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爷?王爷?”
    耳边叫了三声,五皇子才醒过神来,哦,他现在已经不是五皇子了,是顺王。
    这个名号都带着一些嘲讽的意味,可是他不在意,他只是回过头看了一眼又一眼京都城门。
    他要离开这里了。
    “莫吵。”
    莲妃靠在软枕上,轻声的道:“心情不好?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的。”
    “我知道的母妃。”五皇子低下头,他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感到难过,毕竟暂时的退却,是为了躲避锋芒,然后在对手力竭的时候,刺出自己的兵刃。
    他都懂的。
    只是他离开京都的这一天,刚好是他认识那个人的第五年。
    五年前的那一天,他看到了桃花树下她,青涩少年、情窦初开,那刚刚发了芽的初恋,还没来得及开花结果,就被一把掐死在了萌芽里。
    他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了,直到她嫁人的那一天。
    五皇子其实偷偷去看了,十里红妆,大红嫁衣,她没有像普通的女孩子那样,端坐在软轿里,等着被自己的丈夫迎娶回去。
    她一身如血的红,和顾北执同乘一骑,顾北执揽着她的腰,她驾着马,一如最初见她时那般潇洒肆意。
    她骗了他,她其实是个女孩子,而且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
    五皇子无数次的问自己后悔吗,大概是后悔的,又不后悔。
    因为人生无法重来,因为他有野心,因为樊期期是鹰是隼,不是金丝雀。
    就如她曾经说过的那样,门当户对其实还是一件蛮重要的事,而这里的门当户对,指的不只是两个人的家世,还有观念,性格,以及做出的选择。
    他选择走的那条路,和她的选择,南辕北辙,所以分道扬镳是极其正常的事情。
    他会一直后悔,仔细去想的时候,却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莲妃忍不住的叹息了一声:“你在等她吗?”
    “母妃……”五皇子攥着帘子,久久没有放下,似乎还在期待着什么。
    “可你没有通知她,今日走。”莲妃轻声道:“你心中是犹豫的?一边想见她,一边又不敢见她?”
    “我……”五皇子咽了咽唾沫,莲妃说的没有错,他的确是一边想见她,一边又不敢见她。
    所以这才在城门口磨蹭来磨蹭去,明明没有通知她,还不舍得就这么一去不回头。
    许久,他才勾了勾唇角:“算了……”
    帘子慢慢的放下,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打马,从城门口冲了出来,声音还带着一点粗重的喘息:“喂,什么时候回来呀?”
    那一瞬间,五皇子迅速的拉开了帘子,明明很开心,还要僵硬着嘴角,装作自己并不在意的样子:“你怎么来了,是来送我的吗?”
    “只能算顺带吧,毕竟我是来送莲妃的。”樊期期很淡定的抬了抬眉梢,然后道:“我为什么要来送你,我都不知道你是今天走。”
    五皇子僵硬了一下,忍不住气鼓鼓的道:“那你叫我做什么?”
    樊期期一脸惊讶:“我什么时候叫你了?我叫的明明是莲妃呀。”
    五皇子那一瞬间真的快要哭出来了,一点都不像是被评价为稳重深沉,可堪大任的那个王爷。
    他好像又回到了他们两个初见的时候,情窦初开的少年,带着一点因为纯纯的暗恋,所以很容易被鼓动的青涩。
    “我走了。”
    “走吧。”樊期期没有下马,她极冷静的坐在那里:“等你回来,请你喝酒。”
    “好。”五皇子抿了抿唇,理智终究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不舍,缓缓的放下了面前的帘子,一点一点的将她的身影隔断。
    “母妃,我们走吧。”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还是想见她一面的,见了他一面之后,心中虽然有了牵挂,但也松了一口气。
    此去山高路远,不知何时可得再见,能见上一面,甚好甚好。
    莲妃在旁边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道:“那就走吧。”
    这车里的两个人心中都很清楚,人是莲妃叫来的,大抵是为了了断他心中的牵挂。
    马车已经走出了很远,五皇子突然将脑袋从窗口位置伸了出来,正好看到了樊期期看着马往回走的背影,他努力的大喊:“樊期期,等我回来,我要喝桃花酒!”
    “知道了。”樊期期头也没回的摆摆手:“子凌兄,记得带上你媳妇儿,要不然我回去可能要跪搓衣板的。”
    他怅然,默默的又缩了回来,莲妃叹息:“何必呢?”
    已经知道结果的事,为什么还要再尝试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
    桃花酒,桃花酒,她不肯同他喝的。
    “我只是……”只是在想初见时那一枝桃花,他为什么没有大着胆子上前去接下。
    或许事情会变得不一样呢?
    人啊,总是这个样子,会给自己一些幻想,其实自己很清楚,时间回不到从前,结局也不会改变。
    他那一杯桃花酒,是喝不成的。
    樊期期牵着马,懒洋洋的往回走,一进了城就看到顾北执蹲在街边,和小摊贩讨价还价,一枚铜板一串的糖葫芦,他用四枚买了五串。
    樊期期忍不住嘲笑他:“买这么多,想要酸倒牙吗?”
    “这不是这辈子穷惯了吗?”顾北执叹息着递给樊期期一支糖葫芦,樊期期啊呜一口咬掉顶端的山楂,含糊不清的道:“你是赫连家的小少爷,穷惯了的人是我才对吧?”
    “娶鸡娶鸡,娶狗娶狗,不管帐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的好伐。”顾北执捏着剩下的四根:“回去可以给伙计吃。”
    “好哇,你居然把我比作狗狗!”樊期期唰的一下,直接跳到了他的背上:“缩!是不是嫌弃我了!”
    “没有没有……”顾北执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搂着自家媳妇儿的腰,另外一只手将糖葫芦递给媳妇儿,空出来之后便去牵马。
    他慢慢的往回走,两个人交叠的背影,被黄昏的日光无限拉长。
    樊期期趴在他背上,自己咬一颗山楂,再递给他咬一口。
    这大抵也算一种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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