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床上,他坐在床边。
    谁都不愿意先开口打破沉默,时间一长,我竟然瞌睡起来,眼皮如有千斤重,怎么支撑都没有用,我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安眠药再多副作用,可是,它总是守效的,只要你肯吃,就一定能睡着。
    多么好,一粒药尚能信守诺言,可是活生生的人,却做不到。
    幸好,所有人背叛我,这小小药丸还不会。
    即便你伤心至死,这安眠的药,总能让你昏睡过去,忘记烦恼,逃避开现实的苦难纠缠。
    只不过,剂量大小,注定你是短眠小憩,还是长睡不醒。
    难怪许多人被人遗弃背叛欺骗,绝望时,会想起那些见效最快、最信守诺言的药丸,哪怕这些药丸会置人死地。
    身体死亡,总还是好过心死的吧?
    早上醒来,但觉浑身酸痛。
    刚要呼痛抱怨,突得想起,志谦已经不要我了,从此我已是孤家寡人一个!
    心一下就揪在一起,剧烈收缩起来。
    挣扎从床上爬起来。
    才发现,志谦和衣躺在沙发上过了一夜。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
    听着门砰地关上的声音,我觉得心都被这声音震碎了。
    对着空白的墙壁,发了老半天呆。
    思维游离,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许意识已经全部被那关门的声音摧毁。
    房间里静默地可怕,像世界末日到来的最后一刻。
    想到当初和志谦约会时,总是拖到很晚也舍不得分开,缠绵着不肯让对方回家,即便困地眼皮打架,也要抱着彼此,在家门口流连再三。
    终于,不顾家人反对,兴冲冲租了房,热闹闹地添置家当,一点一点,将这空房间填充起来,每日房间里都是幸福的欢笑与呓语。
    可是,再热闹,如今也消寂下来,如同一个墓穴,埋葬了我们所有的爱情与激情,所有的回忆与欢乐。
    是啊,没有一场火,是不会熄灭的。
    即便燃烧了整个森林,还是会熄灭。
    可是,至少曾经燃烧过。
    好过永远不知道情爱的滋味吧!
    想到这里,我突然释怀。
    就当是生命里最灿烂,最绚丽浩大的一场火,如今也该平静了。
    我们并不是仇人,我们曾经深爱过啊!
    然后,志谦的话开始在我头脑里反复盘旋萦绕。
    是,做了他5年女友,从来没有亲手为他织过任何一样服饰。
    我不了解这手织衣物对志谦这个老式男人,有什么样的情结,但是我愿意实现他渴望已久的这个心愿,就当今生,我最后为他再做一件事情。
    想到这里,我再也坐不住了。
    抓起钱包,随便套件厚重外套便冲出门,头发随意散乱着,脸上一点脂粉都没有涂抹,连护肤霜都忘了擦。
    可是,路过楼下橱窗时,我发现,这个蓬头垢面的女子,眼睛里有异常狂热的火焰。
    如同刚刚与志谦恋爱时,整个人兴奋得似要燃烧起来。
    原来,感情也可以回光返照的。
    我嘲笑自己,此刻的表情像个怀春的少女。
    出了门,才知道自己根本不知道什么地方有毛线卖。
    只得打了若干电话四处询问,才从医院一名年过半百的女医生处,问到地点。
    急急地打车赶过去。
    一间一间相邻的铺面,我逐一进去挑选。
    我发现,到这里买毛线的人,都少得可怜,即便有,也是上了年纪,买点毛线,打发时间的主妇。
    但是,我还是很仔细地挑选。
    我挑了志谦喜欢的浅灰色毛线,质地柔软温暖,摸起来像动物身上极好的皮毛。
    我选了线,又配好棒针。
    再打车到书城,选购了两本教授编织技术和花饰的书。
    然后,捧着这堆东西,我一刻也不敢停留地赶回家。
    坐下来,开始翻阅这些书。
    说实话,自小我便不精通手工,高中那年全班女生疯狂迷恋织围巾毛衣。
    我也一时兴起,买了毛线、棒针学习。
    原本雄心勃勃想织件毛衣。
    可是,无奈天生不够心灵手巧,怎么织都不成型,只得放弃,改织围巾。
    当全班女生拿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在班里炫耀时,我能拿出来的,只是一条不到三指宽的带子。
    后来,我只得把“围巾”转送给表姐的女儿,让她围着上幼儿园。
    可是,没想到侄女嫌弃难看。
    还是表姐识货,见是我的处女作,决定好好利用——竟用来作绳子,把侄女捆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免得她掉下去。
    她还很满意地对我说:“锦诗,你织的这条绳子还挺结实,就是疏密不太均匀。”
    天,那是我织的围巾啊!
    经过这次的打击,我再也不期望自己能织出任何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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