的语气，米粮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自嘲和厌恶。
“当时我便觉着这是个机会，供出了我的馍馍还有讨粮给上头的人，这才知道那姓陈的家伙要对付的居然是你们米家，还告诉领头人说你们家藏了大批的粮食，只要领头人能够把你们给办了，你们家的粮食他分毫不取，都给我们……”
末了，李小云还幸灾乐祸道：“你们可能不知道，那日里你们米家从仓库里拉出去的那一千斤大米可是红了好多人的眼睛，要不是来拉粮食的是镖师行的人，你们这些人早就遭殃了，哪里还有现在的活蹦乱跳。”
米粮倒抽一口凉气。
她心里暗自庆幸当日里同柴耀宗做的交易是多么的正确，要是没有他的庇护，她们恐怕就真的如同李小云所说，早就被旁人给生吞活剥了。
李小云又道：“我也不知道这姓陈的家伙到底是谁，我本是要去打听的，奈何那拿了我供奉的烂人是个嘴紧的，任由我怎么问都问不出个一二三来，还是你们自个儿想想，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姓陈的人吧。”
米粮早早地哄了帆哥儿和李小虎睡觉，两个小孩许是很久没有玩伴了，居然在院子里疯跑了好几个时辰还意犹未尽。
末了，知道双方晚上还可以睡在一起，顿时就高兴地直蹦起来，特别是帆哥儿，还发出好几声“哇哦”的欢呼声。
李小虎要腼腆一些，不过瘦瘦的小脸上明媚的笑容一直没有断过。
待两个孩子睡熟了，米粮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往院子里走去。
良氏正拿火钳拨弄着炭盆里的炭火，夜里凉，烧着火总是暖和些的，她见米粮过来，忙招手道：“大姐儿快过来，夜里天儿冷的厉害，当心别生病了。”
米粮坐到良氏身边，叫了声：“李阿奶”。
李阿奶回应，满脸笑容。
在米家短短的时间，算是她老婆子这段日子以来过得最舒心的时候了。米家不愧是良善人家，对人那叫一个真诚哩。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等李小云上门。
“也不知道老天爷什么时候才能开眼哩，青云场死了那么多人，再这么下去，大家都活不了了。”李阿奶叹气道。
她一辈子艰辛，临老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的酸苦自然只有她自己最明白，要不是下面还有两个孙儿要养活，她都恨不得追随他儿子儿媳去了，也好过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心苦身苦。
良氏叹气，神情幽幽道：“是哩，我听说，外边儿现在也不止我们黎城人满为患，好多地方连地皮都被人给翻了，都是叫饿的哩。也不知道我孩儿们的阿爹现在在哪，一天见不到他回来，我这心一天就不能安稳，成日里提心吊胆的活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哩。”
李阿奶抹眼泪劝道：“米掌柜是菩萨保佑的人，他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说着，又双手合什朝着西边儿上清寺的方向拜一拜，嘴里念念有词道：“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求你保佑大家平平安安，早日度过这段苦日子……”
良氏见状也跟着学，两个人一起向菩萨祈祷。
子夜时，小巷子里传来三长一短的敲击声，这是李小云同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米粮一听，人瞬间就清醒了，她望向良氏，良氏的动作比她还要快，此时已经走到墙根底下。
良氏学了两声“咕咕”叫，墙那边儿也回了两声，基本已经确定对方是李小云了。
良氏忙让米粮把早就准备好的两架长梯搬过来，米粮在下面保持梯子的平衡，良氏爬上去，也不敢点火，借着微弱的星光，隐约可见下面一个瘦瘦小小的人正往上看，小声地问一句道：“可是李阿奶家的小云？”
“米家阿婶，是我。”李小云低低地应一声，良氏这才把另一架梯子放下去让他往上爬过墻。
李小云进了院子，米粮才有机会打量他。
瘦瘦小小的身子，仿佛风一吹就能被吹走一般，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子，对人说他只有十一二岁，也不会有人怀疑。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一缕一缕或是在头上打结，或是油滴滴的垂在面颊两边，脸上整个都是黑乎乎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也不知道他有多少日子没有清洗过自己了。
他身上的味道很“浓重”，米粮深吸好几口气，才平复下胃里的翻腾。
李阿奶看见大孙子又开始泪眼朦胧起来，仿佛有掉不完的泪水，李小云站在那里仍由米粮打量他，劝住了他阿奶后，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向米粮，坦坦荡荡，并不为自个儿的邋遢感到窘迫。
其他还看不出什么来，但李小云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还是很博米粮好感的，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有这样一双透亮眼睛的人，心思定是不会坏的。
到此为止，米粮也说不出缘由来，好似一下子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一般，人也便得轻快了不少。
良氏拿出晚饭时摊的菜饼给李小云道：“这是给你准备的，你快吃些，大晚上的你也不容易。”
李小云并没有跟良氏客气，接过菜饼吃起来，他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一个成人脸大小的菜饼子，他三、四口就解决了，这样一连吃了六个菜饼，又喝了大半壶的温水他才渐渐止住了势头。
良氏还要再递给他菜饼，他摇头拒绝道：“阿婶，不用了，我已经吃够了，剩下的都留着吧。”
良氏见他打了个饱嗝，这才真的歇了心思，没有再给他递菜饼。
李小云吃饱喝足后，也不墨迹，看门见山说明来意。
“你们也知道我现在是混在难民堆里的，那里人多事杂，每天都会发生很多的事情，能不能活命全靠自个儿的本事。”
李小云的话说到这里，李阿奶就红了眼眶，她可以想象得到她的孙子每天都过得什么样的日子，但是他为了给家里多节省一口吃的，硬是不上门找来，这都叫什么事儿哦！
李小云给他阿奶一个安慰的眼神，继续道：“虽然是难民，我们也是分组织的，组织都有领头人，要不然只凭着每日挨家挨户的讨吃食，我们这些人早就饿死了。”说着，自嘲一笑。
米粮从小生活安稳，除了这段日子担惊受怕以外，并没有受到多少生活的磨难，她不能够想象李小云为了活下去的艰辛，但也能隐约明白那种日子并不十分容易。
“说是领头人，也不过是身强力壮的武夫罢了，他们旁的本事没有，做打手还是不错的，常常会帮着城东那些富户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样的事情我还没有资格参与，但也听了不少。”
说着，看向米粮和良氏，道：“恰好，你们家遭人惦记的事儿我也听了个明白。”
米粮心里一跳，终于说到重点上来了。
“要我说，你们家也是可怜，好人没好报，怎么就会遭这么多人惦记哩。”
居然还有好多人！
这却是米粮没有想到的。
良氏已经惊呼出声道：“好多人？！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李小云撇撇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刚才说的已经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可能还是有心是向着你们的人，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他的势力倒是蛮大的，之前那些要对你们不利的人都是被他给压下去了的。你们要是知道对方是谁，还是真得好好感谢他，要不然你们的日子也过不得这么安稳。”
米粮听了李小云的话心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人选居然是柴耀宗！
这个念头刚一升出来，米粮就被自个儿吓了好大一跳。
这怎么可能？柴耀宗可不像是一个会管闲事的人，而且那个时候米家同他还没有牵扯到利益纠纷，这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
可是……
不是他有还有谁能够有这么大的势力哩？
米粮想破了脑袋根本就想不出第二个人来，理智上已经认定了那人就是柴耀宗，情感上却又不愿意相信是他。
良氏却真真是完全懵了，她不像米粮会想到柴耀宗，在她看来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想来想去，只能把这人归于是一个大善人。、
很久以后，良氏知道了柴耀宗曾经为米家所做的事情，那时候她已经很老了，再多的话语也都化作了一声长久的叹息：“这都是孽缘哩……”
李小云又道：“我现在要说的是我昨儿个才听到的新鲜消息。”
米粮立刻丢掉心里头的五味陈杂，认真听李小云说话。
“我昨日里去组织里交讨粮，领头的人不仅没有收我们的讨粮，还每人发了一个馍馍，这可是很少见的事情。我当时就寻了人打听，说是一个姓陈的爷爷赏给大家的。现在粮食这么紧张，他会无缘无故发善心赏我们馍馍？定是有什么事情是他自个儿不好出手，而来找我们顶包的。”
李小云耸肩道：“我向来会讨好卖乖，寻了机会就想往上爬。”
明明是无所谓的语气，米粮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自嘲和厌恶。
“当时我便觉着这是个机会，供出了我的馍馍还有讨粮给上头的人，这才知道那姓陈的家伙要对付的居然是你们米家，还告诉领头人说你们家藏了大批的粮食，只要领头人能够把你们给办了，你们家的粮食他分毫不取，都给我们……”
末了，李小云还幸灾乐祸道：“你们可能不知道，那日里你们米家从仓库里拉出去的那一千斤大米可是红了好多人的眼睛，要不是来拉粮食的是镖师行的人，你们这些人早就遭殃了，哪里还有现在的活蹦乱跳。”
米粮倒抽一口凉气。
她心里暗自庆幸当日里同柴耀宗做的交易是多么的正确，要是没有他的庇护，她们恐怕就真的如同李小云所说，早就被旁人给生吞活剥了。
李小云又道：“我也不知道这姓陈的家伙到底是谁，我本是要去打听的，奈何那拿了我供奉的烂人是个嘴紧的，任由我怎么问都问不出个一二三来，还是你们自个儿想想，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姓陈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