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朗居然会谦虚!”程子墨抓住了重点。
    萧朗嘿嘿地笑了两声。
    萧望扶了扶唐铛铛,给她递了一张纸巾,说:“我们大小姐的本事,现在可算找到了用武之地,我听组长说,几起案件的关键点都是在铛铛这里突破的。”
    “都是凌漠把控的。”唐铛铛抽泣着说。
    萧望往前上了几步,走到凌漠的面前。两人身高、身材相仿,这样站立,正好是四目相对。萧望用肯定的眼神对凌漠说:“我也听唐老师说了,你记忆力超群,逻辑分析能力超群,勇气与智慧并重,还掌握心理分析能力,这些潜质都是一名刑警最需要的潜质,以我刑警学院老师雷米的说法,你是一名可遇而不可求的好刑警,我为你感到骄傲。”
    “望哥,对不起,我之前的失误,导致守夜者差点儿错失了你。”凌漠有些内疚地说。
    “说什么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萧望又拍了拍凌漠的肩膀。
    “哥,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最需要的潜质?最需要的潜质不是忠诚吗?”萧朗故意岔开话题,装作一本正经地说,“忠于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
    “不错啊,誓词记得很清楚。”萧望满意地看着弟弟,说,“那你,忠诚吗?”
    “那必须啊!”萧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但突然又意识到哥哥指的是之前自己是因为打赌才加入这支队伍,于是尴尬地搓着手说,“其实吧,我是考虑到老萧说得也不错,我这体格,不当警察是有点浪费,你知道,我从小最害怕浪费东西了。”
    “你可拉倒吧。”萧望笑着说。
    “铛铛,几个月没见到萧望了,见着了就哭到现在啊?没啥要说的?”唐骏心疼地把女儿揽在怀中。
    唐铛铛从一开始就没注意到萧望是被自己父亲领着进门的,此时感到自己是真的失态了,于是红着脸,抽泣着摇摇头。
    “萧望,这几个月,你去哪里了?”聂之轩问出了大家心中最想问的问题。
    萧望抬眼看了一眼唐骏,笑了笑,说:“这事啊,一句两句还真说不清楚。如果要是写成小说,得专门用一个章节来说。不过,即便是要说,也要等到下一章来说,因为,现在我们怕是有一个更加急切的任务。”
    “又有任务啦?你是因为这个任务回来的?”萧朗说,“不过,那个会易容的三笑,啊不,山魈,我们还没抓住呢。”
    “怕是也没那么容易抓住。”凌漠说。
    “也不是因为这个任务回来的。”萧望看了一眼唐骏,又指着自己拿进来的一摞卷宗,说,“只是我那条线,暂时也走不下去了,我那边也出了点小事情,于是组长出于多方面考虑,先召我回来了。我回来的时候,恰巧碰见了这起案件。”
    “陈年积案?不像啊。”萧朗翻了翻崭新的卷宗封面,说。
    “不,前两天刚发的,失踪案。”萧望拍了拍卷宗,说。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美女主播?”程子墨指着萧望说。
    “对,不是有不小的社会影响,也不会引起组长的注意。”萧望说。
    “什么美女主播?”萧朗显然是不知道这个事情,“姥爷自己注意到的?姥爷还看美女主播?”
    “臭小子,瞎说什么呢。”萧望拍打了一下萧朗的后脑勺,说,“这事儿,只能暂时作为失踪案件来办理,并不能作为刑事案件立案。但是,毕竟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如果不搞清楚,难以向网民交代。而且,后期现场勘查的时候,也发现了一些异状,这才让组长下定决心接过来。”
    “这是个人气挺高的主播,所以昨天在微博也上了热搜。”程子墨说,“我也是在看监控视频的时候觉得无聊才刷了一下微博。那个直播视频确实挺恐怖的,而且评论里也有各种脑洞,不过并没有看出什么,也没有什么异状。”
    “我就爱看恐怖的。”萧朗说,“那还等什么啊?快和我们说说啊!”
    画面里是一个狭小的卧室,除了一张床和一个简易衣柜以外,没有其他的摆设,可以推测摄像探头以及电脑应该是安装在床对面的桌子上。房间虽然狭小,但是打扮得很淑女风格,整体粉红色的格调,加上几个卡通玩偶的点缀,让人感觉这是一间少女的闺房。
    一个肤色白皙、浓妆艳抹的美少女穿着粉红色的睡衣坐在床上,面对着摄像头。睡衣的深v领子几乎暴露了她一半胸部,而她脖子上戴着的一枚黑色十字架形状的吊坠,在雪白的胸前晃晃悠悠,也因此显得更为诱惑。她时不时蜷起双腿,不经意地露出下半身穿着的三角短裤。在桌子前面调整好了摄像头的角度后,她便开始搔首弄姿地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操着不标准的台湾腔和观看直播的网友聊起天来。这种聊天像是片段似的回答问题,没有任何主旨。然而,从视频片段来看,不停地有虚拟“礼物”从屏幕上冒出来。每当冒出一个“大件”的时候,美少女就会做出一脸痴迷的样子:“哇塞,兰博基尼耶,谢谢你啊大柱哥,给你一百个么么哒。”
    极其造作的嗲腔,让萧朗一阵阵泛呕。
    “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正题?”萧朗无奈地堵着耳朵,“子墨说得对,真是太恐怖了。”
    “快到了,我说的不是这种恐怖。”程子墨挥了挥手。
    话刚落音,屏幕上一片漆黑。
    “完事了?这是啥?”聂之轩莫名其妙地说。
    “他们说的是右下角那个影子吧?”萧朗不以为意地指了指正在倒退播放视频的屏幕。
    “厉害啊,臭小子,我是看到网上的截图评论才发现的。”萧望说完,把视频的最后一段又重新逐帧播放了一遍。
    从一帧一帧的画面中,似乎可以看到一个影子从画面中的床底下伸出手来,直接伸向了桌子下方,紧接着,画面就中断了。
    “这个不用处理也知道,应该是一个人躲在床底下,伸手关闭了电脑的电源。”唐铛铛说。
    萧望点了点头。
    “就这个啊?大小姐都不觉得恐怖,你觉得恐怖什么?”萧朗朝程子墨凑过脸去,问她。
    “没啊,评论里猜得比较恐怖而已。”程子墨蔑视地看了一眼萧朗,“你不觉得恐怖的东西,我都不觉得恐怖。”
    “完事了?这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萧朗见萧望没有继续展示材料的动作,失望地说。
    “画面里的人,是本地人气最高的直播主播之一。”萧望说,“网名叫兔萌,真实姓名叫赵金花。”
    “反差有点大。”萧朗捂着脸笑道。
    “这个直播中断之后,几个经常给她打赏的人尝试去联系她,一直未能联系得上。”萧望接着说,“于是,一个忠实粉丝就报了警。”
    “报警是对的。”聂之轩抱着胳膊点了点头。
    “南安警方很快就核实了赵金花的身份。”萧望在屏幕上播放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皮肤蜡黄,三角眼,塌鼻梁,脸颊上甚至还有几块色斑,戴着一个黑色十字架的吊坠。
    “这……是同一个人?”萧朗目瞪口呆,“不太可能吧。”
    “眼神是一样的。”凌漠摊了摊手。
    “化了妆,视频还有美颜滤镜,所以有一点变化是正常的。”程子墨嚼着口香糖说,“你们这是少见多怪。”
    “这这这,这还叫‘一点’变化?”萧朗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那帮傻子要是看到她本来的面貌,还打不打赏?绝对要告她诈骗!”
    “赵金花,女,28岁,安桥县安山镇第一村民组村民。”萧望没理萧朗,继续介绍当事人的情况,“已婚,丈夫是同村村民,比她小六岁,两人育有一女,今年三岁。两年前,也就是赵金花生产后一年,就到南安市来打工,留下丈夫和女儿在村里独自生活。”
    “十个月前,赵金花开始使用直播软件进行直播,并以此来维持生活。”萧望说,“根据邻居的反映,最近一段时间,赵金花经常带陌生男子来住处厮混,也不避讳,男女关系非常混乱。警方去其户籍所在村庄调查的时候,也听闻了关于赵金花的传闻。”
    “没有美颜的情况下还不见光死,看来化妆的技术很高啊,不比山魈差吧?”萧朗不依不饶地吐槽赵金花的相貌。
    “赵金花被确认失踪后,警方对其丈夫和女儿进行了调查。”萧望说,“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其丈夫还是吐露,赵金花在一个月前向他提出了离婚,并且允诺老家的房子和孩子都归其丈夫,但她不承担抚养费。她丈夫出于多年的夫妻感情没有同意,于是这件事就暂时被搁置了。警方对其直播账号进行调查,发现她除了每个月提取出少量用于维持生活的金额之外,其他的打赏金都没有提取,仍以虚拟货币的形式存在。其账号里的打赏金,兑换成人民币的话,多达五百万元。”
    “五百万!”萧朗惊愕得合不拢嘴,“一个月五十多万的收入!傻子还真是够多的。”
    “我和萧朗一样,看不懂。这种直播,就是坐在那里聊聊天,凭什么能赚到这么多钱?这和不劳而获有什么区别?是因为我们国家闲人太多了?还是因为社会病态?”聂之轩说,“完全不能理解这种直播能满足这些打赏的人什么?”
    “也不能一棍子打死。”程子墨说,“有一些直播还是很有营养很正能量的,有才艺、有学识的人通过直播推广自己的三观和学问,获取相应的报酬,这个还是很好的。不过确实也有很多直播很无聊,有的为了博取眼球,扭捏作态,甚至违法乱纪。直播这个领域,鱼龙混杂,当然,鱼多,龙少。”
    “我们不是说直播不好,只是对无聊、病态的直播还有这么大的市场感到费解。有那时间,多读读书不好吗?”聂之轩摇了摇头。
    “我倒是觉得,她不提现的这个行为比较有意思。”凌漠说,“我分析,她已坚定了离婚的立场,为了这五百万不会在离婚官司中扯上麻烦,所以一直不提现。毕竟,虚拟货币有它的隐蔽性,而且在法律上,不太好界定虚拟货币的分割归属。”
    “你的意思是说,她丈夫可能会对她做出不法的事情?”萧朗说。
    “不能排除啊。”凌漠摊了摊手。
    “凌漠分析的动机,也是我们担心的地方。其实现场勘查也有一些异状。”萧望在大家讨论直播的时候一直没有言语,此时接着介绍道,“在去赵金花老家调查之前,警方先是找到了赵金花在南安市区的临时住处,是自己租的一居室,我们视频里看到的就是卧室。可以看得出来,赵金花还是很讲究卫生的,所以警方在对赵金花家进行现场勘查的时候,除了纸篓里的东西,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物证。”
    2
    “纸篓里有什么?”萧朗问。
    “有卫生纸和安全套,检出六个不同男性的dna。”萧望摊了摊手,说,“不过,这说明不了什么,我们之前就说了,她的私生活很乱。”
    “那不就是没有异状吗?”萧朗不解道。
    “别急。因为警方确认了出入口,唯一出入口是大门。”萧望说,“大门的门锁是完好无撬压痕迹的,但是大门内侧的保险链断了。”
    “嫌疑人在进门的时候,赵金花必须在家里,才可能锁上保险链。”凌漠说,“嫌疑人对赵金花的活动轨迹很熟悉,所以趁她洗澡化妆的时间进入室内,潜入床底,想攻其不备。因为没想到赵金花进了卧室就开了视频,所以他要先关闭视频才能犯罪?”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萧望赞许地点点头。
    “那会不会是保险链本来就是断的?不一定有人进来吧?”萧朗说,“视频那个,就一个闪动的影子,都是网友瞎猜的,证据坐不实啊。”
    “保险链有新鲜截断的痕迹。”萧望说,“痕迹检验部门研究来研究去,对于截断保险链的工具一直不能明确,最后的倾向性意见是,牙齿。”
    “牙齿?”几个人异口同声。
    “为什么要调查赵金花的丈夫阮风呢,是因为经过调查,赵金花的住处钥匙别人不可能有,而阮风有。”萧望并没有继续牙齿的话题,接着说,“门锁既然没有损坏,很有可能嫌疑人就是有钥匙。可惜,警方无法掌握事发当时阮风的动态。”
    “她丈夫牙口很好?”聂之轩还是摆脱不了自己的疑问。
    “这个靠不住,牙口再好,那毕竟是金属链条,能咬断金属链条,没道理的。”凌漠说。
    “还有人用牙拉飞机呢!”萧朗有不同意见。
    “不过,究竟是不是牙齿导致的链条断裂,牙齿究竟能不能截断金属,阮风的牙齿究竟好不好,这些都没有依据予以支撑。”萧望说,“不过,这显然是有‘异状’的,我们守夜者组织从成立起,就专门办一些异常的案件,所以才会有很多异常的破案经过。事出必有因,既然有异状,自然会引起我们组织的注意。上面一句话是组长说的。”
    “老规矩,有异状,就绕过去。”凌漠说。
    “那周围有监控吗?”唐铛铛问。
    “监控都很模糊,不可能确认身份。”萧望说,“而且,这个案子没有发现有犯罪事实的发生,是不能立案的。”
    “嗯,有犯罪事实、需要追究刑事责任、有管辖权,这是立案条件,我记得的。”萧朗说。
    “从立案开始,就要讲法治精神了。”萧望赞许地点点头,“所以也需要我们守夜者组织能获取相关监控的权限来发现问题。”
    “模糊不要紧啊,他们会看步态,从步态看心理。”萧朗指了指凌漠和程子墨。
    “我听说你们之前的分析判断了,很棒,所以,现在这个案子的视频资料还需要你们去看。”萧望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是允许守夜者组织调取现场周边监控数据的命令。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吧。”萧朗一把抓过文件看了看,一手一个把唐铛铛和程子墨按在了电脑前的转轮椅子上。
    “又要看视频,瞎了都。”程子墨揉着眼睛说。
    赵金花租住的小区,是一个破落的旧小区。实在看不出,这样的一个旧小区里,居然住着一名坐拥数百万的富翁。
    因为是旧小区,所以小区物业并没有在小区里安装视频监控。唐铛铛利用数字证书打开辖区派出所的数据库,调取了事发前后时间段的路面监控。从路面监控的位置看,虽然看不到小区的大门,但好在路面两头都有监控,也就是说,只要不会飞,那么不管什么人进出这个小区,总是要从路面两头的监控里路过。
    难度在于,两个监控之间,住户不少,人口很多,要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赵金花自己就很难了,更难发现所谓的可疑的人。
    不过,在茫茫人海中,程子墨还是发现了蹊跷。
    “等等,你们看看这个人。”程子墨指着监控视野角落里的一个黑影。
    因为人影贴着墙根在走,所以距离监控摄像探头较远。加之是晚上,颜色变色很厉害,更不可能看清容貌,所以只能说是一个不知道穿着什么颜色衣服的黑影。黑影拖着一个大行李箱,向小区所在的位置走去。
    “贴着墙根走的人,要么就是性格孤僻、缺乏安全感,要么就是心里有鬼。”凌墨补充道。
    “我就是觉得他和之前警方偷拍的阮风的行走视频有点相似。”程子墨说。
    “快进一下,看看他有没有走出来。”萧朗抢过鼠标,点击快进键。
    快进了大约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果真看到一个相似的黑影,同样拖着一个大箱子从视频里走出。
    “哪有拖着箱子进来,又拖着箱子出去的?”萧朗说,“一看就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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