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战场,安营扎寨,生火做饭,直至清月挂上夜空,血腥味沾染的天坑才算有了点人气。
    南霁庸带人收押俘虏,田威带人清点伤员,唯独留下祁琬在营帐里陪山槐,军医拔箭包扎伤口后便退下去熬药了,祁琬拿竹竿戳了戳山槐道:“骨头都快露出来了,不疼吗?”
    “疼啊。”山槐理所当然的答道。
    “疼怎么没听你哼一声?”祁琬故意拿手指戳上包扎的纱布,不争气道,“看你跟个旁观者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受伤了。”
    山槐倒抽一口凉气,往床里侧搬了搬腿,“你下手怎么这么狠?监军虐待伤员啊!”
    “你现在知道疼了……”祁琬无语。
    山槐咧嘴笑起来,“疼是疼,喊出来有用吗?徒增烦恼而已,再说了,小爷也不想让人瞧了笑话去。”
    祁琬扔下一本兵法书道:“这是南兄揣在马袋上给你带来的,正好给你消气静心养伤用。”
    山槐抓起书,感叹道:“知我者莫若少怀也,比田威那个大老粗强多了。”
    “田威那个人就是吼的越大声代表他越担心。”祁琬啧声摇头,“真搞不懂你们兄弟的相处方式。”
    “我也搞不懂你们兄弟的相处方式。”山槐朝外面呶了呶嘴,“少怀总是无原则的护着你,他这以后要是有了媳妇,那媳妇指不定要吃你这个兄弟的醋。”
    “瞎说,我是他兄弟,怎么能吃我的醋。”祁琬呸了声,便甩了衣袖往外走去,“你自己看书罢,我出去转转。”
    祁琬边说边撩起帘布往外走,她心思全在山槐刚才说的话上面,连脚下有小水坑都没注意到,一脚踩下去险些崴了脚。
    她又何尝不是呢?如果南霁庸当真娶了妻,那自己会不会吃醋呢?她总是把不准自己对南霁庸的情意,她总是不自觉的被这个闪闪发光的少年郎吸引,好像除了喜欢她更倾向于欣赏与敬佩。
    祁琬想着想着不自觉走到了马厩,只见外面绑了一排一排的俘虏,那些人一个个横眉竖目,悍匪气息浓厚,她刚要上前询问两句,却猛地被人一把拽了回去。
    “离他们远一些,他们身上都带有暗器。”南霁庸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祁琬抬头不解,“他们都被绑了手脚,有暗器也无用。”
    “琬弟是从未经历世事险恶吗?你若靠得再近些,嘴中暗器就会射了出来。”
    祁琬猛地一哆嗦,她还从未见过能用嘴吐暗器的,南霁庸揽着她转身往回走去,祁琬侧眸望着那绑着纱布的两只手腕,问道:“这是你第一次带兵打仗吗?”
    “对。”南霁庸虚心请教道,“是我有什么纰漏吗?”
    “没有,你做的很好。”祁琬想不出更好的词来赞美,便舍弃了花言巧语,实在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有魄力最亲民的将领,像今日混在兵士中上阵杀敌的,你还是第一个。”
    “我要给他们做出一个榜样,我要证明能带领他们的将领并不是一个庸人。”祁琬抬头,不合时宜的插话道:“南兄,我发现你又长高了。”
    南霁庸低头,正巧对上那双灵动眼眸,他下意识软了声音,“怎么?害怕自
    己一直长不高吗?”
    “你倒不如直接说我又黑又矮。”祁琬不悦。
    南霁庸抬手揉了揉那毛茸茸的小脑袋,淡淡道:“其实大哥也不是很明白,琬弟长得如此白净,为何要抹那些黑粉?”
    手臂底下的祁琬僵愣原地,“你怎……怎么知道的?”
    祁琬小心脏又狂跳不止,这是被发现了吗?被发现了吗?
    她刚想逃离那臂膀的压制,又听南霁庸开口道:“其实男人白净的多的是,你看大哥不也长得很白,被骂‘小白脸’又如何,我们是靠实力争取功名,又不是靠脸。”
    祁琬僵硬的身体又回了血,原来没被识破啊!
    “可,可长得太白净会被认为像姑娘。”祁琬故作尴尬的顺着南霁庸的话讲下去。
    南霁庸拍了拍她的肩头劝慰道:“理他人作甚,你可是太子詹事,你要做的是建功立业,而不是囿于俗言俗语中。”
    祁琬点了点头,而后又猛然抬起头,“大哥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
    南霁庸将自己手腕上沾染了血的纱布扯下,轻轻在祁琬脸颊上抹了两下,而后平放在手上道:“血有黏性,把你的黑粉都带了下来,昨夜你脚受伤出血,我包扎完后不小心碰了你的脸颊,发现多了一小块白斑,与你脖子上的无异。”
    祁琬一看果然是,纱布沾血的地方带着些许黑粉,喃喃道:“采苓还说这是秘制黑粉,不沾不掉,骗人。”
    “谁?谁说?”南霁庸以为自己幻觉了,他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祁琬自知失言,忙解释道:“就,就是公主身边的采苓,我特意托她从药膳坊配的。”
    南霁庸也没再深究,继续道:“昨夜你睡着后,我看了看你的脖子,发现那白斑也没有了,脖子以下的肩却是白皙的,加上你的脚也是白皙的,所以我断定你抹了黑粉……”
    “等等!”祁琬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一把抓上南霁庸的手腕,很是慌张道,“你说你昨夜查看我脖子肩膀了?”
    “嗯。”南霁庸不避讳地点了点头,“我知你不喜人碰,所以就撩开衣领看了一眼,都是男人家这又何妨?”
    “都是男人家……”那看来没被识破,祁琬跳到嗓子眼的小心脏又落了回去。
    这一会儿忽喜忽忧的,祁琬有些扛不住的叹了口气,“南兄,先不要跟我讲话了,我有点累。”
    “那走罢,随我回营帐休息。”南霁庸拽着祁琬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今日我特意嘱咐了人铺了双层木板,绝不会断裂。”
    祁琬脚下生了铅,瞬间想哭出声,“还,还要睡一起吗?”
    “那当然,这附近的毒蛇更多,更何况还有暗处的奸细盯着,回皇城之前,我都要保证监军的安危。”南霁庸回答的理直气壮不容反驳,祁琬干笑了两声,不情不愿地随他往前走去。
    两人经过山槐营帐时,听到了田威的呵斥声,“一条腿蹦来蹦去的,显得你能耐了?”
    紧接着是山槐的回击,“就是能耐,打得过你,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待你腿好了再比试一场,老子让你心服口服!”
    “小爷单腿都能打过你!”
    祁琬与南霁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转了方向,大踏步掀帘而入,直接进了山槐的营帐,田威拍着桌子刚想回嘴,被冷不丁闯进来的两个人打断了思路,顿时不知该如何回击,他本就嘴笨,此刻急的直瞪眼。
    祁琬坐在板凳之上,双手向前做了个请的姿势,“你们继续继续,我俩就是来观战的。”
    南霁庸也一撩衣摆坐下,附和道:“对,就想来看看单腿怎么打过双腿的。”
    “不对,我们是来看看双腿是怎么欺负单腿的。”祁琬纠正道。
    “不管如何了,我赌单腿赢。”
    “我赌双腿赢。”祁琬从袖袋掏出一锭银子拍在桌子上。
    南霁庸随之也掏了一锭银子拍在桌子上,望向山槐与田威,淡然道:“开始比罢,我俩的筹码可就看你俩的表现了。”
    山槐与田威一时愣然,不知为何感觉自己成了长街之上被人观赏的猴,而且还是被要求表演节目的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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