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临溪做了个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了自己死前的许多往事,也梦到了原主的很多记忆,甚至还梦到了不久前原主去宫里朝李堰述职的场景……只是很多画面断断续续,他一时也分辨不清……
    他梦到自己躺在黑暗中,胸口痛的像是被人用锤猛击过一般,而他拼尽全力也无法呼吸,最终在绝望和痛苦中死去……
    “柳将军……醒醒。”直到苏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柳临溪才悠悠转醒,整个人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上来一般,出了一身冷汗。
    “我在哪儿?”柳临溪一开口,嗓子有些嘶哑。
    “这是王爷所居的别苑。”苏恒道:“您在练武场晕倒了,那边的大夫不大精细,陛下便命人备了马车带着您来了此处。王府里有原先宫里的太医,医术还是可靠的,方才您睡着的时候已经来看过了。”
    柳临溪点了点头,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苏恒端了一碗药给他,开口道:“您先把药喝了吧,刚煎好的,趁热。”
    “陛下呢?”柳临溪问道。
    “在和王爷下棋,将军您先把药喝了吧。”苏恒道。
    柳临溪端过药碗一口气把药喝了,起身登上靴子便出了门。苏恒跟在后头,忙道:“大夫说了这会儿不能吹风,您这是去哪儿?”
    “去见陛下,我有话跟他说。”柳临溪道。
    “什么话也不急着这一时啊。”苏恒忙道。
    柳临溪穿堂过院的走了一会儿,被冷风吹得清醒了许多,理智也渐渐回笼了。
    李堰既然把他带来了王府,还请了大夫为他诊治,总不至于一翻脸又要打杀了他吧。
    “柳将军,您要去见陛下这走的方向也不对啊。”苏恒道:“再说,您这好歹是第一场拜见王爷,是不是先把寝衣换了?”
    柳临溪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穿着寝衣就出来了。
    “我睡了多久?”柳临溪问道。
    “一天一夜。”苏恒道。
    柳临溪:……
    一天一夜李堰都没杀他,应该是不太着急要他的小命。
    不对……他那箭射的还行啊,说不定瞒过去了?
    柳临溪不知是受了刺激,又或者是他一次接收的原主记忆太多给身体造成了负担,总之觉得特别虚弱。
    “大夫怎么说?”柳临溪问苏恒。
    “奴才也不知,大夫是直接跟陛下说的,陛下只吩咐了老奴给柳将军喂药,旁的一概没说。”苏恒道。
    柳临溪闻言又松了口气,李堰还吩咐人给他喂药,看来自己应该还能再苟活些时日。
    书房内,李堰和王爷对坐在桌前,正在对弈。
    老王爷看着约莫六十来岁的样子,慈眉善目的,倒是与李堰这个侄子的气质截然不同。
    “我以为湍河营的事,你暂且已经放下了。”王爷道。
    “湍河营距京城只有三十余里,朕但凡一日坐在那把龙椅上,就不会放下它。”李堰道。
    这湍河营是驻扎在京城外三十里处的大营,历来在本朝都有护卫京城之责。不过这大营的帅印并不在李堰这里,所以真要严格说起来,这也是京城的一个巨大威胁,何况这湍河营在先帝驾崩后一直不大安分。
    王爷轻咳了一声,问道:“那你怎么打算?如今京城的武将,堪当大任的也没几个,陆俞铮已经安排在了禁军之中,总不能舍了禁军让他去湍河营吧?”
    李堰执了一枚棋子犹豫半晌,却迟迟不肯落下。
    王爷道:“那个柳临溪,我记得你父皇在世时颇为赏识他。”
    李堰道:“先帝曾说过,此人战功赫赫,却难得没有野心,可堪大用。”
    王爷看向李堰,问道:“你觉得呢?”
    李堰沉吟片刻,开口道:“朕,看不透他。”
    李堰落下一枚棋子,王爷跟着落下一枚,瞬间摘了李堰的一小片子。
    “身在大位之人,最忌的便是看不透这三个字。”王爷开口道:“寻常百姓看不透顶多是吃点亏受点苦,你若是看不透,跟着动荡的可是整个大宴江山。”
    李堰道:“先帝说的是对的,他并非有野心之人。”
    “哦?你不是说看不透么?”王爷问道。
    李堰举着棋子半晌也没落下。
    王爷见状不由失笑道:“这盘棋放着明日再下吧,你心不静。”
    王爷说罢起身走了,李堰坐在棋盘前沉默了半晌,心中一片混乱。
    柳临溪沐了浴更了衣,本想来拜见老王爷,却听侍从说王爷歇下了,李堰去了后院。他犹豫了片刻,循着侍从指的路去了后院。
    别苑后院,氤氲地水汽中,李堰正闭目靠在温泉的石壁上。
    柳临溪远远地看见他,走过去单膝跪下,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
    “进来吧,你跪在朕后边,朕后背发凉。”李堰道。
    柳临溪闻言一怔,却也没推辞,脱下外袍便走进去坐在了李堰对面。
    这普天之下,能和皇帝一个池子里泡温泉的人估计不多,柳临溪也不知此事该不该感到荣幸。但一想若不出意外,他连孩子都要替李堰生了,一起泡个澡倒也没什么稀奇了。
    远处的夕阳落在池水里,荡起一池波光。两人于池中赤/裸相对,李堰目光落在柳临溪身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问道:“柳将军还记得你肚子里这孩子是如何怀上的吗?”
    柳临溪:……
    李堰从前不是一直挺矜持的吗?怎么今日问这么露骨的话?
    “今日你我二人赤/裸相对,柳将军不妨再演示一遍,朕有些记不起来了。”李堰道。
    柳临溪暗道不妙,却还是老老实实凑到李堰身边。李堰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却没有任何动作,显然是在等着他动手。柳临溪心道,不就是男人和男人那点事儿吗,也没什么下不去手的。
    他一咬牙,伸手便朝李堰某处握去,却被李堰伸手拿住了手腕。李堰目光下移,落在柳临溪身上,见他大伤小伤都数不过来,不禁眉头一皱,开口问道:“你第一次受伤的时候,多大?”
    “十四那年,去西北的第一场仗。”柳临溪道:“当时还挺怕的,哆哆嗦嗦也不敢往上冲,后来被人一箭扎在了肩膀上,疼得狠了突然就不怕了,以后就再也没怕过了。”柳临溪记得在原主的记忆中,那场仗原主被吓得尿了裤子,当然这个细节他可不打算跟李堰说。
    “应该就是这里。”柳临溪说着指了指左肩的一处伤口,那处的疤痕已经很淡了,在氤氲的水汽中,几乎看不太清楚。
    李堰盯着他的伤口看了一会儿,开口道:“所以,你不想再回西北,是不愿厮杀了?”
    “我……”柳临溪一怔,心顿时凉了半截。
    李堰怎么知道他最初谎称怀孕是不想去西北?
    难道在众人眼中,他不是因为怀孕才回不去战场的吗?
    “那日述职的时候,你拒绝朕,朕倒是并不意外。”李堰一脸审视地看着柳临溪道:“可你为何改了主意要留在京城,朕却不得而知了。接你进宫的时候,本以为你会主动坦白,没想到你一路装傻装到了现在,倒是沉得住气。”
    柳临溪映着水光看向李堰,一刹那间,突然记起了原主那日述职时与李堰见面的场景……
    那日恰逢李堰收了个折子,弹劾湍河营军士不敬圣上,防务松懈等弊病,共列了十八条罪状。这十八条罪状当然大部分都是拿来凑数的罪名,追究起来也无伤大雅,但唯独不敬圣上这一条犯了李堰的忌讳。
    李堰放下折子抬头一看柳临溪,随口问道:“柳将军每次回京述职都是来去匆匆,想必也不是个恋家之人。既然如此,大可找个手底下的人代你前来述职,何必亲自跑这一趟呢?”
    “臣为陛下守边,述职乃分内之事,着人代替,未免对陛下不敬。”柳临溪道。
    李堰眉头一挑,开口道:“哦?这湍河营距京城只有三十余里,来回不过半日路程,主帅却连续数月派属下之人代为述职,依柳将军之见,这湍河营主帅是否算是对朕不敬呢?”
    柳临溪沉吟片刻,开口道:“臣不知其中究竟,不敢断言。”
    “朕素闻柳将军在西北杀伐果决,今日一见倒是个谨慎地性子。”李堰道。
    “臣愚钝,请陛下恕罪。”柳临溪道。
    李堰叹了口气,觉得眼前这人未免有些无趣了。
    但先帝曾说过,此人勇武却没有野心,可堪大用。既是如此,李堰纵然不如何喜欢他,却也忍不住随口问了一句:“若朕想替湍河营换个主帅,柳将军可能胜任?”
    柳临溪面露惊讶,忙拱手道:“臣愚钝,湍河营乃京畿要防,该寻个擅长防卫的武将。臣无能,不堪担此大任,请陛下恕罪。”
    原主倒是直接,不加思考就拒绝了李堰……
    温泉的水倒映着夕阳微微摇曳不停,柳临溪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感觉自己这个祸闯的有点大了。记忆中,原主压根没和李堰有过任何私情,拒绝了李堰之后就出宫了。
    柳临溪:……
    他肚子里根本就没有李堰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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