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宋氏叹了叹气,这就让她更加的思念聪慧冷静的女儿。
    平时有赵琼陪伴,赵宋氏还不用这么费心劳神,但现在赵琼被宋衍庭所害,所有的事都得让赵宋氏顶着,赵澈根本指望不上。
    贺章之没有露面是因为现在还未到时候,他开门见山地问向赵宋氏,说道:“我和宋衍庭有恩怨,他过得越惨,我就越开心。所以他和刘丞相之女的亲事,我希望能被取消,让宋衍庭得不到刘丞相的支持。我查过你们,在宋衍庭收到赐婚圣旨的当天,你们便离开了宋府,这种好日子你们不留下庆祝却选择离开,这其中没点猫腻我都不信。”
    贺章之捻起茶盖,撇撇茶叶,青瓷茶具发出呤叮响,不由得气氛也变得冷凝起来,贺章之喝了口茶,又说道:“赵夫人远嫁外地多年,夫家病逝,就变卖了家产来到了靖州娘家,在宋府住了大半年,来的时候带着一儿一女,走的时候只剩下你们两个人。赵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妨聊一聊?”
    太子对着贺章之挤眉弄眼,这嘴可真能唬人,不比言官差几分啊。
    贺章之淡淡一笑,心中叹气,自己让太子过来,真是一件大错事。
    赵宋氏眼眸盯着屏风,脸上肌肉抖动,她哑着声音道:“二人不敢露面,我又怎能信二位说的话?”
    贺章之整理下自己的衣裳,对太子行礼,然后阔步从屏风里走了出来。
    他打算的就是直接真面目见赵澈和赵宋氏,但多了个太子他可不敢冒险,所以就用了屏风。
    贺章之笑望赵宋氏,以一种很熟稔的态度说道:“赵夫人。”
    贺章之那双眉眼,让赵宋氏惊了惊,她拽着赵澈后退几步,惊讶地说道:“你是...金洛意的孩子?”
    “正是家母,贺延松便是家父。”
    赵宋氏怎么也没想到约自己人竟然是贺章之,贺家和宋家还是有点远亲关系,所以贺章之的出现,让赵宋氏很是意外。
    “你怎么会和宋衍庭有仇?你莫不是在诓骗我吧。”赵宋氏很是警惕。
    贺章之不慌不忙地摊了摊手,说道:“赵夫人现在的情况,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赵宋氏丧气地变了脸色,可见贺章之的话有多么戳心窝子。
    贺章之上下打量着赵澈,儒雅的气质给人的第一眼感觉,就是他是个文质彬彬的男子。
    他笑说道:“赵澈比我小几岁吧,像宋衍庭在他这个年龄,已经成了太子的陪读,可惜赵夫人嫁的不太如意,反而连累到了自己的孩子。”贺章之故意激怒她,说的话极其扎心。显然他一眼就看出了赵宋氏的忿忿不平,所以才会对症下药,说了这么一番话。
    赵宋氏被激地失了态,她紧绷的弦一下子断开,她瞪着眼珠子,狠狠道:“宋衍庭他就是个鸠占鹊巢的东西!他哪里比得了我的澈儿!”
    贺章之听言没了笑意。
    太子听言站起了身。
    哟,这事态发展的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第45章 第45章呀。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憋了心里多年的话, 一旦有了发/泄/口,赵宋氏也就没有了收敛的念头,她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然后拽着旁边被自己所说的话吓傻的赵澈坐了下来, 她细细想来,不知不觉中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待嫁闺中的岁月。
    那时她的嫂嫂许氏刚嫁进宋家满两年, 大家对许氏的这一胎期望很大,宋家小辈都是女儿, 所以愈发期盼许氏能诞下一个儿子。
    不过请来的大夫都摇摇头, 说把握不准这胎, 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们的推辞令许氏担忧, 这言外之意可不就是在说这胎是女儿吗?赵宋氏那时还开解过许氏,说这些事就算是太医也不能说个准话, 何况是这些大夫呢?
    许氏不信邪,她就私下找了娘家人,给她请来了一位太医。
    赵宋氏发现了这件事, 觉得不算是个什么大事,就瞒着其他人没有说。不过当天许氏回来的时候, 面色浮肿, 精神不济, 赵宋氏便猜测可能这胎真就是个女儿。
    眼看着许氏愈发忐忑不安, 赵宋氏便去找了宋夫人, 让她不要再给许氏施加压力, 宋夫人也没想到许氏会这么担不了事, 心眼子小的很,她笑着就答应了赵宋氏的请求,毕竟许氏怀的也是她的孙子孙女, 哪能不盼着她好呢?
    可不论怎么劝说许氏,许氏对儿子更是有执念,最后人变得愈发消瘦,吓得宋府上下所有人为她担忧。
    后来,许氏的娘家人上了门,带着许氏回娘家住了一段时日,宋夫人见儿媳状态恢复往常,便同意让她久住下去。
    直到生产那日,宋夫人急忙赶了过去,赵宋氏也陪在她身旁,因为她还没有出嫁,赵宋氏就被赶出房间去另一间房休息等候。
    赵宋氏坐在房间,窗户打开着,她隐隐约约听见了句话。
    “有胎记?什么胎记?”
    “肩上有两滴红色斑迹,就跟泪痕似的,奇了怪了。”
    “行了,别啰嗦了。”
    赵宋氏不解,起身去看了看窗外,没看见人,只远远看见了两个丫鬟的背影,匆匆忙忙的,有些熟悉。
    赵宋氏还以为那胎记,说的是嫂子许氏刚生下孩子的胎记,她也坐不住了,便赶了过去。
    刚到那边,就听见了贺喜声,赵宋氏听了几耳朵,这才得知嫂子这次生了个儿子,俊得很呢。
    赵宋氏为许氏感到高兴,忐忑不安大半年,好在还是生了个儿子,这下子总能安了心。
    许氏被热情地迎回了宋府,宋城年有了自己的儿子,那脸上的笑容从未落过,他看着许氏怀里的孩子,感叹一句,“其实我挺喜欢女儿的,可惜了。”
    赵宋氏插嘴说道:“可惜什么呀,你应该心疼嫂子才对。”因为许氏伤了身,宋城年的愿望只能落了空。
    许氏笑骂她几句,知道她这是在关心自己,拉着她亲亲热热,姑嫂二人相处和睦温馨,宋城年没有耽误许久,便又离开去了书房。
    赵宋氏想要伸手去抱孩子,又觉得自己不敢,只能眼馋的看着许氏,笑说道:“我之前听说禄沛肩膀上还有胎记呢,嫂嫂快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
    许氏笑着回绝了她,说孩子现在还小,在包裹里不能随便吃风,等他大了,你再亲自瞧瞧。
    赵宋氏当然没能如愿等到宋衍庭长大,当许氏有了孩子之后,宋夫人就把府上的管家权给了她,又从娘家那里得知有个好亲事,就想要介绍给赵宋氏。许氏一惯伪装得好,宋家人自然也不会知道她心里憋着坏,她亲自给赵宋氏添了嫁妆,把赵宋氏感动的一塌糊涂。
    就这么,赵宋氏就远嫁外地,嫁给了一个家世不错,家里人关系又简单的男子。
    在赵宋氏生下女儿之后,就发现这个夫家完全是金絮其外败絮其内,根本就是个空壳子,而夫家的权早就被宗亲分走,他不过是徒有个名头罢了。
    赵宋氏向远在靖州的宋家求助,可迟迟没有得到回信。
    她经常反思,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走到这一步。
    终于,她想到了许氏的身上,又想到了那个孩子,因为许氏宁愿让别人抱着宋衍庭,也不让自己去碰一下,当时还以为许氏担心自己抱不好孩子,可是如今再回想起来,发现许氏对自己一直都很戒心。
    赵宋氏不由得就想到了关于孩子胎记的事情,也就是在说了胎记之后,许氏态度就好像发生了转变。
    这个谜题让赵宋氏困扰多年,当夫家病逝后,她们一家子人赶到了靖州,赵宋氏看着那仪表堂堂的宋衍庭时,她心中的疑惑达到了顶点,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胎记是否存在。
    在宋府生活的越久,赵宋氏就越觉得宋衍庭不像是宋家人,因为这五官处处都透着一股陌生,即便是自己生下的两个孩子,都隐约能看出有几分自己的相似,怎么偏偏宋衍庭不是如此?
    贺章之听到赵宋氏的复述,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不像双亲的孩子有很多,这并不是你猜疑他身份的理由。”
    赵宋氏见贺章之从容的样子,他似乎并不像是对宋衍庭有仇怨的人,平常人得知仇人的把柄,可不会像他这般淡然。
    赵宋氏对贺章之心里升起了几分忌惮,缓缓道:“我从前也是像你这么认为的,但我见到了许氏身边的一个丫鬟时,让我更加确定了我的猜测。许氏年轻时的模样我怎么可能没见过,那丫鬟长得和她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那双眼睛。我当时故意试探她,想要把这个丫鬟许给澈儿当姨娘,许氏那时的态度非常反常。”
    贺章之清俊的眉眼流露几分趣味,“赵夫人的意思是,她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留在了身边做丫鬟,而宋衍庭这个假儿子却享受着富贵。是这个意思吗?”
    赵宋氏点了点头,继续补充道:“我后来花了大价钱买通了和那丫鬟同屋的人,终于问出了那件事,那个丫鬟身上果然有胎记!两滴好似血泪的胎记。”
    贺章之再怎么见多识广,也被这件事给懵了神,这许氏莫非是不太正常?让自己的亲女儿当了丫鬟伺候人,这天底下还会有这么狠心的娘亲么。
    “这许氏,罪孽深重。”太子淡淡出声,眼底讥讽一片,他最不屑的就是这种女人,愧为人母。
    赵宋氏沉痛地闭了闭眼睛,她说道:“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可我后来愈发觉得许氏不对劲了,她每次见到我的时候眼睛都在看着我,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但又像是在顾忌什么人一样。”
    贺章之追问道:“谁?”
    赵宋氏苦涩一笑,“我原开始还没有想到这一点,还是澈儿提醒了我。说是每次我去许氏那里的时候,宋衍庭都在一旁,还说他们母子的感情很深厚。”
    赵宋氏这话一出,太子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忍不住后背发凉,如果一切都像赵宋氏所说的那般,那就说明宋衍庭很可能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贺章之沉下眸子,叹道:“或者许氏把自己的女儿放在身边,是为了保护她也说不定。”
    “嘶...”
    太子这下子真的忍不住跳了起来,这事简直太骇人了,宋衍庭到底是个什么可怕的东西,竟然这么恐怖。
    赵宋氏声音凄凉,“我一心只关注许氏和她的女儿,反倒把我自己的女儿给冷落了。”
    “宋衍庭和刘丞相之女定亲,并不是像外面传言的那般刘丞相看中了宋衍庭的潜力,而是......”
    赵宋氏觉得这话十分的耻辱,她压制着内心的苦楚,说道:“而是我女儿为了得到宋衍庭,对他下了药,没想到去了那间房子的人并不是我女儿,却是刘月蕴。”
    贺章之看着已经凉透的清茶,叶片落在杯底,也没有了茶香,他没有了抿茶的念头,温声道:“你女儿现在在什么地方。”
    赵宋氏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娘觉得琼儿丢尽了宋家的脸面,将她送到了一处尼姑庵,我查不到她被关在哪里,又或是...尚在人间我也不晓得。”
    贺章之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事情,虽然心情并不算愉悦,但总归找到了能将宋衍庭踩在脚下的方法。
    “赵夫人,你能带着儿子离开宋府,便说明宋衍庭并没有察觉到你的意图,换而言之,你现在是安全的,我的人也会留在你那边照看着,还请赵夫人安心。至于赵姑娘,我会尽最大的能力找到她。”
    赵澈这次并没有沉默寡言,他一双通红的眼睛,说道:“宋衍庭是个该死的人,你真的能把他的真面目戳穿吗!”
    贺章之听出了他的挑衅,微微一笑,温和道:“自然可以,他一天不死,我的心一天也安不下去。”
    赵宋氏颇为错愕,迟疑道:“我听说你们两个交情颇深,并且都是太子的人,怎么会闹得这般深仇大恨?”
    贺章之站起了身,说道:“虚虚假假,真真实实,亲眼所见都有可能是假,更何况是传言?”
    赵宋氏弯下身子,恳求道:“我女儿被他所蛊惑,犯下的罪责难逃,这点我认了。但我女儿落得如此下场,少不了有宋衍庭的手笔,所以请你,一定要帮帮我。”
    “赵夫人,放心。”贺章之托着她的手臂,笑容儒雅随和。
    赵宋氏叹了叹气,带着赵澈离开了这里,贺良退出守在门外,太子见状便从屏风里走了出来。
    一袭常服的太子俊雅非凡,他冷笑一声,说道:“宋衍庭这个人真是让孤大开眼界。”
    贺章之颔首,说道:“是啊,臣也被惊了一下。”
    太子语气调侃,坐在贺章之身边的椅子上,拍了下他的肩头,说道:“九如有得忙咯,还好前不久和离了,给你省了不少事。”
    贺章之恼怒的眼神被太子察觉到,太子忍不住心里的幸灾乐祸,哈哈笑了起来,说道:“行了行了,孤不提这件事了,你就别瞪着我了。”
    贺章之让自己冷静下来,绝对不能被太子气得英年早逝,他把问题抛给太子,说道:“太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太子抖了抖腿,说道:“宋衍庭是三皇子的人,这事咱们都心知肚明,也就宋衍庭这个憨货还以为咱们被蒙在鼓里。他故意和刘丞相联亲,就是在告诉我们他是清白,是迫不得已,是刘丞相在陷害他。这种人就是自作聪明,觉得用这一招能两处得利。”
    贺章之附和着太子的话,太子继续说道:“宋衍庭这中药一事,估摸着是他自己策划,为的就是刘月蕴,要说这刘月蕴也真是倒霉,偏偏被他给看上。”
    贺章之对刘月蕴有所耳闻,“这刘姑娘行事作风与刘皇后不同,或许我们可以从她这里下手。”
    太子掀唇一笑,道:“刘皇后那是装的一幅贤良淑德端庄大方的样子,被人夸赞一句国母风范就能让她乐一天。相对比起来,刘月蕴性子就好太多了。真不知道刘丞相怎么养的,两个女儿脾气这般不同。”
    “二人差上十多岁,性子不同,也属正常。”
    “九如说的有道理,这事我们先查着。查到结果,再给刘月蕴透露出来,凡是有点脾性的人被这么设计,肯定要报复回去的。”
    贺章之拱手,道:“臣立刻着手去办。”
    太子敷衍点头,“这边又没什么人,穷讲究个什么劲儿。”
    贺章之忍住无奈的情绪,道:“臣不能失了对殿下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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