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八月十九日，星期三，艾琳
32 八月十九日，星期三，艾琳
鉴证科的法医花了大约五分钟，从内尔·阿博特的垃圾邮箱里找出她买减肥药的电子收据。据他查看的结果，她只买过一次，但当然了，若她有另一个已经不使用的电邮信箱，那又另当别论。
“是不是很奇怪？”一名制服警察这么说。局里有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制服警察，他是其中一人，我没费心去问他的名字。“她已经那么瘦了，怎么还需要吃那种东西？那个妹妹才胖。”
“朱尔斯？”我说，“她不胖。”
“哦，是啦，现在不胖。你真该看看她当年的样子。”他大声笑了出来。“像头小母牛。”
他妈的自以为好笑。
肖恩把减肥药的事告诉我之后，我便开始深入研究凯蒂·惠特克的档案。她的案子相当明确，和其他大多数的案子相同，可是很多问题令人困惑：她的双亲没发现任何迹象，学校老师表示她近来略显得心不在焉，不像平常活跃，但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她的血液检查没问题，过去也不曾自残。
值得注意的是，据称她和最好的朋友莉娜·阿博特起了口角。凯蒂有几个同学说她和莉娜对某件事意见不合。凯蒂的母亲露易丝说两个女孩见面没从前频繁，但她并不认为两人有过争吵。她说，如果真的有，凯蒂会告诉她。她们以前吵架时，凯蒂会毫不隐瞒地告诉母亲。以前她们吵完都会和好如初，甚至某次争执后，莉娜还因为歉疚，送给凯蒂一条项链。
据学校同学塔尼娅、埃莉那几个女孩的说法，确实曾经有事发生，但她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在凯蒂过世前一个月左右，她和莉娜起了所谓的“严重口角”，最后还得老师出面排解，拉开两个女孩。莉娜愤慨地驳斥，说塔尼娅和埃莉是冲着她来的，她们只是想陷害她。露易丝确实没听说那场争吵，而出面调停的老师马克·亨德森则表示那根本不算争吵，两个女孩子只是打打闹闹，好玩而已，但因为声音太大，所以他才要她们安静下来。不过如此。
我在凯蒂的档案中读到这些信息，但是我一再重读，感觉其中有些不对。十来岁的少女会打打闹闹？也许我性别歧视内化的程度比我愿意承认的还严重。但是，看看这些女孩的照片，她们个个漂亮又自信，凯蒂尤其会打扮，在我看来不像会打闹那型。
我把车子停在磨坊居外面，听到声音于是抬头看。莉娜从楼上一个窗口探头出来，手上拿根烟。
“嗨，莉娜。”我喊她。她什么话也没说，但是非常刻意地先瞄准，把烟屁股朝我的方向弹过来。接着她缩回房间，砰一声关上窗户。我完全不接受所谓打打闹闹的说法：我可以想象，要是莉娜·阿博特想打架，绝对是真打。
朱尔斯让我进屋，开门时，紧张地看向我背后。
“一切都好吗？”我问她。她的外表糟透了，憔悴灰败，双眼无神，头发也没洗。
“我睡不着，”她轻柔地说，“好像就是没办法入睡。”
她拖着脚步走进厨房，按下电水壶按钮，瘫软地坐在桌边。看到她，我想起我姐姐，她三个月前才刚生下双胞胎，同样累到几乎没力气抬起头。
“你也许该去找医师开点药。”我建议她，但朱尔斯摇摇头。
“我不想睡得太沉。”她圆睁着双眼，整个人看起来很狂乱。“我必须保持警觉。”
我大可说，连我看过的昏迷病患也比她警觉，但我忍住了。
“你上次问的罗比·坎南，”我一说，她立刻紧张地咬起指甲，“我们调查了一下。你说他凶残果然没错，除了几次因家暴定罪，他还有别的案底。但他和你姐姐过世无关。我跑了趟盖茨黑德，他现在住那里，和他聊了一下。内尔过世那晚，他去曼彻斯特看他儿子。他说好几年没和内尔见面了，是在本地报纸上看到她过世的消息，才决定北上致意。看我们去找他问话，还显得非常惊讶。”
“他有没有……”她的声音不比耳语大多少。“有没有提到我？或是莉娜？”
“没有。你为何这么问？他来过磨坊居吗？”我想起她刚才犹豫地开门，随后还望向我背后，似乎在防备什么人。
“没有。我想应该没有吧。我不晓得。”
我本想从她口中继续问点线索，可惜徒劳无功。很明显，朱尔斯因为某种原因而害怕罗比·坎南，但是她不愿说清楚。我虽然不满意但也只能放过，因为我还有更尴尬的事要说。“这有点难开口，”我对她说，“恐怕我们必须再次搜索磨坊居。”
她吓坏了，瞪着我看。“为什么？你们找到什么了吗？发生什么事？”
我说明减肥药的事。
“哦，天哪。”她紧紧闭上双眼，羞愧地低下头。疲惫可能引起这种反应，可是她似乎不惊讶。
“去年十一月十八日，她在美国网络商店买了药。没找到其他的购买记录，可是我们得确定……”
“好，”她说，“当然可以。”她用指尖揉揉眼睛。
“下午会有几个制服警察过来，可以吗？”
她耸耸肩。“嗯，如果警方一定得来，也只好这样。可是我……你刚才说她什么时候买的？”
“十一月十八日。”我查看笔记确认。“怎么了？”
“只是……那是个纪念日，是我们母亲的忌日。这好像……唉，我不知道。”她皱起眉头。“就是有点奇怪，因为内尔通常会在十八号打电话给我，但去年很特殊，她没打来。原来她因急性盲肠炎住了院。而我惊讶的是，她都进手术室了，怎么还有时间买减肥药？”
回到局里，我去找法医再次确认。我没把日期记错。
“她可能用手机上网买，”考利提出她的看法，“医院里真的很无聊。”
但是法医摇摇头。“不是。我查过ip地址，无论谁买的，时间都是下午四点十七分，用电脑通过磨坊居的路由器上网买的。所以，一定是在屋里或是在附近不远的人。你知道她几点进医院的吗？”
我不知道，但这不难查。内尔·阿博特是在十一月十八日凌晨因为急性盲肠炎住院，和她妹妹的说法吻合。内尔一整天都在医院，院方还多留她住院一天。
内尔不可能买那些药。拿她的信用卡在她家里买药的另有他人。
“莉娜，”我告诉肖恩“一定是莉娜。”
他严肃地点头。“我们必须找她谈。”
“你想现在去吗？”我问他，他又点了点头。
“择日不如撞日，”他说，“那孩子才刚失去母亲，还真是个好时机。天哪，真是一团糟。”
没有最糟，只有更糟。我们正要离开警局，就被兴奋过度的考利给拦了下来。
“指纹！”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找到相符的指纹。呃，不是相符，因为和所有出面采集指纹的人都不符，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探长厉声问。
“有个聪明的家伙看了药瓶上的指纹，决定和照相机的指纹比对。你们知道吧，就是那台故障的相机。”
“是，我们记得故障的相机。”肖恩回答。
“好，总之，指纹相符。在你开口之前我先说，不，不是内尔，也不是凯蒂·惠特克。另外还有一个人碰过这两件物品。”
“露易丝，”肖恩说，“一定是她。露易丝·惠特克。”
鉴证科的法医花了大约五分钟，从内尔·阿博特的垃圾邮箱里找出她买减肥药的电子收据。据他查看的结果，她只买过一次，但当然了，若她有另一个已经不使用的电邮信箱，那又另当别论。
“是不是很奇怪？”一名制服警察这么说。局里有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制服警察，他是其中一人，我没费心去问他的名字。“她已经那么瘦了，怎么还需要吃那种东西？那个妹妹才胖。”
“朱尔斯？”我说，“她不胖。”
“哦，是啦，现在不胖。你真该看看她当年的样子。”他大声笑了出来。“像头小母牛。”
他妈的自以为好笑。
肖恩把减肥药的事告诉我之后，我便开始深入研究凯蒂·惠特克的档案。她的案子相当明确，和其他大多数的案子相同，可是很多问题令人困惑：她的双亲没发现任何迹象，学校老师表示她近来略显得心不在焉，不像平常活跃，但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她的血液检查没问题，过去也不曾自残。
值得注意的是，据称她和最好的朋友莉娜·阿博特起了口角。凯蒂有几个同学说她和莉娜对某件事意见不合。凯蒂的母亲露易丝说两个女孩见面没从前频繁，但她并不认为两人有过争吵。她说，如果真的有，凯蒂会告诉她。她们以前吵架时，凯蒂会毫不隐瞒地告诉母亲。以前她们吵完都会和好如初，甚至某次争执后，莉娜还因为歉疚，送给凯蒂一条项链。
据学校同学塔尼娅、埃莉那几个女孩的说法，确实曾经有事发生，但她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在凯蒂过世前一个月左右，她和莉娜起了所谓的“严重口角”，最后还得老师出面排解，拉开两个女孩。莉娜愤慨地驳斥，说塔尼娅和埃莉是冲着她来的，她们只是想陷害她。露易丝确实没听说那场争吵，而出面调停的老师马克·亨德森则表示那根本不算争吵，两个女孩子只是打打闹闹，好玩而已，但因为声音太大，所以他才要她们安静下来。不过如此。
我在凯蒂的档案中读到这些信息，但是我一再重读，感觉其中有些不对。十来岁的少女会打打闹闹？也许我性别歧视内化的程度比我愿意承认的还严重。但是，看看这些女孩的照片，她们个个漂亮又自信，凯蒂尤其会打扮，在我看来不像会打闹那型。
我把车子停在磨坊居外面，听到声音于是抬头看。莉娜从楼上一个窗口探头出来，手上拿根烟。
“嗨，莉娜。”我喊她。她什么话也没说，但是非常刻意地先瞄准，把烟屁股朝我的方向弹过来。接着她缩回房间，砰一声关上窗户。我完全不接受所谓打打闹闹的说法：我可以想象，要是莉娜·阿博特想打架，绝对是真打。
朱尔斯让我进屋，开门时，紧张地看向我背后。
“一切都好吗？”我问她。她的外表糟透了，憔悴灰败，双眼无神，头发也没洗。
“我睡不着，”她轻柔地说，“好像就是没办法入睡。”
她拖着脚步走进厨房，按下电水壶按钮，瘫软地坐在桌边。看到她，我想起我姐姐，她三个月前才刚生下双胞胎，同样累到几乎没力气抬起头。
“你也许该去找医师开点药。”我建议她，但朱尔斯摇摇头。
“我不想睡得太沉。”她圆睁着双眼，整个人看起来很狂乱。“我必须保持警觉。”
我大可说，连我看过的昏迷病患也比她警觉，但我忍住了。
“你上次问的罗比·坎南，”我一说，她立刻紧张地咬起指甲，“我们调查了一下。你说他凶残果然没错，除了几次因家暴定罪，他还有别的案底。但他和你姐姐过世无关。我跑了趟盖茨黑德，他现在住那里，和他聊了一下。内尔过世那晚，他去曼彻斯特看他儿子。他说好几年没和内尔见面了，是在本地报纸上看到她过世的消息，才决定北上致意。看我们去找他问话，还显得非常惊讶。”
“他有没有……”她的声音不比耳语大多少。“有没有提到我？或是莉娜？”
“没有。你为何这么问？他来过磨坊居吗？”我想起她刚才犹豫地开门，随后还望向我背后，似乎在防备什么人。
“没有。我想应该没有吧。我不晓得。”
我本想从她口中继续问点线索，可惜徒劳无功。很明显，朱尔斯因为某种原因而害怕罗比·坎南，但是她不愿说清楚。我虽然不满意但也只能放过，因为我还有更尴尬的事要说。“这有点难开口，”我对她说，“恐怕我们必须再次搜索磨坊居。”
她吓坏了，瞪着我看。“为什么？你们找到什么了吗？发生什么事？”
我说明减肥药的事。
“哦，天哪。”她紧紧闭上双眼，羞愧地低下头。疲惫可能引起这种反应，可是她似乎不惊讶。
“去年十一月十八日，她在美国网络商店买了药。没找到其他的购买记录，可是我们得确定……”
“好，”她说，“当然可以。”她用指尖揉揉眼睛。
“下午会有几个制服警察过来，可以吗？”
她耸耸肩。“嗯，如果警方一定得来，也只好这样。可是我……你刚才说她什么时候买的？”
“十一月十八日。”我查看笔记确认。“怎么了？”
“只是……那是个纪念日，是我们母亲的忌日。这好像……唉，我不知道。”她皱起眉头。“就是有点奇怪，因为内尔通常会在十八号打电话给我，但去年很特殊，她没打来。原来她因急性盲肠炎住了院。而我惊讶的是，她都进手术室了，怎么还有时间买减肥药？”
回到局里，我去找法医再次确认。我没把日期记错。
“她可能用手机上网买，”考利提出她的看法，“医院里真的很无聊。”
但是法医摇摇头。“不是。我查过ip地址，无论谁买的，时间都是下午四点十七分，用电脑通过磨坊居的路由器上网买的。所以，一定是在屋里或是在附近不远的人。你知道她几点进医院的吗？”
我不知道，但这不难查。内尔·阿博特是在十一月十八日凌晨因为急性盲肠炎住院，和她妹妹的说法吻合。内尔一整天都在医院，院方还多留她住院一天。
内尔不可能买那些药。拿她的信用卡在她家里买药的另有他人。
“莉娜，”我告诉肖恩“一定是莉娜。”
他严肃地点头。“我们必须找她谈。”
“你想现在去吗？”我问他，他又点了点头。
“择日不如撞日，”他说，“那孩子才刚失去母亲，还真是个好时机。天哪，真是一团糟。”
没有最糟，只有更糟。我们正要离开警局，就被兴奋过度的考利给拦了下来。
“指纹！”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找到相符的指纹。呃，不是相符，因为和所有出面采集指纹的人都不符，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探长厉声问。
“有个聪明的家伙看了药瓶上的指纹，决定和照相机的指纹比对。你们知道吧，就是那台故障的相机。”
“是，我们记得故障的相机。”肖恩回答。
“好，总之，指纹相符。在你开口之前我先说，不，不是内尔，也不是凯蒂·惠特克。另外还有一个人碰过这两件物品。”
“露易丝，”肖恩说，“一定是她。露易丝·惠特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