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琉璃球里就荡起了一抹水光,渐渐地水光中又生出几丝明黄色。
    虽然这个景象已经发生过多次,但再次看到这么神奇的变化,小孩子们还是睁大了眼睛,发出惊叹:“好亮啊,比刚才的都亮!”
    “纯正的人族血脉无误。”教谕看着琉璃球的亮度,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又仔细看了一下凭条,“你是从父姓,姓时,那你母亲贵姓?”
    姜氏直觉有异,但又不知是何变故,抢在时玥之前赔笑着回道:“当不起‘贵’,民妇姓姜。”
    “姓‘姜’。”教谕品着这个姓若有所思,但打量了姜氏的面色体型、神态衣着后,又摇摇头把刚冒出来的猜测抛了出去。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教谕吸引,没有人留意到,琉璃球里水光的边缘泛起了一层银色,又很快消散了。
    “教谕,没有其他事情需要交代了吧?”时玥看她娘卑躬屈膝低声下气的样子很难受,直接打断他的思索。
    教谕回过神来,将幼学生凭证递给时玥:“除了你的帷帽外,没有其他事情了。”
    认人除了看脸,还听声音、看身形和衣着打扮。他开始提了一句让她不要戴帷帽,是为了让她更好的融入学堂,但现在就真的对她有些好奇了。
    时玥接过凭条后,沉默了一下,对着周围好奇的孩子开口:“我的面容有些吓人,小孩子还是不要看了。”
    白衣教谕听到她一个小孩子用词这么老气横秋,有些想笑,但看她态度如此郑重,也端住了脸色。
    小孩子都是一群好奇心旺盛的生物,越不让看,就越想看。听到时玥的话后,都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帷帽。
    已经尽到了提醒的责任,时玥就不再管他们的反应了,抬起右手不急不缓地摘下帷帽。
    凹凸不平的肉红色右脸,就这样一下子暴露了出来。
    “啊!”一阵惊叫,很多小孩子都缩到了大人身后。
    惊叫像是利刃尖针,又一次刺入时玥的心中,不过她的心已经结上了厚厚的痂,已经麻木了。
    教谕瞳孔一缩,但他毕竟见得多了,很快就调整了情绪面无异色了。
    “现在可以了吗?教谕。”时玥直视着教谕问道。
    青年教谕的声音放轻了些:“戴不戴帷帽,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愿吧。”
    “如此,就多谢教谕了。”虽然时玥并不想隔着一层纱布看世界,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又将帷帽戴回了头上。
    一切程序办理完毕后,时玥就进入了这个对她来说陌生又熟悉的学堂。
    “小孩就是烦!一个个都磨磨蹭蹭的。”留着长须的张夫子不耐烦地抱怨。
    没想到提前了四年入学,幼学的蒙师还是他!时玥深吸了一口气,才舒展了握紧的拳头,大步走了进去。
    “你是不是见不得人?”张夫子人很胖,即使一直扇着扇子,汗水还是不住的沁出来,把火气直接对着时玥喷射,“畏畏缩缩地戴个帽子干嘛?”
    上一世,她还不知道帷帽这个东西,就埋着头遮着脸进学堂,当时他是怎么说的?他说:长成这幅德行,不自己藏着,也敢出来吓人?!
    虽然听到过无数的冷言寒语,但他作为蒙师说出的这句话,她记了一辈子!
    这一世,带了帷帽,他又找到了训人的说辞。
    时玥以为时间已经磨掉了她那时的伤痛和愤恨,但再次见到这个人,再次听到这个声音,尘封在记忆里的屈辱一下子都苏醒了。
    指甲深深的掐入手掌,用疼痛去抑制她愤怒的颤抖,半响她的情绪才稍稍平复,唇角勾出一抹冷笑,声音却带上了一丝怯懦:“我,我面容有异,怕吓着了夫子和各位同窗。”
    “我们不怕,要看!”坐在第一排正中的张小胖子高声道。
    “就是,就是……”四周又响起窃笑声,声音很低但绵延不绝。
    这场景和上一世真没多大区别呢,帷帽下时玥无声地冷笑。
    “老夫堂堂秀才,什么没见过,会怕?”张夫子昂着下巴冷哼一声,直接命令道,“把你那乌漆嘛黑的帽子扔了,以后在我老夫的课堂上不准带!”
    其实,他就是要展示他‘高高在上’的权威,拿她给所有学生立威吧?
    时玥环顾四周,所有的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便道了一个字:“好。”
    然后直接掀开帷帽,扔了出去:“以后在学堂就不戴了!”
    “啊!恶鬼!”一阵孩童尖叫猛地响起,张夫子也往后一缩,却猛地从凳子上栽了下去。
    本来就乱成一团的学堂里,顿时更乱了。
    没想到她这张脸也能成为武器,时玥眼里浮现一抹复杂的笑意,又很快消散。
    “夫子,您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被我的脸吓到了吧?”时玥满脸担忧,走到张夫子旁边一副想扶又不敢扶的样子。
    张夫子揉膝盖的手一下子放开了,强行站起来,看着时玥的目光虽然满是厌恶中夹杂着畏惧,但口中还十分不屑:“老夫会被吓到?刚刚不过是不小心罢了。”
    “夫子就是不一样,以前看到我的人都怕,您的胆量可比他们大多了。”时玥满脸崇敬。
    张夫子他怀疑这个黄毛丫头是在嘲笑他,但看她满脸真诚,又想着这个土包子应该没那么多心眼。
    不过心里再厌恶,张夫子也没有当场定时玥的罪,毕竟是他自己命令她扔帷帽的,只能暂且咽下这口恶气。不过他是夫子,以后要整一个黄毛丫头还不简单?
    张夫子想通后,心情才顺畅了些。
    “好了,最后一排还有个位置,你坐过去吧。”张夫子不耐烦地挥手。
    又是角落那个位置,时玥没有争辩,直接走了过去。
    府君的命令下得急,只有十多天时间,他们这地方偏僻,没有武士和修士的超然力量,也就没有新修学堂。现在这个学堂是以前一个大户人家的住宅改修的,虽然宽敞但角落的位置采光并不好。
    刚刚被吓到的学生,很多反应过来后心中羞恼,但看到她被夫子打发到最角落,都开始幸灾落祸的嗤笑,似乎能从她的倒霉中找回面子。
    时玥的心情却意外的平静,上一世被打发到此处的孤单害怕统统都没有。她已经不是那个敏感脆弱的小孩了,昏暗的光线、周围人的冷漠和恶意都伤不到她了。
    手指抚过熟悉的桌子凳子后,时玥不急不慢的坐了下去。
    “明明那个凳子有条腿短了一截,为什么她还没摔?”偷偷留意时玥的张小胖子扭着头低声问旁边的高瘦个子。
    高瘦个子饶了饶头:“或许她太轻了?三条凳子腿就够用了?”
    “原来,上一世让她当堂摔到的人就是那个张胖子。”一直分了心留意周围的时玥瞬间明悟。
    她以为她已经忘了,然而再次坐到这条凳子上时,她又想起了上一世她当众摔到后的疼痛和周围人的发出的刺耳的狂笑。
    上一世她花了好多心思,让自己去忘记那些伤痛,因为她听先生的话,不想让自己沉溺于仇恨之中。
    然而,重来一次,她又清清楚楚的想起了那些疼痛和恨意。原来,心上的那些伤从来没有愈合过。
    本来她再次入学的目的是科举,并不想把时间花在那些‘小孩子’身上,但他们再次犯过来,就不要怪她‘以大欺小’,为自己复仇了!
    在时玥下定决心之时,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女孩子走了进来。
    其他孩子很好奇,但时玥却清楚的认识,她们就是单蜜一行人。
    夫子看清她们的穿着打扮就露出了一个慈和的笑脸,不过还是矜持的没有主动打招呼。
    妇人带着两个孩子走过去低语几句,夫子立马就放下了矜持,收起了下巴,笑得分外亲切,甚至有几分谄媚。
    送走了中年妇人,夫子才直起身子带着单蜜走到屋子正前方。
    “这为单蜜小姐,也是你们的同窗,你们以后得恭敬友爱,知道吗?”张夫子对着学生还是很有威严的。
    和普通的穿得灰不溜秋的小孩相比,像小孔雀一样骄傲的单蜜确实成了众人羡慕甚至仰慕的对象,于是一溜声地应是。
    时玥没有开口,只思忖着以后对待单蜜的的方式。
    单蜜的出身不简单,起码在卧龙镇这个小地方有权势,而且未来她会成为秀才。
    按照时玥的意愿来说,她并不愿意和单蜜敌对,因为现阶段她无权无势,对上她太吃亏。
    然而单蜜是个极其自我、傲慢、不讲理的人,今天在学堂外面那出已经和她彻底结仇了。或许赔礼道歉、伏低做小能够化解那段本来就不算什么事的恩怨,但时玥并不愿意忍气吞声。
    重来一次,她不愿意再做一个懦弱胆怯的人,不主动惹事,但也不怕事。
    只要取得了功名和道籍,就有基本的保障了,到时就不用再顾忌单蜜和她身后之人了。
    下一次科举在三年后,她必须要一举中的。
    在这之前,还是尽量不和单蜜接触吧,很快时玥就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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