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瑄嘴角了一下,苦笑道,“嫂子,如若不如此,某何以解释这些日子不出现的事儿呢?要是有人硬要给某家扣上一顶欺君之罪的帽子,可就大大不妙了。”
    李苏苏顿了顿,轻轻一叹,“瑄弟,奴家一介女流,妇道人家,不懂你做的这些大事。但奴家知道瑄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还是早点出现吧,免得再让崔家妹子伤心。”
    张瑄默然点头。
    崔颖的表现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但也正因如此,崔颖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真正牢固确立起来。由此,崔颖彻底打开了张瑄的心门,张瑄心里暗暗决定,自今往后,要用一生的时间和努力,去疼爱和保护好这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接受了崔颖,这意味着张瑄真正融入了这个时代。
    两人正说话间,顿觉眼前一闪,萧十三郎几乎是凭空出现了在两人眼前,朗声笑了起来,“兄弟你这番打扮,着实怪异。”
    萧十三郎向来是如此来去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张瑄早已习,惯了他的这种侠客作风。
    见到萧十三郎,张瑄欢喜一笑,“兄长回来了,贵妃和太子可是入了玉真观了?杨国忠也赶去了吧?”
    萧十三郎微微一笑,“然也。某在外看到他们入了玉真观,方才离开的。”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在他的谋划安排中,让李亨跟随杨玉环入玉真观,是为了防止荣王李琬铤而走险,疯狂之下首先拿李亨开刀。
    李琬一旦得知杨玉环和杨国忠坚定不移地支持太子李亨,必然会“恼羞成怒……”情势急转直下,他定然不会甘心败垂成,铤而走险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而他如果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的话,李亨显然是其的首要目标。
    因此,张瑄安排李亨随杨玉环进入玉真观暂避风头,无疑是确保李亨人身安全的最稳妥办。
    别看玉真公主出家修行,但这玉真观的戒备防卫其实并不亚于皇宫。按照宫廷的惯例,玉真观也是羽林卫重点守卫的一个目标。在某种意义上说,李亨在玉真公主这里比呆在东宫安全。
    “如今大局已定,兄弟大可以从容出现了。”萧十三郎哈哈大笑起来,“我看,某和苏儿就一起随你回府去吧。反正,这座小院某家也住得腻了去了你张家,某家不求锦衣玉食,只要酒肉管饱即可。”
    张瑄心里一阵感动。他知道萧十三郎意欲跟随他回府,并不是贪图张家的荣华富贵,更不是想要通过张瑄而获得什么晋身之道,他不过是兄弟情切、担心张瑄在这场政治风龘波中会受到伤害,准备随时保护在张瑄身边罢了。
    “兄长大恩,让小弟何以为报?”张瑄轻声一叹,“兄长,嫂子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张瑄起身就要大礼参拜。
    萧十三郎一把扶住他,皱眉道,“你我兄弟贵在知心,如果你还把某当兄长,今后就不要再如此见外。否则,某家便再无你这个兄弟。”
    李苏苏也在旁笑着插话道,“是啊,瑄弟,就莫要见外了。既然你口口声声叫兄长、大嫂,兄长照顾兄弟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李苏苏的目光稍微有些闪烁。
    与萧十三郎的淡泊名利和超脱红尘相比,李苏苏其实是有些私心的。
    她并不愿意过上那种风餐露宿江湖漂泊的生活,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天南地北固然逍遥自在,但在本心里,她还是希望过上安定的生活。不求大富大贵,但求衣食无忧、与爱人长相厮守。
    萧十三郎是侠客,身手不凡。如果通过张瑄能获得一个良好的出身,这对于他们的将来大有好处。而如今李苏苏已经怀有身孕,她也不能不替还未出世的孩子考虑。
    萧十三郎暗暗瞥了自已爱妻一眼,心里悠然一叹。他是何许人,怎么能不明白李苏苏的真实心思。他虽然喜欢闲云野鹤的江湖游侠生活,但为了爱妻和未出世的孩子,他说不得也只能慢慢改变一下性子,逐步安定下来了。
    既然选择了李苏苏,萧十三郎在真正跟李苏苏成婚成家之后,心里就明白,过去的萧十三郎已经属于过去了,今天的萧十三郎有着一个男人的责任,他要照顾好自己的爱妻和孩子。
    “如此,小弟就不跟兄长、嫂子客气了。”
    “兄长,小弟有几句话早就想说,但不知当讲不当讲。”张瑄抱了抱拳,只是因为他胳膊上刚被李苏苏缠绕上一层厚厚的麻布,抱拳的姿势着实有些怪异。
    李苏苏在旁看了,忍不住掩嘴轻笑。
    “兄弟说吧,你我兄弟之间,应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坦诚相对,不需要遮遮掩掩。”萧十三郎其实猜出了张瑄要说什么,只是故作不知。
    “我知道兄长是出世的侠客,人间高士,其实不愿意踏足红尘……此番要不是为了小弟,也断然不会进宫保护太子搀和到这种事情里来。”
    “只是小弟觉得,如今嫂子身怀有孕,若是再随兄长四海为家,怕多有不便。不如暂且在长安城中安定下来,待孩子出生成长之后再定行止如何?”
    张瑄虽然有意让萧十三郎出仕,在军中弄个将领的位置,将来也会协助他谋划天下。萧十三郎这种侠义之士,只要对他真诚相待,他必报以一腔热血和赤诚,绝对值得信任。
    但张瑄知道萧十三郎的个性,凡事只能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萧十三郎会改变主意的。环境能改变一个人,待萧十三郎有了牵挂和需要保护的家庭亲人,他会转变的。
    张瑄深信不疑。
    萧十三郎嘴角一抽,沉默了下来。
    李苏苏脸色一红,暗暗感激地向张瑄投过一瞥,焦急地等待着萧十三郎的回话。
    要知道,她虽然喜安定,但却不愿意勉强萧十三郎去做违背他本性的事情,如果萧十三郎过一段时间仍旧要离开长安,她肯定还是会天涯相随的。
    萧十三郎仰天一声长啸,似是吐尽了胸中块垒。
    良久,他缓缓垂下头来望着张瑄轻轻笑着,“兄弟,某本是孤儿,三岁那年被师傅带上山,教授武艺剑术且文韬武哈……十五岁下山,便立志行侠天下,管尽天下不平之事。然十载江湖漂泊,某家才恍然发觉如同一梦。”
    “这天下之事多如牛毛,以某一人之力,无异于蚍蜉撼树螳龘臂当车,无知矣。”
    “某偶至长安,识得苏儿,便惊为天人倾心相觅……”
    “蒙兄弟相助,苏儿不弃,某家如今也算是为人夫、为人父了。就算是兄弟不说,某家也想安定下来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苏儿和未出世的孩子。”萧十三郎轻声说着,回头望着李苏苏,目光中闪出一抹柔情。
    李苏苏心神激荡,上前一步,柔声道,“十三郎。”
    “兄长侠骨柔情,英雄本色,义薄云天有担当,兄弟敬佩。”张瑄由衷感佩道。
    萧十三郎哈哈一笑,“兄弟你就不要取笑为兄了。即兄弟关爱,为兄也不跟你客气,某跟苏儿就住进张府,将来苏儿腹中孩儿出世,这教导读书之责,还是要落在兄弟身上了。”
    张瑄朗声笑着,“那自然没有问题。兄长的孩儿,便是张瑄的孩儿,张瑄必视同己出,竭力教导。”
    见李苏苏心满意足地去为两人准备酒菜,萧十三郎脸上豪爽的笑容突然一敛,压低声音道,“兄弟,某家有话要问你。”
    “兄长请说。”
    “某浪迹江湖四海为家,识人无数。某观兄弟胸怀大志……既如此,兄弟又何必过多介入这皇权争斗之中?无情最是帝王家,将来纵然是这太子登基当了皇帝,他或许会感恩兄弟之于一时,但长久之计,怕还是要……”萧十三郎的声音清澈而沉稳。
    “在兄长面前,张瑄就不遮遮掩掩了。既然兄长说起这个,那么,兄弟便问问兄长—一试问这大唐之天下是何人之天下?”张瑄微微沉吟,便朗声而笑道。
    “自然是这大唐李氏皇帝之天下了。无论是李亨或看荣王登基,这皇位都属于李家,兄弟终归都还是臣子。”萧十三郎毫不迟疑立即跟上回道。
    “不,兄长,不然。这大唐之天下,不是皇帝一人、皇室一族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张瑄目光炯炯,投向了湛蓝晴空,任凭凛冽的寒风吹拂而过,神色坚毅而慨然,“自古以降,王朝更迭,皇权交接,皇帝姓氏轮番登场,但唯一不变的是这天下!”
    “张瑄不才……无论是过去种种、还是今日种种,都并非单纯是为皇室效力,而是为天下人效力。”
    “不管谁当皇帝,我都有自信保得一世之荣华富贵。但荣华富贵于我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我所最终追求者,乃是这天下人之天下的强盛安定.……些许皇权纷争,又算得了什么?”
    “圣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一生,张瑄蝉精竭虑所图者不过是实现胸中抱负,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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