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霁庸单膝跪地,声音朗朗,“末将南霁庸拜见公主。”
    祁琬微抬手,‘平身’二字还未出口,就见南霁庸俯身下拜,虔诚至极。
    “末将感谢公主于危难中施以援手,感谢公主在武举前赠送书信,感谢公主一路提携。”南霁庸缓缓抬起头,眸若星辰,手底心却已紧张到出汗,这些话语他打了无数遍的草稿,再多的话语亦无法表达出他的感谢,唯有日后鞍马相随。
    祁琬再次微抬手,“平身罢,本宫只是顺手帮了而已,南中郎将是可造之材,大楚需要你。”
    南霁庸站起身,眸光依旧停留在祁琬身上,确切的说是那双莹白细嫩的手上,这双手如果再黑一些,那便与琬弟那双手一模一样了。
    祁琬时刻注意着南霁庸的眼神,生怕自己被识破,就在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手上时,祁琬当即将双手拢回袖中,颔首示意,“南中郎将喝杯清茶罢,这清安院比不得宫里,本宫在养病期间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
    温润软糯的嗓音,与高台之上为众将士送行时气势轩昂的嗓音不同,想必这就是安楚公主私下的样子,南霁庸道过谢,而后一手端茶杯,望着茶水中起起伏伏的茶叶,他忽然想起了琬弟日常说话的声音,现在想来,他像是一直压着嗓子说话,竟是从未听过他的原音?
    “怎么?一杯清茶还值得南中郎将如此思索吗?”幂笠之下,祁琬的眉毛挑了起来,看这眉头紧蹙的程度,这小子绝对在思考什么不好的事情。
    果不其然,祁琬这一声质问打断了南霁庸的思绪,那端茶杯的手微不可察觉的晃了晃,连带着茶叶都起伏了几下。
    “末将刚才只是想起了结拜小兄弟常琬,他是太子詹事,亦听公主调遣。”南霁庸轻轻扫了周遭一眼,有些惋惜道,“只是今日未曾在众将士中见到他,也未曾在公主这里见到他。”
    “常詹事想必正在宫里忙得不可开交罢,他毕竟是此次出征的监军。”祁琬暗地里绞着手指,挺直着身子坐得端方雅正,绝对不能让南霁庸从自己身上看出常詹事的影子。
    南霁庸低下头去,抿了口茶水,祁琬好奇心起,忍不住问道:“南中郎将为何突然想起常詹事?”
    “末将怕说出口有些唐突。”
    “无妨,说罢。”
    “常詹事的声音与公主的声音有些相似,末将刚才只觉熟悉,所以陷入沉思……”
    祁琬后背一僵,一个男声一个女声,从哪里听出了相似?
    “南中郎将怕是在说笑罢,本宫向来声音柔和,又怎会与常詹事的低沉嗓音相似。”祁琬故意缓缓吐着字,好让南霁庸听出自己的柔美。
    南霁庸却微微一笑,站起身朗声道:“那就是末将听错了,让公主见笑了,末将给公主赔不是。”
    南霁庸再次弯身下拜,眼角眉梢抑制不住的笑意,对于这样的问题,公主非但没有斥责,反而想着辩解,这就很有意思了。
    祁琬也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不该辩解,为了防止露出更多马脚,祁琬当机立断,侧身以手支头,叹息道:“本宫有些累了,南中郎将退下罢。”
    南霁庸躬身退出,脚步缓慢至极,公主的一举一动全部印进他的脑海,还有腰间的那把软剑,即使隐藏在繁复玉带中,南霁庸依然能够一眼认出,与常詹事腰间的那把软剑相似至极。
    直至走出清安院,南霁庸依然心神激荡,那身量那脚型与琬弟无异,再加上刚才的试探,那个大胆的猜想再次绕回他脑海。
    可是公主隐瞒身份扮作太子詹事又是为何?
    正低头思索的南霁庸不想迎面撞上了宴冬主持,‘桄榔’一声传出,一个青翠的东西从南霁庸的袖袋中滚出。
    宴冬后退一步双手合十,“惊扰南公子了。”
    “无妨无妨,是南某冲撞主持了。”
    南霁庸弯身捡起不小心撞出的东西,刚要收起,就被宴冬一把抓住了手臂。
    宴冬盯着那青翠玉佩惊诧不已,脱口而出道:“她竟连这玉佩都送你了?”
    “她?谁?”南霁庸紧跟着追问,“主持认识这玉佩的主人?”
    “这可是她自小带的啊。”宴冬只顾摇头苦笑,全没了主持的清高样子,“既送予你,你便好好珍惜罢。”
    南霁庸反手抓住宴冬的手臂,焦急问道:“主持口中的她可是?”
    宴冬避过南霁庸询问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刚才失言了,他答应过替祁琬保守秘密,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说出。
    “何必纠结这个,最终都是送到了你手里。”
    言罢,宴冬快步离去,独留南霁庸在山风中慌乱不已。
    直接说常詹事便是,但是宴冬用了“她”一字,南霁庸当即断定,他的琬弟要么有另一重身份,要么这玉佩是偷来的。
    清安院内,祁琬褪去华丽袍服,握着手里的软剑,心中忐忑,南霁庸刚才扫过这把软剑,怕是认了出来,若是问起,只能抵死不认了。
    “公主,宴冬主持放下一大包配好的药,叮嘱您路途遥远,注意身体。”采苓将包好的一小包一小包药材放在桌案上。
    “宴冬他人呢?”祁琬回头问道,“我就要去北疆了,总该与他告别一下。”
    “主持刚才留话,说不必见面告别了,他在慈恩寺为您祈福,祝您早日平安归来。”
    “宴冬还说什么了?”祁琬扒拉着那些药材,心情愉悦,果然还是宴冬主持心细。
    “未曾言及其他。”
    “那便罢了,待我归来再去见他,向他道谢。”祁琬略感惋惜,但念及宴冬说了不再见面,她也没再去打扰。
    她一袭便服离开慈恩寺时,宴冬站在清绝院望着她的背影一骑绝尘,许久才落寞回身走向经房。
    后日便是大军出征日,祁琬回宫里安排好后续事务后,赶在天黑前到达了虎豹营。
    常詹事若是再不出现,她的南大哥怕是要怀疑的更多了。
    暮色四合起,虎豹营里炊烟升起,号角拉连声断断续续收起,南霁庸站在校场旌旗一侧,昏黄光影里终于等来了小黑脸祁琬。
    祁琬做足了心理准备,等着他问腰间软剑,问低沉的嗓音,她想好了所有的应答对策。
    唯独没有想到南霁庸手持一块玉佩晃到她眼前,面带质疑,“这是琬弟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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