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褐色的光过后,桃木盘中央的八卦阵外的一圈木雕龙又回来了,只是这木雕处总觉得隐约薄了一层,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苏暖暖惊魂未定,上来询问我身体状况如何,要不要叫救护车,我让她别紧张,更凶险的伤我都受过,今天虽然是绝体绝命,但好在有河龙这个意想不到的外力援助,所以倒也没受伤,除了刚开始有点想干呕外,基本已经无碍了。
    不过要是刚才河龙再晚出来一时半会儿,我的喉骨估计就要被勒断了,就算抢救及时,也有生不如死的休养好一阵。
    我们俩开始讨论到底是谁暗中用这种手段害我,两人都把矛头指向了韩国栋。基本上是一拍脑袋,毫无任何迟疑的就想到了他,毕竟无论是作案动机还是作案条件他都具备,尤其是我们进夜间骨市以后就没看到他人影,以他上午那种“三光政策”般的扫荡,绝没有缺席夜市的理由。
    “我们会不会太想当然?”苏暖暖若有所思的问道,“虽然我第一反应也是绝对是他,不可能有别人,但会不会真的有藏在阴影里的第三方势力,悄悄的促使我们自相残杀?”
    女孩子心思确实是比我缜密的多,不过暂时我还不敢论断这个想法的对错,要是真的有坐山观虎斗的第三方势力,那今后我和师傅行动起来就更麻烦了,不仅要躲着韩国栋的明枪暗箭,还要随时当心潜藏的危险。
    算了,来一个对付一个,来两个对付一双,现在给自己添加烦恼也没用,敌在暗我在明,只能见招拆招了。
    我把桃木八卦盘收好,交给苏暖暖让她防身,而自己则拿出长明灯在手上捧着,虽然还没有点上,但是只要我心神一动,蓝色的火焰就会刹那燃起,到时候不是诫器程度的那些小打小闹,应该都伤不了我们分毫。
    苏暖暖起初不肯,说我刚才多亏了河龙盘才幸免于难,不然凶多吉少了,她怎么说也不能抢走我最后的防御。我让她放心,现在我手上拿着长明灯,比这偷懒的河龙八卦盘还要灵异,要是真有什么事发生,怕是我来救你的可能性还更大些。
    她听罢还是不肯,觉得我在故意诓骗让她放心,我只得危言耸听的说,你是女孩子本来就阳气少,容易被鬼盯上,我又不能一手拿两个古董,到时候我还要分神保护你,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嘛。
    我又说你拿着河龙盘主防,我手执长明灯主攻,两人挨的近些,到时候有什么情况,互相照应也方便,而且要是真出了事,我还得把河龙盘丢给你,总不可能一个人苟且偷生,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经过我一番软磨硬泡,分析说理,她终于肯收下河龙盘,我们俩继续前行,但是彼此靠得比之前近了很多,几乎衣袖都能相触,因此都有些脸红尴尬,说话也不如刚才一般自然。
    因为遭遇拉腿鬼和这赤隐蛇的袭击,所以我们耽误了不少时间,眼看月上中天,我心想还是不乱逛了,就提议苏暖暖,我们直接去做“顶桩”的地方排队吧,要是去晚了,好东西都被韩国栋包场就不好了。
    这事来之前我就和她解释过,也是夜市的大头戏,和我们早市的赌沉货争舱一样的地位,不过这俩的性质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颠倒掉的。
    为何这么说呢,首先可以从名字中看出端倪,无论是赌货还是争舱,突出一个顾客行动,商家判断的方式,牛老头只要准备好五件沉货,接下来就是我和韩国栋的事了,他在一旁笑呵呵的看戏即可。
    而做顶桩则完全相反,从一个“桩”字就能猜到这次顾客是不动的那一方,而商家们则纷纷拿出自己的得意古董,争抢“抬桩”的名额,即展现宝贝给顶桩们看的机会。
    顶桩可以详细观摩物品,询问细节,抬桩则要竭尽全力满足,最后两方议价商定,成交。
    这种机制的原因是夜市不同于早市,所买卖的都是珍奇稀诡之物,必须向买主交代清楚各种细节,以防把害人的东西搬了回去,祸患客人的身家性命。
    另外能来夜市的几乎都是业内顶尖人世,每个人不说家大业大,但也都出手不凡了,所以绝对不会亏待了抬柱的人,甚至有些商家如果有常年都无法出手的物件,都可以通过这个形式解决,而顶桩也能享受更好更全面的服务,可谓是两赢。
    不过想要做顶桩也没这么简单,要是每个客人都轮一次,那这夜市都可以连着第二天的夜市一起开了,因此能做顶桩的,不止是要有钱这么简单。
    只有在业内享有著名声誉的宗师级别人物,才能稳稳拿到资格,因为他们不仅是顾客,还担负着判断对方是否有抬柱权的责任和权力,同时也要对商家负责。
    因此每年夜市的每天顶桩名额,几乎早在前一年的骨市结束时,就被预订完了,不过我倒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因为师傅、韩国栋、猫二爷是业界三大顶梁柱,他们如果想要抢顶桩,主办方别说不给,就是求着送都来不及,这也是一种名人广告效应。
    韩国栋如果今天来的话,一定也是顶桩之一,而我则用了师傅的名额,虽然说这么有点小小的不合规矩,但既然是他的嫡传弟子,大家也不算太不能接受就是了。
    一路上,苏暖暖问起我这顶桩的说法是怎么来的,是否和沉货、争舱一样是某些其他行业的俗语,被古董业吸取以后衍生而来的专有名词。
    她的思路倒是挺对的,我们这一行千百年下来,早就积累了非常多的,日常生活不可能用到的词语,而且有时候因为会牵扯到倒卖古董乃至于盗墓等性质问题,所以历朝历代都有可能遭到被打压限制的情况,因此做这营生的人都自发形成了一种黑话体系,其中有化用、有用典、也有一些专业名词拼起来的生造词。
    就像这“骨市”一名的由来,也是因为音同字不同,联系到行业本质的原因才叫这个名,而“争舱”/“沉货”则是因为和海上寻宝者搭上关系而借用,至于“顶桩”“抬桩”就更复杂了,其中牵扯到一个古老遥远的故事,其真实性已经不可考,但流传至今,早已成为了行业内人们的官方起源。
    原来古董交易这东西,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十分兴盛,自从周天子失去对各方诸侯的钳制力和掌控力后,许多夏、商、周前期的王陵被其他国郡的人挖坟的现象时有发生,盗墓贼干完一票得手以后,立马就离开,只要足够小心谨慎,别心大的到处乱晃,基本上很难被抓住,尤其是逃回自己的国后,别国诸侯总不能为了这事派兵打进来吧?
    而且当时盗墓这一行也只能算新兴产业,夏商时期生产力原始,就算是贵为一国之尊,吃的穿的东西,现在人看来,不,就是汉朝人看来,都是十分粗陋简单的,而且许多后世熟知的奢侈品装饰品,在这个阶段最多也就冒个雏形而已,虽然也有不少珍奇文物流传至今,出土重见天日依旧有可圈可点之处,但总体物质享受水平还是比较初级的。
    所以即使是皇帝下葬,也就多为一些金银珠宝、宝剑器物之类的陪同下葬,而且当时冶炼和开采技术也比较落后,和后世的厚葬相比差的非常远,因此动死人心思,打盗墓主意的人很少,即使真的盗墓了,也多半不只是为财,更多是为了报复发泄。
    周朝以后,国家安定,休养生息,中国的疆域统一也更大了,生产力也在逐步上提,随着人们能吃饱穿暖,对物质享受的要求也日益提高,许多富贵人家和当朝高官,都觉得自己生前已经享不尽荣华富贵,不如带一些到墓里,死后还能继续坐拥,岂不美哉。
    因此当时虽然还算不得标准的厚葬,但是陪葬品已经渐渐丰富了起来,与夏商时期的简陋开始产生明显区别,直到东周末年,几乎各大诸侯都各自为营,这也是说明每个地区的经济发展已经到达一定水平高度,开始有渴求脱离统治的夙愿和倾向。
    而此时的下葬风俗也越来越流行隆重豪华,陪葬品越发的丰富和奢侈,甚至活人殉葬也被视为比较正常的方式之一—当然了,只有身份地位特殊的人才能享受,可叹这一点在后世变本加厉,以至于历史上某些时期,那些富贵人家的老爷,临死时不找个爱妾美姬殉葬,反而还是丢脸不上档次的行为,而皇后嫔妃伴随帝王一同长眠,也居然成了标榜妇道美德的标准。
    陪葬品丰盛了,躺在地下的人能不能享受到?我没死过我也不知道,但是活着的盗墓贼可就发了,夏朝至春秋约莫数千年,即使只从周朝算起,历代的天子、诸侯、一方富豪的墓穴又何止千百,比起危险的打家劫舍来,还时忍住一时恶心,去和死人尸体为伴来钱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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