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跃进跟着吃了两年大锅饭,到了1959年就吃不上溜了。像人家孩子少的,扒点儿树皮,煮点儿树叶,刨点儿草根儿,再挖点儿野菜也就熬过去了,可是梅儿跟冯二春生的五个孩子,都是能吃能喝蹿高拔节长身体的时候,越是没东西吃就越都胃口大开,整天眼巴巴地看着妈妈等着要可以吃的东西。
    一个月两个月还挺得过去,可是到了1959年春夏之交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就熬不过去了。先是梅儿的父母身体不行了,因为他们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再分有点可以吃的东西就都留给孩子和怀了孕的兰儿吃。梅儿的父亲就不行了,总不吃东西脸都绿了,后来没了抵抗力,一场风寒就没起来,喝了几副坐堂老中医的汤药也没能起死回生,就睁着眼睛离开了人世。
    梅儿的母亲芳儿见自己的丈夫走了,也不行了,也卧……不起,奄奄一息了。这时候梅儿就去找坐堂老中医,求他一定要救活母亲。坐堂老中医就说,这么的吧,我跟你母亲的关系你也知道,我就把你母亲接到我的家里来调养治病吧——我也就一个人,条件相对好一些,兴许就能救活你的母亲呢。
    梅儿听了就没犹豫,就让木头把母亲芳儿背到了坐堂老中医的家里。时隔几十年,两个有情人又到了一个屋檐下。坐堂老中医就无微不至,倍加呵护,终于让梅儿母亲的病情得到了缓解和稳定。这就让梅儿松了一口气。
    可是家里那一大家子人梅儿还是要操心费神哪——那五个半大孩子没一个不喊饿的。兰儿倒是不喊饿,可是谁又能让一个怀了孕的人挨饿呢。木头就到处给兰儿弄吃的去,每天坚持到海边去赶海,赶回些海蛎子什么的就给兰儿熬汤喝,可是也没调料也没味道,吃了几天兰儿就吃多少吐多少,甚至还没等吃就开始干呕了。看得木头又心疼又无奈。
    梅儿就更是心疼啊!走投无路没办法就到家里去找郎德才,说冯二春不能上班家里就大大地减少了收入,生活就很困难,能不能给算个工伤,或给些补助,也好让我们全家度过难关。郎德才就说,工伤是肯定不行,群众会有意见;补助也不能给,那样大家更会议论纷纷。
    虽说把冯二春放了回去,但是结论并没有最后做出来。拖一阵子再说吧,等群众再没什么反应了,都把冯二春给忘了,再做个结论。到那个时候,该给他什么再给他什么吧。梅儿听了就说,那你也不能看着我们一家人都扎脖儿喝西北风等着饿死呀!现在家里就石木头一个人挣一份儿最低的工资,可是我们全家十一口人,加上你儿子郎进进就是十二个人,光靠石木头的那点儿学徒工的工钱,连喝稀饭都不够。
    郎德才听了就说,别拿养我儿子说事儿,那是你自己愿意养他,你要是烦他,就把他给我送回来,要不就把她丢到大马路上去让他自生自灭……听了郎德才的话,梅儿的心里就骂道,真是个没有人……畜生啊!可是嘴里却说,我哪能做出那样的事呢,管怎么说他也是一条生命啊;他娘不在了,也得有人管他呀。我当时抱他回家可没有任何企图和要求的呀。
    郎德才听了就说,可是你现在就有了呀。梅儿就说,现在情况不同了呀,我们家十一口人,除了冯二春和石木头都是农业户口;现在闹饥荒,大锅饭也没的吃了;冯二春的手也残疾了,不能上班干活了,没了他的工资我们家确实面临困难呀;要不你就安排我去上班,给我个什么活儿我都能干。
    郎德才听了就笑了,过来就搂住梅儿说,谁说没领情,我不是把你男人给你放回去了嘛!梅儿就说,放回去有个屁用,成了一个废人!
    郎德才一定是觉得梅儿比他的那个年轻的寡妇强一百套,就开口说,我咋不开恩呢,我不会让你们家里的人饿死的。现在是全国的形势都不好,到处都在闹饥荒。不是我不想照顾你们家,是现在的条件不允许呀。
    梅儿听了就说,怎么不允许了,你不能多给我们家粮食,还不能多给我们家安排一个人工作,多挣一份工资,多一个工业户也行啊。
    郎德才就说,你家谁能工作呀,你?你那么大岁数了,厂里要是录用了你,群众就会闹翻天了。梅儿听了就说,那就录用我女儿,她可是正年轻呢。郎德才听了就说,你女儿?哪个女儿呀——你大女儿不是有红癍狼疮吗,那体检能合格吗!
    梅儿听了就灵机一动说,说来也怪呢,她这一结婚怀孕还就好了,好的干净利索呢!郎德才听了就狐疑地说,怎么,当时我让你把你女儿介绍给我的时候,你就说她得了红癍狼疮;现在要找工作了,你又说她好了,好得一干二净了,你是不是成心调理我呀。梅儿就说,怎么会你,情况确实如此呀。
    郎德才就说,什么如此呀,我看你就是不想让我接近你女儿,怎么,怕我也上了你女儿?梅儿就索性说,是又怎么样,哪有又跟妈又跟女儿的,那不成了天下奇闻嘛!郎德才就赶紧接话说,你不就是又跟爹又跟儿子吗。
    梅儿听了就说,我哪是自己跟的呀,我是被你们爷俩强迫的。郎德才就说,强不强迫的反正你是又跟爹又跟儿子了,可是我只跟了妈却没跟着女儿,你说亏不亏呀。
    梅儿就觉得这个禽兽居心不良,就说,那你就别想了,一是我女儿已经结婚了,二是她现在已经怀孕了——你要是有人心有人性,就帮我个忙,给我女儿安排个工作,也缓解一下我们家的困境;你要是一点不念旧情,还打什么歪主意,那也就算了,我们家是死是活也就跟你没关系了。说完,梅儿就丢下郎德才转身就回家去了。
    第二天下了班,郎德才竟亲自给梅儿家送去半袋米,半袋面,还有二斤菜子油。梅儿出来开门,见了他就惊讶地说,你怎么来了!郎德才就说,我来看我儿子,顺便也看看你女儿。梅儿知道他想看兰儿是没安好心,就说,看你儿子行,可是看我女儿不行。
    郎德才就说,怎么不行啦,你女儿是妖怪呀。梅儿就说,我女儿不是妖怪,你倒是妖怪!郎德才见家里别的人过来了,就说,行,我是妖怪,你女儿是仙女——说着就小声地在梅儿的耳边说,我打听了,你女儿根本就没病,而且是个天仙一样的美人儿——我一听就赶紧来了!
    梅儿听了就说,你要是看你儿子我就让你进屋,你要是有别的想法,那你就请回吧。郎德才听了就说,看你小气的,连屋都不让我进哪,你就不怕错过了录用你女儿当工人、变成工业户口的机会?
    梅儿听了就说,你要是录用她当了工人,我就谢谢你;你要是有别的企图和打算,那我们宁可都饿死也不会如你愿的。郎德才就说,我说你小气你还真小气啦,我也没说要跟你女儿上炕啊,我就是说要在看我儿子的时候顺便看看你女儿,看看她是不是有病,是不是够招工的标准和条件——就把你给吓成这样啦!
    梅儿就说,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哇!郎德才就说,我能卖什么药,我卖的就是能让你们家都能活命的药;也就是你们家,换了别人,想买我的药还不卖呢!
    梅儿听了他的话,心里就想,兰儿也结婚了,也怀孕了,自己多看着点儿,凡事都自己去盯着,也不会有什么麻烦;要是真的让兰儿当了工人,有了工业户口,那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跟她幸福一辈子呀!何况现在确实家里需要有人去上这个班呢——这么想着,梅儿就说,你可是领导,你可得讲点儿身份,你要是需要女人,就只管要我好了,别的你要是胡思乱想,我会跟你拼命的。
    郎德才听了就说,说对了,你自己别胡思乱想就行了。说完就推门进了梅儿的家。
    郎德才抱起自己的儿子一眼就看见了兰儿。兰儿见他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自己,就羞红了脸,低下了头,忽闪着美丽的大眼睛去看地面。郎德才没见到兰儿的时候只是听说兰儿长得好看,可是他没想到兰儿除了好看还如此柔媚娇羞,这就让他的银心大动,几乎不能把持,就那么呆呆地望着兰儿,就想野兽见到了可口的猎物一样,立即垂涎三尺起来。
    这情景就被梅儿看到了,赶紧对兰儿说,这是你郎叔叔,他要录用你当工人呢,快给郎叔叔行礼,谢谢郎叔叔!梅儿想用辈分来打消郎德才对兰儿的垂涎。郎德才在听到兰儿娇柔地说了声“谢谢郎叔叔”之后,竟更加那个了,就觉得自己是见到了仙女下凡,竟对兰儿的谢谢只“啊啊”地点头而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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