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就是长白山里长大的,后来倒腾古尸一类的生意也都是在各种崇山峻岭里穿行为多,可能确实没怎么了解过海边人们的生活习俗,从之前就可以看出阿诗玛是个好奇心非常强的性子,而且行动力也很强,也难怪一位女性才四十不到就已经是业内某一领域的顶尖人物了。
    毕竟咱们古董这一行,尤其是她那古尸领域,都是尘里来土中走的,每年从各种大学毕业的文博专业,历史专业女学生虽然多,但真的能抛开花花世界,适应这种与老古董为伍的生活的数量每年剧减,但反而
    是一些对此道颇有玩味的男性入行新人更多些。
    所以阿诗玛也算古董行风景线里的一枝花了,她本身好像是少数民族人,但是母亲嫁到了东北来,却都没想到自己的女儿选了这样的营生。她如今坐在这个位子上,除开本身实力确实很不错外,也有同行其他男性的谦让礼待。
    听了对方声音甜美的提问,年纪不小的铁拐李也是笑意洋溢,有些小卖弄的说道:“这就必须要眼见为实了,我当初其实也是不太相信的,觉得这东西做出来把玩把玩还尚可,真要用作实用就难了,却不知亲眼见过一次后,才相信此事为真。”
    铁拐李特意卖了个关子,说到这里先停了一下,拿起八仙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我们听到兴头正盛时被他截然阻止,都是一副急切的表情盯着他。
    他嘿嘿一笑,像是引起众人注意很好玩似的,想也是有些童心未泯,才放心茶杯继续说下去,“跟了渔民居住观察好一阵后,我才发现大部分的章鱼甚至软体动物,都有喜欢往狭窄地方钻的特性,大约是知道自己身体太软,才急需要一个容身的坚硬之地吧。”
    “而章鱼尤为如此,大约是它本来祖先留下的外壳退化成了头里面的一块骨头,自己体型又相对来说太大,所以海里的那些贝壳啊,螺壳啊,都不可能容身进去,而这章鱼壶的大小是特意制作调整过的,刚好能让一只寻常大小的章鱼容身进去,再稍大那么一点点。”
    “所以章鱼就傻乎乎的往这个壶里面钻了?而且关住就出不来了么?”听了铁拐李所说的,大家都觉得十分新奇,便有人接着提问。
    “这故意开口小中间大,而且底下还放有一些章鱼最爱吃的饵料,它们这些蠢物看到有罐子可钻,里面又有食物能吃,不必花大力气再去寻找,必然急不可耐的往里面钻,它们的身体柔软,所以也就从那个小口慢慢进去了,在里面吃饱了以后必定有些疲乏,而且再要钻出来也非常费力,没有落脚的着力点,所以短时间里不太会出来……”
    “我知道了!所以长期在海边谋生的渔家们,早就已经摸清了大致的时间,定期收成一次,大多都能抓到还未来得及离去的章鱼来。”却是阿诗玛忽然领悟,插嘴说道。
    “对,所以虽然只是个看上去很普通无奇的物件,倒也有神奇的功能,那上面的两个小孔,是用来填装饵料,并且可以给章鱼透气的。”说到这里,他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只章鱼壶,奇怪的说道:
    “虽然确实有些人喜爱收古老的章鱼壶,但是多半是些特意制作用来欣赏的工艺品,而非真正实用的那种,并且以日本东瀛那里的收藏家为多,大陆本土感兴趣的人很小众,你这个壶平淡无奇,看这釉层发白,还有些白粒纹路斑驳,一看就是海水中泡过很长时间的旧物,也难以断定年代,你拿此物出来到顶桩道场上,到底想卖出什么价钱?”
    他这一句话说到了我们这群人的心坎里,自从那章鱼壶端上来以后,“简陋”两字就是我们心中所立即浮现的第一印象,这不是“简朴”,“简约”,“简洁”这种能够给人带来美感的好词,而是让我们真的很怀疑,这样一件毫无特色的事物也能上顶桩老爷们的桌?
    虽然方才铁拐李说了许多这章鱼壶的趣事,让大家颇感兴趣,但也不代表说世界上所有的这种物件就有古董文物价值了,
    但我知道既然是正规的主办方选出来上台的抬桩,必然不可能拿出荒诞无稽毫无价值的东西,铁拐李这么一问把大家想说的话都说了,于是各位就默默坐等那长者一张苦瓜脸的抬桩商人诉说原委。
    那苦瓜脸一张嘴,便是一段苦兮兮的哀求:“实不相瞒各位老板,这东西虽然看上去简陋寻常,但却是个害人的邪物,已经不知道妨死多少性命,求你们哪位高人把它收了去吧,钱给多给少都无所谓,就算是一毛钱做个样子当我卖给你都行了。”
    听他这一说,我们想起了之前他像甩烫手山芋一般把这壶丢在了八仙桌上,很明显是厌恶至极,否则谁会乱丢自己拿来卖钱的东西?
    众人觉得这倒确实是一种说法,因为早在秦汉时就有的骨市顶桩道场的设置,本来主要目的就有二,一是出手和寻找那些有价值,但却难得慧眼相识,或是因为某些原因难以出手的物件,第二就是处理那些有灵异怪事的古董,普通收藏家奈何收服不了这些物件,就只能拿到业界盛事的时候,请有办法襄助的高人们出手,其中不乏历代的诫器持有者。
    看他如此急于出手的样子,想必此物恶毒的狠,他那一脸愁容满面的短命相,倒也没被它弄死,还带到了骨市上来,也算是有造化,我看他脖子间的那尊菩萨玉佩,造型古朴,颇有韵味,可能是有些年岁的真品,大约是这个物件保佑他未受其害,苟活至今的吧。
    那苦瓜脸发来了话匣子,和我们娓娓道来他的遭遇:
    原来他是一个老港农,以前不发达的时候家里世代都是种田打鱼的,后来清朝统治走到了尽头,香港在沦为殖民地的同时,也渐渐成为亚洲顶尖的沿海港口集散地,战争结束以后更是发展迅速,许多人心思活络,便下海做了生意,他家也不例外。
    一开始是学着人家避风码头开粤式饮茶点心等传统吃食餐厅的,但是因为起步晚了些,也不像那些专业开饭店的能迅速做大规模,论起吃食质量也是差强人意,当时又不流行什么回归乡土农家乐,于是生意就一直不温不火的,糊口的基础上稍微有些积蓄的程度。
    他看着当时许多一同出道的朋友都混的风生水起,香车美人的拥着,一时间也是迷了心智,只看到那风光的一面,却不知道多少人混的还不如他。
    于是他不满足于勉强小康的现状,开始寻求更多更快的赚钱办法,期间卖过衣服,进过工厂,甚至还搞过一阵当时新兴产业代理,比如大哥大寻呼机之类的。
    但是弄来弄去都是些小打小闹,不成气候,仔细算来还不如自己稳扎稳打,经营出一些常客的饭店赚得更多。
    他心中不服命,就开始染手一些不太道义的营生,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非横财不富,这些黑白之间的黑带,往往只要有命在,油水就不少。
    当然了,他胆子怂,要他混黑社会砍人收租是万万不敢的,不过却可以私下做点走私文物的生意,当时大陆解放多年,香港也有消息不日就要回归了,不少外国人离去前想搜刮一批收藏品,于是当时的古玩器物出口市场很好。
    听到这里,一旁的铁拐李明显有些触动和唏嘘,他半生心血几乎都花在了追回那些流失海外古董的事业上,自己的师傅加义父,当年也是走私起家,晚年却良心不安,所以临终前念念不忘嘱托他要追回那些宝物。
    不过铁拐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听那人继续讲下去,既然错已铸成,扯别的也没什么意义了,况且大家直觉上认为这人大概也没能走私成功过什么珍贵的真品,估摸着都是些边缘游走的小打小闹。
    他当时因为财力和见识问题,也没敢深入大陆太深,仅仅在福建等靠近香港的沿海地区到处搜索看看有没有什么留下的宝贝可以出手给冤大头的外国人们,但是早在之前大部分有价值的东西,要么已经被更专业的人收购了,要么就是人家主人不肯卖。
    福建离香港这么近,当时除了收藏家们牢牢紧握手中不肯放出的那些东西外,大多数方便能找到的,已经早就有主了,他东奔西跑了大半年,也没有太大收获,终于有一天,一件改变命运的事来了。
    原来当时他心想虽然明面上的文物古董已经被搜刮一遍了,但是难保不会有一些质量次一点,但是成色还算不错的家传旧家具,会保存在那些不甚富裕的人家之中,他本来也不算财大气粗,收不起真正的宝物,倒是这种二等货最合他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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