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火手册!
    现在我就要把我的手册放进来了(在这之后)。
    我的想法是你会觉得它很有意思。当然,你也可能会讨厌它,那完全可以理解。我设法让语言更正式一些——因为我在写的时候会想象自己不知道它的读者是谁。有时候你把东西放进风里,然后风把它带走——可它会被带去哪儿?
    手册有几份备份。我姑妈有一份。拉娜有一份。我还在学校图书馆里塞了一份,某个就算过了好几年也不会被发现的地方。
    你已经见过封面了——我之前已经插进来过。那么,我就直接从第一页开始。
    前言
    这本手册是写给与我如此相像的你。我发现了一些直白而美好的事,也正是这些事将被记录在我为你写的手册里,这本小专著叫作:
    为何,以及如何谋划一场火灾
    有些人看事情的方式是,哦,这件事不适合我。然而,在读这本手册的时候你不需要这么想,因为它就是写给你的——只为你而写。
    这个世界很荒谬。它非常饥渴。它既贪婪又放荡。我们所居住的是一个混乱的地方,这你肯定同意吧?那么,我们应该试着去看清它。我做这份手册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如此。它是一个可以让你把握住的世界。你可以紧紧抓住它,找到你前进的方向。这便是我在向你承诺的。
    露西娅·斯坦顿
    1
    一系列首要事物
    我想让你出去给自己买一个打火机,或一盒够好的火柴。如果买的是火柴,那最好是可以随处划燃的火柴。那种才是最好的。打火机不需要非常花哨。相反,如果可能的话,它最好很不起眼。你会把放进口袋里作为某种象征。在你闲晃的时候,时不时地把手伸进去然后想起:所有存在着的建筑,所有庞大的财富和权力结构,它们之所以能够伫立是因为你允许它们存在。用你口袋里的这一小团火焰,用普罗米修斯的这个小礼物,你能让每个人都还原为某种无情的平等。所有那些趾高气昂的人都得走下神坛。因此,当你在银行里被大堂经理无礼对待,当你在餐厅或其他商业场所被禁止入内,当你在不必要的时候被要求加班加点,当你被迫流离失所露宿街头,把手伸进你的口袋,抚摸属于你的那一小团火焰的载体,在它的身上感受慰藉。
    我们应该放火——在我们放火时,我们应当知道原因。
    2
    贫穷或富有
    此时此刻的你是贫穷还是富有对我都不重要。如果在你心里还有必需的人性,真正的同理心,那你就该离开这些阶层,贫穷的,或富有的阶层,而加入一个全新的阶层:那就是,粗茶淡饭自得其乐地存活着的阶层。这是一个活得最基本的阶层。我们要的仅仅是最基本的必需品,而且我们也乐于和别人分享最基本的必需品。你明白吗?凡是我们不能分享的东西我们都不要。我们想要有的是这种同理心:拥有别人无法拥有的东西会让我难过。
    我们恨的是什么?恨的是当我们看到那些被迫无法得到最基本的必需品的人。有些人会谈论起购买马匹,或者在专为他们打造的宽广道路上驾驶优雅的汽车。这些东西我们都强烈反对。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一个目的,我们的目的便是:
    我们
    将把
    它们
    烧光
    3
    无论是今天由我做,明天由你做,之后的日子里,由和你说过话的人,或者一个从不认识我也不会认识我的人来做,都根本不重要。下层的人民终将会崛起将上层烧毁。
    有一件简单的事要记得——度量的方式是什么?
    需求该怎样度量?是这样的:一个人能自然地得到她所需要的空间。如果有一个人常年在外,而你想在他的房子里过夜,那就过夜。这是一栋房子,它就是用来睡觉的。如果他回来后你仍在那里,而房子没有足够的空间给两个人睡,那么你们就在仅有的小空间里肩并肩睡,同时你要开始建造另一个小的庇护所,好让你们两个人都有栖身之地。这是你们两个人要一起做的事。
    这种善良之所以看起来有些不可能只有唯一一个原因:
    财富压榨着我们,富人接二连三地压榨着我们,直到我们再也不会像原本那样互帮互助,因为我们的内心已经被改变。
    永远不要让自己被如此压榨。我亲爱的朋友,我的心,反抗它!
    4
    所建立的一切皆可烧毁
    所有已经建立的都将会被烧毁,即便无法被烧毁也能被摧残。即便无法被摧残也能被毒害以用来杀鸡儆猴。这不仅是一本与火有关的书,尽管火让我们快乐。这本书与我们该如何分享最基本的东西有关,而朝这种分享迈出的第一步是我们必须停止拥有最多的东西。我们必须说服有钱人不要拥有比他们所需的更多的东西。等他们被说服后,他们就会和我们一样。他们就成了我们能认可的人。而我们也将张开双臂迎接他们。
    火带来的快乐
    啊,火带来的快乐!要是你曾点过蜡烛,你就能明白火所带来的那种强烈的愉悦感。它是人类智慧和灵巧的可见部分。它是最小也最完整的控制权。把一个东西点燃并因此不费吹灰之力地改变它——而且引起亮光,引起热量,引起烟雾。
    我走进离林中空地有一小段路的树林,一个我小时候经常去的地方。在那里,我堆起一些树枝。
    5
    我堆起了一个类似引火柴的结构——一个非常小的建筑,然后我放火烧了它,这个由我组建的小建筑在燃烧时点燃了上面的原木。你看,就连燃起一堆篝火也像是某种纵火。
    但是,纵火,它到底是什么?它肯定是最美妙的词汇之一了。纵火,纵火——它在你舌头上滚动的感觉是多么妙!我要是能成为纵火犯的话就太幸运了。想象一下这句话有多么棒:一个在地窖安居的纵火犯。
    我们自作主张地认为人生很长,但火焰告诉我们——它只是一闪而过。人生就只是一闪而过——然后就消失了。因此,我们必须极尽所能地充分利用它。
    火是红。它是黄。它是蓝,它黑得像灰尘,褐得像原木上枯萎的线条。火是血肉的粉色,是飘烟的灰色。火是上色前停留着的所有颜色,出现在当一个人觉得要放一场火的时候——但在什么东西上放火,该怎么放?
    着火的时候,人们跑出他们的房子——不是为了安全,而是去着火的地方,去那座着了火的房子,为了去看它。他们不是来帮忙的。他们纯粹只是想目睹一场大火灾。
    6
    我九岁时曾和朋友玩过一个游戏。我们有两件斗篷——在万圣节前几天给我们做的傻斗篷。如果,她对我说,我们把它们点燃后逃跑,最先把斗篷脱下来的人就输了,你觉得怎样?
    这样的渴望就是火带来的快乐——我们觉得只有在火里我们才将得到考验。而且确实,火向来都是最终的考验。不然我们怎么知道谁是女巫呢?用水——或用火。然后为了把问题解决,我们应该烧死她——他们以前就是这么说的。
    你的住所
    你拿着这本手册坐在一个屋子里,或一条长凳上,在你周围延伸出的是一个街区,而在那之外是其他的街区。又或者你是在乡间——四周只有田野,而在那些田野之外,你才能到达一个小镇。然而,我很肯定,你只要用一点力气,就能到一个有一幢建筑的地方:一幢高楼,一幢你讨厌的建筑。如果可以的话,一幢你愿意亲眼目睹它着火的建筑。我对你说,我亲爱的朋友,在那幢建筑上下定决心。我要你把它烧了。在你每天经过它的时候,想象这幢建筑在火焰里的样子。在你每晚入睡前回想起它的样子,然后想象当你把你的小火柴丢在恰到好处的位置时它将会变成什么。想象那种乐趣,那种在你看着那幢高楼在炙热的碎片中颤抖时慢慢浮现出的,延展至你的脚趾、双腿、四肢、你的胸腔,然后一直向上经过你脸部肌理的喜悦。那会是你代表所有称得上是人的——以及希望成为人的人所给出的一击。只有那些盼着能比我们高出一头的人——只有他们才会为你所做的事哀叹。
    7
    实际操作
    在一幢建筑上最简单的放火方式是使用助燃物。比如说,汽油,能引起火灾,这是人尽皆知的。从炉灶里出来的气体,或用于加热的气体也是如此。假使要放火的话,它应当能产生了不起的结果。助燃物有很多种——它们的难处在于:当这些助燃物在场时,人们总会在建筑废墟里发现是有人故意纵火,以及用了何种纵火手段。你看,它们没法把自己也烧得干干净净。曾几何时刑警实验室疏于管理且人手不够,但他们现在的技术已经更先进了,而且这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有一个训练有素的调查人员来到你的纵火现场,起火的原因就会被发现。当然,这并非是说你一定会被发现。事实上,就算你会被发现,在法庭上也很难证明纵火罪,所以你能躲过的机会很多(特别是当你并没有理由烧毁这幢建筑)。而且——谁说你本人真的会被发现呢?得需要一个机智过人的调查人员才能找到一个烧毁建筑却不求回报,也不为报复的人。恰好是你的无利可图保护了你。
    8
    x
    一个用来放火并且让其看起来既平常又自然的好办法是用香烟点着炉灶或烤箱的燃气。如果你把燃气放得足够久,那就行得通。如果你不介意让人知道是有人故意纵火,你可以这么做:闯进一间屋子,确保所有门窗紧闭。走到厨房,把厨房门关了。再把所有通风口也关了——如果关不了,就用布料把它们塞严实。把所有煤气阀门打开,但别让它们冒出火星。只是让燃气流出来。让气体在房间里弥漫一会儿。然后去另一间房。点燃一根蜡烛,等蜡烛燃烧到最底部时,火焰会转移到浸泡过汽油的布条上。布条应该一直延伸到厨房门的下面。那么你就用了普通的材料制造出了一场可观的爆炸而且还烧掉了一幢房子!这样安排的妙处在于当一切正在发生时你根本不用待在屋子里。
    9
    保护火苗
    如果你放的火刚烧起来就被消防员扑灭那就很可惜了,对不对?这就是为什么一个优秀的纵火者知道该如何保护他/她的火苗。火苗该如何保护呢?有几种方式。
    10
    1. 如果你是联盟里的成员(比如纵火俱乐部或者其他诸如此类的团体或组织),那就公开起火的约定时间。让每个成员都到你放火点附近的区域,然后在各个关键建筑内(医院、市政厅等等)拉响防火警报。让他们用电话报告火警。让他们分散消防部门的精力,好让你的真火灾成为众多假火灾中的一起。那样你的火才有机会继续燃烧,而且烧得更猛烈。
    2. 在通往你放火点的路途中制造骚乱。用简单的方法就能办到,像是打破几盏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播撒铁蒺藜(有几个尖角的金属物体,用来撒在地上刺破轮胎)。你或许曾看见警察将一种特制的工具铺在路面上,在汽车追逐时用来损坏轮胎。这种工具在工作坊里能被轻而易举地做出来。它是一根带齿的长金属杠杆,可以做成平展的,能在合适的时间一下子拉开。
    3. 我听说直接进入消防部门并且破坏消防车也是可行的。我确定这能做到——但看上去极其困难,所以除非你是一个实施行动的行家否则我不会建议你去做。在遇到一场重要非凡、真正的大火时——比如,你将要烧毁的是某个法院或者公司总部——那牺牲掉一组男人或女人,大约九到十人,是值得的。他们就像狙击手那样,被安插在大楼内,面朝最邻近的每一个消防部门。这些人(很有可能会被抓住、虐待、杀死等等)能防止消防车离开消防站,确保你的大火能尽可能久地燃烧。
    11
    关于同谋
    尽管通常情况下没有同谋会更好,但有些任务的规模确实无法凭一己之力完成。如果你打算找同伙,那必须是因为你所希望达成的事值得你承担被人背叛的危险,无论是因为愚蠢还是积怨。
    如果你的组织或者所在的纵火俱乐部触角足够广——那你或许能实施一个聪明的巧计。我们把它叫作:互惠行动。在本例中,你仅仅是因为住在着火点附近的区域而被指控纵火。那是显而易见的,不是吗?可能的嫌疑人来自可能纵火的人——比方说,来自活着的那些人(他们不会搜查墓地)。那么,如果你能从一个很远的地方带来一个人,这个人来的时候无人察觉然后犯下本该由你犯下的纵火罪,那么执法者想要找到这个人就非常难了。你需要制造不在场的旅行记录,以及花费大量力气去避免制造类似的记录。
    接着,你,或者你们组织里的某人,就需要前往帮助你的人的住处,并且在那个区域犯下纵火罪然后不被任何人觉察地回来。更好的是,纵火俱乐部内的成员完全可以互相帮忙,而且不计报酬。
    12
    关于愤怒
    在放火的实施过程中,你应该是完全冷静的。绝不应该让自己被愤怒蒙蔽了双眼。就算你要烧掉的那家银行让你和其他人备受伤害,而且在你向保险库倾倒汽油时一种正义的愤怒充溢了你的全身——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应该允许自己丧失冷静。你这么做不是为了报复。你这么做不是出于愤怒。你这么做是为了寻找一条通往所有活着的人的内心之路,向他们展示我们都只需要最基本的、最微薄的东西就能生活。我们能和彼此分享这些东西而且很快乐。在放火时充溢着你的应当是这种情绪。
    双重身份
    悲伤的事实是,我们生活在一个被监控的国家。也许当进入你要放火的地方时你会被看到。所以你该怎么解决这个难题呢?
    好,问你自己——被看到的人是谁?也许会是你。可能是你,穿着你经常穿的衣服。也可能是伪装起来的你。可比这两者都更好的是什么呢?
    13
    最好是这样子:为自己开始安排一个全新的人生,切断你迄今为止在过的生活。你会远去。你再也不认识那些你之前认识的人。你会用一个新的名字。你会靠你之前没有显露过的技能来生存。然后,当你去放你的火的时候,你去的时候是你自己,就和你往常一样,穿着你经常穿的衣服。那么,被发现的人是你,但只是过去的你。以至于那个人,也就是他/她可能在这个世界被发现的方式,比如她的习惯、她的裙子、她的职业、她的交友圈,都已不复存在了。你还要小心不能留下生理方面的蛛丝马迹——但光是我提到的这一种预防措施(而且它确实,我知道,是很难做到的)就能帮助你幸福地活下去,不被执法者发现。
    新的伦理准则下,任何城市、任何地方的人在迎接外来客时都彬彬有礼、严守私密,这让这种方式对所有人都简单易行。
    14
    平民还是军事
    这世界上的政府部门非常希望你能分清平民与军事目标之间的区别。有趣的是,在向我们发动阶级冲突时,他们却没有那样区分。当一个家庭被殴打并丢到街上他们的家产也被扔进水沟里的时候,他们是军事目标吗?根本没有军事目标。同样,也没有非军事目标。这些都是十九世纪框架内的一些抽象概念。我们不是那些在日内瓦大会上坐着的人,身着长礼服讨论着富人想(依靠穷人)发动的战争。我们讨论的不是对他们有利的战争。
    我会再重申一次——我们在这里是为了帮助大多数的人,他们受制于那些前所未有的最糟糕也是最全面的压迫。如果我们让自己在行动中暴露,我们将会入狱,甚至被杀害。
    但我们仍将继续!
    15
    结束语
    别急着来。记住——你将放的那场大火之前是你的整个人生,在那之后也是你的整个人生。那种转变需要优雅和彻底,以及一种能硬化成坚强决心的深切怜悯。如果你要花上几年的时间才能成为一个能烧掉一整幢建筑的人,那就等吧。在你的口袋里放好你的火柴,看着你周围人群的脸庞。我们难道不都一样吗?我们难道不都在努力着去拥有仅仅是足够的东西吗?
    16
    大厅
    时间还早——课还没开始。大厅里有种感觉,像是一个空无一人的火车站。这个空无一人的地方随时会挤满了人,然后,它所有有安慰感的部分就都会消失。
    我刚在多媒体教室把手册打印了出来(用灰色的厚纸)——也就是我一早就来的原因。
    你能想象我当时有多么自豪——我的意思是,我以前从来没写过手册,这辈子一次都没!而我现在,手里却拿着它们站着。斯蒂芬走了过来,他问我火放得怎么样。这么多人里偏偏是他。我本来希望不会遇见他的。
    我料到他会问,但我没有准备——反正不是在我拿着手册的时候!另外——他也太蠢了吧,竟然说得这么大声。不过,我估计他是被伤了自尊所以脱口而出。
    当我看到他那张惨白的脸,我心里想的只有:
    你能想象吗?——别人叫你回家你就回家?有些人从头软弱到脚,像一条黄油似的。
    我指的同谋就是这意思。放聪明一点。小心总没错。
    火放得怎么样?
    我肯定你已经能料到(毕竟你现在对他已经有些了解)他那种不怀好意的语气了,好像扬一发话他就像弱鸡似的跑掉是我的错。
    我把手册塞进包里。
    我没去。
    你没去?
    听着,我才没这闲工夫。而且这件事本来就很幼稚。你还想继续参加吗?那个男生看起来像个混蛋。
    对,我知道他是个混蛋。我和他一起长大的。
    接着拉娜出现了,时机完美。
    她带着一丝嘲讽看了眼斯蒂芬。
    嗨,拉娜,他说。
    她看了我一眼,又假装成害怕的样子看了他一眼,用手遮挡住他,然后问我他是不是已经走了。
    我小声地说:没呢,他还在。
    真该死,斯蒂芬,她说。什么时候人家需要你,什么时候不需要你,你得有自知之明。这是一种很重要的能力。
    他看着我好像我会帮他说话一样。没门!
    他耸了耸肩。
    回见,露西娅,说完他就走了。
    拉娜假装朝地毯呕吐了一下。
    看来,他是喜欢上你了,哈。太糟糕了。
    为什么?
    因为我永远都不会让那家伙跟你一起玩。你和他一起玩吗?你没有吧?
    没有。
    他是你的男朋友吗?你是不是在他家的沙发上躺在他身下?他在你身上的时候你是不是能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他有多重?
    咳,拉娜,别说了。
    我宁愿我们俩都和我表哥约会。事实上——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今晚我们会找点乐子。你必须得来。没得选。
    她大摇大摆走出了大厅。我这才意识到她穿着睡衣和拖鞋。真是个狠角色。
    意义
    我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做一份这样的手册意味着什么?
    我才开始我的纵火生涯,所以你可以说那是我作为一名理论家在放火领域的入门作品。目前我只是一个理论上的纵火犯。很快,我将成为理论兼实干的纵火犯。扬说的那些关于我正式加入俱乐部的事,我觉得都是废话。从两方面来看——我不想欠人情。如果我被俱乐部接纳应该是因为我放过了火。而我还没做到。
    那就意味着,我现在该做的事就是:
    放一场非常大的火。
    问题是,我打算烧毁什么,以及我之后该怎么脱身。
    我得制订我的计划。
    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从艺术教室里偷几叠纸。我觉得说是偷大概有点夸张了。艺术老师很疼我——我不用偷那些纸。她会直接给我。
    纸。
    铅笔。
    直尺。
    绘画板(待归还)。
    指南针(待归还)。
    对于你们中那些不知道怎样把事情做好的人——这就是方法。你拿出一些纸然后写下整个计划,从一开始就要这么做。你不能指望事情会完美地进行——当然不会了。但是,到最后你的处境会比那些从来不懂提前规划的白痴好得多。又或者,你应该有所指望。但我觉得连这件事可能也无法保证。
    顺便一提,他们找到那个在音乐室放火的人了。是那个叫雷的胖男生,留校教室的那个,我就是从他嘴里第一次听到“声呐俱乐部”的。我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我得去办公室拿提前离校探望我妈的批准,他和他家人也在那儿。他当时穿着正装,像参加毕业典礼之类的。也就是在那时我知道——雷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他们让你穿正装,那一定是因为他们要对你做某些可怕的事。我很肯定。
    家园
    这次我就不在我的预言上多费口舌了。这趟探望简直是场灾难。我去了“家园”。我和妈妈一起坐在鱼池旁边时她遇到了一点意外。她看起来像是遇到了,因为她做了个奇怪的表情,于是我检查了一下,对,出现了一点意外。我得找人帮忙。也就是说要去护士站。等我到了护士站他在那里,然后他跟了我过去。
    我不得不告诉他我妈发生了一点意外,问他是否可以帮忙清理。
    你能想象吗?
    反正,他照做了。我的老妈被看护用毛巾擦了身,那个看护就是,嗯,你记得的。
    我觉得她应该不在乎。我想类似的事很常见。我本来想帮他的,但他说他做这个有一套顺序——而且不会花很久。他说我可以四处走走,他差不多十分钟就能结束。我猜他是不想让我看他清理吧,也就是说有点尴尬,毕竟这种事附加值很高——我是指从进化的角度来说,如果你看到一个男人做类似的事的话,或许你会认为他能成为一个好的伴侣。不过,我觉得他不会这么想。他可能在想的是:我不想让她看到我清理她妈妈腿上的屎。这么想也没错。
    等我回来后一切都完好如新。我妈妈又在她的椅子上了。而他就只是坐在那儿。我猜他大概是在等我。
    我问他他叫什么,我之前并不知道。他告诉了我。我也告诉了他我的名字。他说他早就知道了,露西娅,不是一个会让人忘记的名字。
    我告诉他人什么都能忘记。
    姑妈
    我姑妈说她对只因为有钱而把别人烧死在他们家里的这部分不太确定。我说,但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他们本来在任何时候都能住手的。她说,我知道,但我还是对那部分不太确定。无论如何,我是要死的人了,之后这个世界就是你的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别这么说。
    但我很喜欢其余的部分,她说。我觉得它可能有点太正式了。
    它应该再简单一点——像一个人压低了嗓音对自己说话。
    我说,下一本会更好的。
    药片
    拉娜说今天是蕾的生日,我们要去她哥哥的店也就是她打工的地方接她。我们开车过去,我也头一次有机会坐在车的前面。
    其实,这不是我的车,她告诉我说。这是我哥哥的,但他在监狱里。如果被他知道他会杀了我,会拧断我的脖子。
    你哥哥因为什么进了监狱?
    邮件诈骗。
    真的。
    假的,并不是。他在海岸警卫队的时候因为喝酒和人打架。不幸的是被他打的人有心脏病。
    你说的难道是指……
    对,他就是把那人教训了一顿。所以,要等我二十五岁了他才会出狱。到那时他是三十二岁。他可能会因为表现优秀提前出来吧。他人不错。当时大家都非常吃惊。
    我们很快就到了蕾的哥哥的店(他也杀人吗?不,露西娅。他不杀人。杀人的只有我哥哥,而且他只杀有心脏病的人),是一家汽车店。门外有一个法拉利的标志。
    他根本没见过法拉利,拉娜对此表示。
    蕾出来了,把包扔在了车后,坐上了车。她把身子倾向我们中间。
    你们好啊,姑娘们。
    你好,蕾。
    拿着吧。她给了我们两粒药片。
    这是什么?
    这就是我说的乐子,拉娜回答。等会儿蕾才会告诉你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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