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我仿佛能听见包厢里每个人的心跳声,目光扫一眼,几个人的神情都是不同的。蒋瑞年似乎有些责备的瞄了眼孟齐祥,柳梅拿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了下,越城完全没预料到事情会陡生变故,一时愣住了。
    “老孟,你真是的,跟阿城吃饭,你提祈恩干嘛!”
    显然,之前他们来的时候,应该是商谈好了,关于宋祈恩那边请吃饭的事情,是绝口不谈。
    其实,他们两方的人都见见,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发觉得城东那块地,只是个引子,真正的大头在后面。否则,一块地皮而已,能拿到就拿到,拿不到的话,就算了,毕竟以越宋两家,是不至于差这点小钱。
    没有长线大鱼,两家何必要闹得都快撕破脸皮的地步?只是这长线大鱼是什么,我就猜不出来了。
    “反正早晚都是要知道的,藏着掖着干嘛!”孟齐祥哼了声,放下手中的杯子,轻声说。
    三言两语间,我隐约觉得,这个蒋瑞年和孟齐祥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似乎是不一致的。
    按理说,他们是代表同一个人来跟越城谈的,为何又会有这样的分歧?
    我皱眉看向柳梅,她冲我微微摇头,示意我稍安勿躁。我点点头,收敛心神,跟这些成天活在尔虞我诈世界里的人相比,我连根毛不够看,我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哑巴,当个瞎子的好。
    “阿城,你说说,你这个孟叔叔呀,总是藏不住事情,真是让人头疼呀!”蒋瑞年笑着打哈哈。
    越城听了蒋瑞年的话,嘴角扯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没说话。
    “既然老孟说出来了,那我也不瞒着了,祈恩的确是托人找到老爷子,说了下他也想做城东这块地的心思……”
    说到这里,蒋瑞年停顿下来,叹了口气,顿了片刻才继续说:“原本老爷子是想让你来办这件事情的,毕竟你年纪比他大一些,人也稳重……”
    蒋瑞年的话说到这里,越城的脸色就微微一变。俗话说,锣鼓听音,说话听声,不要说是在圈子里混的人,就是有几年工作经验的人,都能听出这话明面上是夸赞越城,实际上只是在为下一步做铺垫。
    果然,蒋瑞年的笑意更浓,不过这笑容更多的是客套,他说:“不过,祈恩主动提出这个事情,老爷子也不好回绝。老爷子说,他老了,以后的世界是年轻人的,所以要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而且,有竞争,才能有进步……”
    话说到此,蒋瑞年就打住不说了,的确没什么必要再说。老爷子的意思已经相当明确,这事情他不插手,任由越城和宋祈恩去斗。
    我还坐在功夫茶台前,小心翼翼的瞄了眼越城,他脸色如常,面带笑容,似乎并没因为自己想要办的事情没成,而心情不爽。
    他对蒋孟二人,仍旧很是客气:“老爷子说的对,这个事情的确是竞争的好……”
    他说着,喝了口已经凉透了的茶水,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套用柳梅的那句话,越城到底是人,做不到隔绝七情六欲。
    “蒋先生,你不是说午饭都没吃嘛,想必肚子一定很饿,来尝尝这个龙趸芒果卷,野生的龙趸,味道比外面好了不少……”
    柳梅适时的起身为蒋瑞年布菜,蒋瑞年连忙端起盘子接过菜。
    他笑得很客气,隐约中有点讨好的味道:“这个东西脂肪含量太高了,我这个胆固醇……”
    说着,蒋瑞年哈哈大笑起来:“估计我这次回北城,方医生又要唠叨我喽。”
    “趁着不在北城,他管不到,就多吃点。”柳梅笑着说,两人之间的互动,完全就跟老朋友一样。
    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气氛融洽,就连我也被迫加入到闲聊的队伍中。也许是因为有柳梅在,话题到没谈论女人,蒋瑞年大多数时间,都在说他那条价值三百多万的红色金龙。
    据说那条鱼是找泰国大师开光过的,可以镇宅辟邪,十分了的。
    我看着蒋瑞年说这话时,得意洋洋的样子,只在心中感叹,如果这鱼要是翻白了,那三百多万不就打了水漂。
    果然是不差钱的人,一条鱼都过普通百姓奋斗一生的了。
    我心里咂舌,蒋瑞年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甚至劝说越城,把他那两条金毛处理掉,弄两条大藏獒,多微风霸气。
    对于蒋瑞年的提议,越城不置可否的笑笑,后来,他跟我说:像藏獒那种傻狗,他才没兴趣养。
    饭局临近尾声的时候,蒋瑞年起身去了洗手间,之前两个黑衣保镖站在门外,一时间包厢里只剩下我们几个。
    “阿城,你自己多注意,别跟宋祈恩斗的厉害,到时候让别人钻了空子,两三年的时间,还是足够谋划经营的。”
    确定蒋瑞年真的走了之后,孟齐祥压低声音开口,他的话再次惊到了越城,他微微一怔,问:“孟叔,你的意思是说有第三方势力?”
    孟齐祥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确定,只是有点苗头,你自己多注意吧。宋祈恩那个性子,肯定是要被人算计的。”
    越城眉头紧皱的点了点头:“多谢孟叔提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种事情,我绝不会让它发生。”
    孟齐祥微微点头,没再说话。柳梅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夹菜吃饭,而我则坐在功夫茶台旁,继续为越城和孟齐祥泡茶。
    大约过了两三分呢中,蒋瑞年才回来,他一进包厢,就看了看手表,随即说:“老孟呀,时间不早了,你看……”
    孟齐祥也看了看手表,点点头说:“是不早了。”他站起身,冲越城点点头。
    蒋瑞年走到越城身旁,拍了拍他手臂:“阿城,加油,我相信你!”
    “我尽力。”越城说得谦虚。
    两个人戴上墨镜,在保镖的护送下出了包厢。和来时一样,越城并没亲自送出门,以防有人推测出二人的身份。
    毕竟在海城,越城请人吃饭,从没亲自迎送过。
    送走蒋孟二人,我整个人就像是虚脱了一样,跌坐在椅子上。柳梅一脸歉意的看着越城:“越总,不好意思,事情好像没办明白……”
    “梅姐,你别放在心上,如果事情真的很顺利,我才会不安。毕竟,你知道这不是小事情……”
    最后三个字,他托了个长音,柳梅听了,了然的点点头。
    “就是要辛苦越总了。”
    “哪里的话。以后,我们创世跟你们公司还要展开很多合作,我们是长期的伙伴!”越城这话是跟柳梅说的,但他视线却时不时的看向我。
    柳梅会意,笑了笑说:“要是没其他事,我先回去了?公司还有一大堆文件等着我去处理,看来今晚上我又要加班了……”
    “我给你安排车。”
    这一次,越城很反常,他居然亲自将柳梅送了出去。等他回来,就看见我坐在桌旁拼命吃着东西。
    他皱眉走到我身边,抢走我的筷子。
    “城哥,一晚上我光给你们泡茶了,什么都没吃,你行行好,让我吃两口好不好?”
    我是真的饿了,因为醉酒的缘故,我都想不起来自己上顿饭是什么时候吃的。我哀求的看着越城,他却不为所动,冷着脸说:“这些东西都凉了,吃了也不怕闹胃疼……”
    一边说,他一边往外拉我。
    “我不怕,我吃饭一向是生冷不忌的……”我挣扎。
    越城完全无视掉我的话,直接将我拉到他房间,他推开门,把我抱进去,用脚将门带上。
    “易之之,你说我们做下运动,你会不会就不饿了?”
    越城这话一出口,我彻底懵了,他刚刚谈判失败好不好,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难过,还是说他准备在床上发泄他的郁闷?
    想到这种可能,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搂住他脖子笑着说:“城哥,你真会开玩笑……”
    “也是呀,你饿着肚子,肯定用不上力气,到时候不够骚,我干起来也不爽。”
    越城将我放到床上,整个身子俯下来,用手支撑着床,与我四目相对。瞬间,我有种回到以前的感觉,这个满口爆粗的家伙,才是认识的那个越城。
    “所以,城哥,麻烦你放我去吃点东西如何?”我看他这样,故意撒娇说。
    “这个嘛……”越城假装思考的样子:“我需要考虑下……”
    说着,他忽然就站直了身子,匆匆进了衣帽间,从里面拿出套休闲服,还一双全新的运动鞋扔到床上。
    “换上,陪我去个地方,如果表现的好,我就请你吃大餐。表现不好的话,你就等着被我吃!五分钟时间……“
    越城说着,就开始掐表,我连忙起来换衣服,等穿好那声运动装,恰好五分钟。
    越城拉着我的手走出房间,他忽然问:“易之之,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我皱眉反问。
    “对……”
    “我小时候想做个老师,现在嘛,就不知道了。”我的梦想很多,但我不能跟越城说,就随口胡扯:“城哥,你的梦想呢?”
    越城脚步微顿,侧头看我,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轻描淡写的说:“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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