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这暮曦楼,和往常一样打开折扇,未等我开口,先有人问到,“先生,你可知当今封了一个异姓王爷?”
    雪归城独立于世,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听了此话,我笑着对他点点头,“说起异姓王爷,安某想起一人,说给各位?”
    虽说是异姓王爷,但也算是皇家的人了。
    提起这异姓王爷,心里总有一阵一阵压抑,我与他不是故交,却了解他的此生。
    我只恨,当年未救下凤王爷的挚爱。
    【一】殊途始
    这天下谁不知,这凤时偃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子,也是唯一一个侄子,虽是年幼,也定是要封了王爷的。
    凤时偃的父亲早年战死边疆,母亲选择随其父入土,凤皇后心疼侄儿年幼接入宫中,称当今凤缈予的儿子一声皇兄。
    凤缈予领着年幼的凤时偃入宫,“皇额娘,这是谁?”宋云鉴看着自己额娘领回来的人充满好奇。
    “这是你的表弟凤时偃,差你两岁,鉴儿你要记住,你们在宫中就是亲兄弟,时偃,你要唤他一声皇兄,明白吗?”东隅国女子虽不可为帝,但却可参政,凤缈予还是有权带回了凤时偃的。
    而凤缈予的打算是一样凤时偃能够安心辅佐宋云鉴,自己家的人还是比较信任的,她早就为凤时偃想了封号,懿安王。
    奉懿旨,安辅政。当然这是不能和凤时偃说的。
    “表哥……皇兄?”凤时偃心里默念了两遍皇兄,记下了凤渺予告诉他的宋云鉴这个名字。
    只是那个时候谁也不会知道,二人的命运终究只是殊途。
    作为凤时偃的姑姑,凤缈予还是很照顾他,纵这后宫的妃子再多,又如何敢与懂得朝政谋略的凤缈予相斗,无人敢动宋云鉴,便无人敢动凤时偃。
    仁嘉二十年,帝王病重,凤缈予代管朝政,满朝文武对于坐在珠帘后的凤缈予都是了解的很,通政事,懂人心,体百姓苦,知兵卒泪,无人非议。
    仁嘉二十一年,帝王下了最后一道圣旨,封宋云鉴为太子,一切政事交由凤皇后处理,直至宋云鉴称帝。
    那是凤缈予第一次哭成泪人,“鉴儿,不要让额娘失望,苏丞相的千金将来也会为你辅政。”九岁的宋云鉴郑重点了点头。
    “那么时偃呢?”
    凤缈予顿了顿,“鉴儿,时偃是给你辅政的,也是为鉴儿守护东隅国的人。”
    仁嘉二十四年秋,宋云鉴和凤时偃第一次见到苏慕鸢,也正是左相的千金。
    早已不是盛夏之时,帝都最后的夏日随着秋风消散,苏慕鸢正背着兵书,“风这样凉,为何不去屋里背书?”凤时偃抢过她的书问道。
    苏慕鸢摇头,“背不完,我是不会回去的。你将书还我!”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如何还你?”
    “苏慕鸢!”
    苏丞相的千金,苏慕鸢。凤时偃把书递给她,“你是苏丞相的千金?我的名字……凤时偃。”
    凤时偃,这三个字落在苏慕鸢心中,她是凤缈予栽培的人,自然是严格的多,此时的凤时偃就是她这个年纪最亲的人。
    只是未想,凤太后却是让凤时偃少与她相见,她是应是宋云鉴的皇后。
    对此,凤时偃确实只能退开几步,皇兄接触的人和事,他都不要试图参与的好,他会是帝王,而自己不是。
    仁嘉二十九年,西域欲挑起战事,沈晟将军竭力将战火熄于东隅之外。
    “鉴儿,东隅之国并不强大,你一定要让东隅强大起来,强大到西域各国不敢进犯。”
    “皇额娘放心,鉴儿做了帝王,定要西域不敢来犯。”
    那个时候凤缈予单独唤了凤时偃,“可曾怪姑姑偏爱鉴儿?”
    凤时偃摇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皇兄将是帝王,而凤时偃只是凤时偃。”
    对于凤时偃说出的这句话,凤缈予还是稍稍安心了些,“时偃,帝王需要一个最有本事的人来辅佐,这个人是你。”凤时偃虽是话不多,但凤缈予感觉得出,他的能力会超过宋云鉴。
    仁嘉三十年,宋云鉴即位,凤缈予成了皇太后,她成为太后的第一道懿旨便封了凤时偃为懿安王,四年之内不得参政。一个异姓王爷,纵有人不服,也终需顾及凤太后。
    “懿安王……四年之内不得参政……”接了旨的凤时偃沉默良久,终于做出一个决定,请旨镇守疆土。
    而凤缈予却是一句话回绝了凤时偃,“你便去江南,做几年的闲散王爷,国事苦,莫要操劳。”
    【二】镇疆土
    一去江南,便是四年,凤缈予的打算便是待到宋云鉴得到天下人心时,再召凤时偃还朝辅政,懿安王的封号不是白白给他的。
    同在江南的还有章南王宋羽飒,不同的是,凤时偃有的是懿安王府,而宋羽飒却是有着江南封地的。
    仁嘉三十四年,一道懿旨下到江南,凤时偃接了懿旨还朝。还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听闻宋云鉴要立左相之女为后。
    “那就先恭喜皇兄了。”不知为何,凤时偃却高兴不起来。
    “皇弟可是有心事?”察觉出凤时偃不悦,询问了这一句。
    “无事。”凤时偃摇摇头,“皇兄不必担心,臣弟久不见太后,也怕做了这不孝之人,臣弟想向太后问安。”若没有凤缈予一手栽培,如何有懿安王?她偏爱宋云鉴,凤时偃是知道的,宋云鉴才是凤缈予的儿子。
    宋云鉴听了凤时偃这一番话,不禁笑了两声,“皇弟就先去,朕今早还听额娘在说你怎还未到都城,朕先去安排事情,皇弟先去。”
    “那,臣弟告退。”
    宋云鉴和苏慕鸢本就是流传的一段佳话,提起来尽是青梅竹马之词。而凤时偃听着总有几分刺耳,苏慕鸢为后,是凤缈予认定的,至于宋云鉴的皇位就更不用说了,他凤时偃凭什么去争,再有不甘,也只能忍下。
    封后之日,凤时偃一身朝服,颇有几分王爷的威严,朝臣皆拜新后,而一封信传到凤时偃手中。
    传信的人正是春山王宋瑾圭。宋瑾圭是宋云鉴的兄长,因为凤缈予的干预与皇位再无缘,但宋瑾圭心不在皇位,而是他亲自建立起来的暗卫组织,收集朝中之人的情报。
    凤时偃接到的信,便是此人派人传来。
    拆开信封,信纸上的几个字触目惊心,嘉峪关失守。
    怪不得没有交于宋云鉴显然是宋瑾圭担心宋云鉴稳不住众人心,才传给了凤时偃,同时收到消息的自然是还有凤缈予。
    嘉峪关之后,怕下一个便是天井关,形势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凤缈予下令沈晟将军,死守天井关。
    预料的战报没有传来,沈晟传来的战报却是西域退兵。
    苏慕鸢并未表现出半点喜色,“皇上,西域还会攻天井关,臣妾以为当务之急是确保防守天井关,再复嘉峪关,收兵于天井关防地。”
    仁嘉三十五年,西域再次来犯,直逼天井关,凤缈予接到战报即刻调兵前往。
    仁嘉三十六年,凤缈予操劳国事,因病而逝。
    战事未平,将士枉死,割城让土,嘉峪关至天井关西域志在必得。宋云鉴对此更是自责,少了太后辅政,宋云鉴对朝政竟有一种无力感,精通治国之道却不知战事苦。
    “皇上,懿安王求见。”
    宋云鉴坐在御书房,屏退了众人,“皇弟可有破敌之道?”
    “并无。”凤时偃停顿了一下,“皇兄,臣弟请命前往天井关。”
    宋云鉴沉默片刻,“准。”
    凤时偃立刻动身。
    “皇兄,你说朕该不该准了凤时偃?”宋云鉴面前坐着的人正是春山王宋瑾圭,“若凤时偃有异心,岂不就是正中他下怀?”
    听了这一段话,宋瑾圭心下了然,这多疑自古就是帝王的特质,就算是亲兄弟还需明争暗斗,何况凤时偃只是他表弟,“皇上,疑人不用,那用人也当不疑,我已派了暗卫,若真有异心,自会来报。”
    边关战事苦,黄沙埋忠骨,这句话说的一点都不错,与江南不同,这里给人的感觉都是压抑的很,没有才情,只有家国与生死。
    “凤王爷。”沈晟对凤时偃抱拳行礼,见到他摇摇头,便站直了身子,“何苦来此地?”
    被问到了这句话,凤时偃略一沉思,“为了宋家天下。”也是为了一个人,既你已经坐在了那个位子,我便替你稳住疆土。
    【三】号摄政
    仁嘉三十七年,凤时偃险胜还朝上奏,御敌嘉峪关之外。
    宋云鉴一身龙袍,“懿安王破敌之苦,朕心中已明,作为嘉奖,今后就不要做懿安王了,皇弟,你说,摄政二字如何?”
    摄政,宋云鉴这就等于明说自己不会再理朝政。
    凤时偃摇头,“皇兄还是莫要在提及此事了。臣弟此番回朝是请命镇守嘉峪关。”
    摄政二字,他凤时偃要不起,至少现在要不起。
    “皇弟劳苦功高,不如将宫里的白虎赏赐给皇弟?”少了凤缈予,能代他打理朝政的只有凤时偃和苏慕鸢,宋云鉴是皇帝,不得不怕守不住这江山。
    “臣弟谢皇上赏赐。”随即把白虎养在了懿安王府后园中。
    仁嘉三十九年,一道圣旨凤时偃还朝。
    这原因简单得很,宋云鉴最怕的就是兵权落入他人之手,虽说宋瑾圭的暗卫时刻都在看着凤时偃,但也怕一个措手不及,既然嘉峪关已平,自然是召回凤时偃。
    而回来的不是凤时偃,却是宋瑾圭的暗卫带来的消息,懿安王抗旨,公然抗旨,拒不还朝。
    对此,沈晟有些坐不住,“凤王爷,不还朝就是抗旨不遵。”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毕竟沈晟才是将。或许再等些时日懿安王就想通回朝了?
    等来的时日是西域重新争夺嘉峪关。不肯发兵,宋云鉴不肯发兵,沈晟连发奏折得不到回应,无奈之下去见了凤时偃,“王爷……”
    “沈将军,我明白你的意思。”凤时偃淡淡吐出几个字,“这便还朝。”
    宋云鉴并不感到意外,“皇弟终于肯回来了。”
    以不发兵为要挟,让他还朝,就是担心他在天井关和嘉峪关手握兵权。“皇兄,嘉峪关告急,何不发兵?”
    只是一个王爷,虽称他宋云鉴一声皇兄,但他也只是凤缈予的侄子,敢抗旨?
    “这件事朕已经处理,皇弟不必担心。”依旧是风轻云淡的语气,明明给人已掌控全局的感觉,而凤时偃却觉得宋云鉴再也掌控不了了。
    “臣弟告退。”凤时偃起身,“皇兄,家国之事绝非儿戏。”最后一句话终是没有说出口,宋云鉴根本不配做这个皇帝,既然疑心他凤时偃,又何必同意让他前往嘉峪关。
    刚刚走出大殿,一旁便有宫女走上前来,“懿安王留步,皇后娘娘有请。”见凤时偃有些迟疑,便掏出一块令牌,“王爷不必担心皇后娘娘会对王爷做什么。”
    这话倒是有些意思,但不这样说,凤时偃又怎会去见苏慕鸢。
    “不知皇后娘娘叫臣弟所谓何事。”
    “凤太后的意思,凤王爷不记得了吗?”懿安王,希望凤时偃能够辅佐宋云鉴,何况连亲王都不是。苏慕鸢自是知道其中的关系,凤缈予希望自己的儿子坐在最高的位子。
    “自然是记得。”凤时偃挑了挑眉,“皇后以为呢?”
    “凤王爷,本宫怀疑你……”聪明如她,又怎么察觉不出凤时偃绝不是俯首听令的人。
    “苏慕鸢!”凤时偃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皇后娘娘从来都不相信臣弟,何来怀疑一说?”
    直呼名讳,苏慕鸢却是点点头,“凤王爷,凤王爷近两年不在都城,自是有些事情不甚了解,不妨事,日头还长,凤王爷可以慢慢去了解。”
    仁嘉四十一年,沈晟将军加急文书传到宋云鉴手里次日,宋云鉴一道圣旨赐了凤时偃摄政二字。
    看着苏慕鸢脸上说不出的震惊,凤时偃恭敬一笑,“皇后娘娘如此聪明,怎会不知天下有一句话叫做‘醉翁之意不在酒’?”
    “摄政王,就怕这二字太重,你的意图太重,会让你无法翻身。”
    凤时偃却是一笑,“臣弟即日前往边疆,不破此敌,便以死谢罪。”
    【四】策筹谋
    仁嘉四十一年初冬,漠北屡降骤雪,粮草军需告急。
    宋云鉴在御书房中,刚让人加了炭火,看着面前的奏折,“啪”一声放下手中的笔,宋瑾圭见此,笑着问道,“奏折中可是有何不妥?”
    “凤时偃发来奏折,军需不足?历年如此,为何今年偏偏不足?”
    “这漠北已经是东隅的西北之地,帝都都这般寒冷,军需不足却是情理之中的事。”宋瑾圭喝了口热茶,“刚刚入冬,这漠北边疆已经是雪为灾患,岂是历年能比。”
    宋云鉴叹了口气,提起笔蘸了朱墨,“那便拨给漠北便是。”
    半月之后,宋瑾圭将两封信同时交到宋云鉴和苏慕鸢手中,西域欲以雪天破关,被东隅大军重创,短时间不能再犯。
    “皇后,朕想在年关之前去一趟江南,这朝事,就皇后代劳了。”宋云鉴说得风轻云淡,“皇后处理朝事已经有段日子了,朕放心得很。”
    年关之前,宋云鉴要去江南,便是想去看一看在江南,凤时偃可曾有过自己的兵马,如今凤时偃手握漠北兵权,年关回朝,宋云鉴不得不防。
    苏慕鸢已经不想阻拦他,即便是她不许,宋云鉴也会去江南的,皇帝便是皇帝,皇后只是代理国事。
    仁嘉四十一年年末,凤时偃班师回朝。
    “皇后娘娘,臣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皇后娘娘可否应允?”
    苏慕鸢冷笑一声,“摄政王,皇上可是把摄政二字给了你,何须来问本宫?”
    听到此言,凤时偃笑了笑,“家国大权,可都在皇后娘娘手里。”
    家国大权,苏慕鸢心里默默盘算,分明是来向她示威的,“既然是不情之请,那本宫不允。”
    “无妨,臣弟只是想从国库中取白银几十万两,回头告诉皇兄便是。”凤时偃倒也未感到意外,至少在他看来,苏慕鸢应允才是意外的事。
    张口便要了几十万两白银,前些日子刚刚拨了军需,如今却是不足?就算军需不足,宋瑾圭也会前来通知的。
    苏慕鸢脸色微变,“凤王爷,十万两可够凤王爷买下多少烟花之地了?凤王爷好大的胃口。”
    烟花之地?凤时偃轻笑,“三十万两,都归摄政王府私用,岂能去购烟花之地?”
    私用,十万两白银,加上凤时偃的兵权,苏慕鸢袖袍猛地一甩,“凤时偃,你要谋反?”
    “臣弟不敢。”
    年关之时,苏慕鸢将此事告知刚刚回帝京的宋云鉴。
    宋云鉴在江南早已和宋瑾圭手下探查清楚,凤时偃并无兵马,亦或是未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皇后不必多心了,还是先去操办家宴的事为好。”
    苏慕鸢快步走到宋云鉴面前,“皇上,摄政王兵权在手,你不怕他谋反?”
    宋云鉴对此表现却是有些无所谓,“应允了便是,他还能有何不满?不是还有皇后吗?”
    也只有放宽了凤时偃的权利,日后拔除的才更彻底,宋云鉴岂能拱手将皇位让给异姓人?给了他摄政二字,是为了固守边疆稳住天下,日后再给他大权,便是找时机一击致命。
    宋云鉴的筹划,自然是比苏慕鸢要决绝。
    【五】阴阳错
    年关家宴。
    “皇兄,听闻宫里的梅花开的正盛,臣弟想去瞧一瞧,暂离一时,不知皇兄可否应允?”虽是询问,语气里哪有半分询问的意思。
    宋云鉴点点头,“去便可。”
    就算是苏慕鸢没有传话有要事,依照凤时偃的性子,即便雪这般得急,也会为了盛开的几朵梅花出来。
    未等到苏慕鸢约定的地方,唐书柔竟在此。
    “见过摄政王……”唐书柔屈身行礼时低下头一笑,煞是温婉。
    “不在宫宴之上,你来此作何?”
    “回摄政王,书柔并非喜欢热闹之人,雪夜梅花伴,更适合书柔。”说罢,唐书柔抬头看着凤时偃,“不知王爷又来此作何?”
    凤时偃眯了眯眼睛,“听闻右相之女知书达礼才色双绝,今日宫宴一见当真如此。只是这雪下得太急了,郡主身子单薄,还是回去的好。”苏慕鸢约凤时偃至此,亏得提前来到,唐书柔竟在此。
    “多谢摄政王关心,书柔这就回去。”
    缓步走过凤时偃身旁时,脚下一滑便向前栽去。
    在唐书柔身子到地之前,凤时偃回身一把扶住了她,“还是让人跟你回去的好,”说着解下自己的狐裘递给她,“路滑,便少走动。”
    同时唤了宫人。
    “嗯。”唐书柔低头应了一声,“谢过摄政王。”
    听到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转身追了过去,在暗处果然有一人,“凤王爷真是让本宫好等。”
    “皇后娘娘约臣弟可是有要紧事?”
    “出访西域本宫怕皇上用人不当,到时还是希望凤王爷能主动请缨。还有就是皇上想要为你赐婚了,方才瞧见唐书柔与凤王爷甚为亲切,不如择日说给了皇上?”苏慕鸢从雪地走出来,“本宫身子不适,就先回宫了。”
    “西域之事娘娘不必提醒,全是臣弟分内之事,至于唐书柔,娘娘也不必……”
    凤时偃未说完,便被苏慕鸢打断。
    “凤王爷,凤太后为了能够辅佐皇上,自幼按照皇后的标准栽培了两个人,凤王爷猜猜除了本宫还有谁?”见他未答话,便道,“唐书柔。”
    只是苏慕鸢深明大义,懂得国家利害,做得了皇后一位,而唐书柔不同,她的才情赋予了山水风月。
    “所以皇后娘娘打算如何?”
    凤时偃忽然一笑,“是让她做了皇后,你做我的王妃?”
    苏慕鸢轻笑道,两根手指放在唇前,“凤王爷,本宫提醒一句,祸从口出。”说着踏过积雪顺着路走到凤时偃身旁,“希望你会喜欢本宫给你的惊喜……凤王爷!”
    凤时偃解开自己的衣服披到苏慕鸢身上“既然皇嫂身子不适,就不要如此操劳。”
    “那就多谢凤王爷了。”依旧是轻笑着,苏慕鸢倒也没有推辞。
    待她走后,凤时偃看着雪地上留下的脚印,猛然转过身向后躺到雪地上,掩了苏慕鸢的脚印才爬起来回到宫宴。
    “怎么,摄政王这般狼狈?”宋云鉴脸上依旧是挂着一丝微笑,“连狐裘都送了唐郡主,不如朕就做了这个主,为你二人赐婚,如何?”
    唐书柔听到此话,手中不禁抓住了那件狐裘,她怕宋云鉴会改口,如今的朝廷是摄政王和皇后争夺大权,哪里会有宋云鉴的事,摄政王不同意,就算他是皇帝也强迫不得。
    “甚好。”未等凤时偃开口,便传来这个声音,正是苏慕鸢,唐书柔之才不输苏慕鸢,何况右相再对江山有意,真真是令她应付不过来,不如推给凤时偃,让他去收拾这事。“本宫已拟好懿旨,凤王爷?”
    凤时偃脸色都有些发白,这是苏慕鸢说的惊喜?“臣弟接旨。”虽是跪下接旨,扔看得出他根本没把这当回事。
    “只是……苏慕鸢,你知不知我想要的人不是唐书柔,既是你的旨意,我便接了。”这些话凤时偃不是不敢说,而是不能说,苏慕鸢,如果皇后是唐书柔,会不会都不一样了。
    【六】赴江南
    刚刚开春,摄政王迎娶唐书柔,前朝文武百官无一不祝贺。
    定下日子便也是好好准备一番。
    “爹爹。”夜间,唐书柔打开房门,来看看望她的是自家父亲,也正是当朝右相,“这么晚了爹爹还没休息?”
    “只是来嘱咐你几句罢了。”
    唐书柔“嗯”了声,待自家爹爹进来后随后关上房门。
    虽是给了凤时偃“摄政”二字,这王府,还是原来的懿安王府。
    挪用十万两白银的事情一出,也是苏慕鸢悄悄到懿安王府,却并无想象的奢靡。
    “回宫,去遣人把摄政王给本宫叫来。”
    一拖便是两日没有见到凤时偃。
    而此时春山王宋瑾圭与宋云鉴正坐在御花园中,“皇上可是担忧江南?”
    “你倒是了解朕。”宋云鉴把玩手中珠串,放在了石桌上,“皇兄可是有消息?”
    春山王掌握着绝大部分的情报,此人绝对是宋云鉴最有力的助手。
    “摄政王这几日不知是在府中做些什么,挪用了白银,朕只怕是他在江南招兵买马。”
    宋瑾圭摇头,“江南确有异动,却不是摄政王所为,若是皇上有意除掉……便可让他去平乱。是不是忠君,一看便知。”
    宋云鉴又拿起那珠串,“这么久,在朝政上倒是辛苦了皇后。”
    传了凤时偃到御书房,竟是迟了两日,“凤王爷真是让本宫好等。”
    凤时偃端起茶杯,“近日忙。”
    “本宫一直想知道,摄政王不曾耽于享乐,这白银都去了哪里?”江南异动,苏慕鸢不是未听宋瑾圭手下人讲起。
    “西域频与东隅起战事,多少白骨埋于黄沙中,”凤时偃眼中竟是带了平常不曾有的悲切,“安抚将士家中罢了。”
    “你……为何不早说?”
    凤时偃不答反问道,“皇后娘娘信得过臣弟吗?”
    许是不该信,许是已经信了这番话。
    转眼之间,凤时偃迎娶唐书柔,当日夜里,宋云鉴便昭凤时偃入宫。
    “皇兄叫臣弟何事?”
    宋云鉴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江南叛乱,春山王证实了这件事,不如你去平乱?”
    凤时偃轻笑一声,“臣弟分内之事,自是愿意前往。”
    “何为分内之事?”宋云鉴抓住他说出的这句话,“说来听听?”
    “皇兄担忧的事,便是臣弟分内之事。”
    【七】江南乱
    江南有权有势的人除了章南王宋羽飒还能有谁,凤时偃在江南做了整整四年的闲散王爷还不至于想不出江南叛乱究竟是怎么回事,宋云鉴理不了天下自然就有人想要替代他,这宋羽飒就是其中一人。
    对于宋羽飒,凤时偃是并不待见的,论本事他宋羽飒如何比得过凤时偃。
    摄政王聚兵江南意在谋反,章南王竭力阻止摄政王。这是传到宋云鉴面前的话,宋云鉴坐在御书房,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直到苏慕鸢怒气冲冲来见他。
    “皇上!此事皇上就不想彻查?”描金的袖袍一甩,“皇上,这宋家江山你就不想保住?”
    宋云鉴挑眉看着苏慕鸢,“慕鸢,朕的皇弟谋反,朕的皇兄镇压,你说朕该怎么办?”
    苏慕鸢皱着眉头,“皇上,臣妾去一次江南。”
    听到苏慕鸢这么说,宋云鉴拿了狼毫笔蘸了浓墨,自顾自地写着字,落笔后才对苏慕鸢缓声道,“你不信朕的皇弟谋反?”
    凤时偃接到宋瑾圭的密信,皇后要来,而且要去的是章南王府。凤时偃捏着眉心,“怕是有变。”
    “公梁将军。”
    凤时偃轻唤了一声,看到公梁杰进来,向他招招手,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下去,待到皇后入了江南,立刻劫至军营。
    公梁杰确实照办了,而且确实是劫来的。
    看着凤时偃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公梁杰心里一沉,“末将是不是……”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是。”凤时偃直接打断了他,“你下去吧,此事不要声张。”
    凤时偃是不敢去面对苏慕鸢了,只是留在营中,自然是无人难为她。
    夜半,听到外面有马蹄声,苏慕鸢便悄悄出了驻扎的地方,悬月无光,隐约看到一个身影,急忙追上去才看清,断定是凤时偃。不知跟了多久,才猛然发觉前面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凤时偃……跟丢了?”
    身后传来细细马蹄声,苏慕鸢立刻压低了身影,早就知道江南叛乱,更不该这时孤身出来,不知过了多久,马蹄声停在了很近的地方,苏慕鸢听着外面的动静,似是一个人下马的声音。
    “皇后娘娘是想要臣弟在这里三拜九叩不成?”
    听到是凤时偃的声音,苏慕鸢放宽了心,“你出来做什么?”
    凤时偃走到她面前,“发现你不见了我才出来的。”
    “你说什么?”苏慕鸢看着凤时偃,“我想,我们被……”
    未等她说完,凤时偃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身旁,“既然都到了,就出来说吧。”
    几乎是同时前方亮起火把,弓箭拉开弓弦的声音,凤时偃手中捏了一把汗,“说了别乱跑,万一不小心给皇后娘娘陪葬了,这天下人怎么看?”回过头看了一眼苏慕鸢,“你也怕了?”不着痕迹挡在她面前,“死不掉的。”
    “摄政王久违了,日后你我再也不见……”为首的人骑着马走了出来,略带得意看向凤时偃。
    手下人来报,苏慕鸢孤身出了军营时,凤时偃即刻跟了出来,派人通知了公梁杰调兵。
    “杀了本王,宋羽飒也活不了。”所谓叛军,不过是章南王宋羽飒意图谋反,何来叛军。
    领头人冷笑一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难不成就让天下姓了凤?”
    “本王要天下何用?”
    话音未落,一阵马蹄声传到在场的人耳中,似是来人不少,正是公梁杰。
    凤时偃立刻回过身刚抓住苏慕鸢手腕,将她压在身下,随即而来的就是羽箭的破空声。
    “凤时偃!”
    【八】沧海覆
    隔日,晨。
    “王爷,怕是我军中……”
    “我知道。”凤时偃闭上双眼,顿了一顿,“若皇后出事,你我都难免一死。本王一直以为本王的部下是信得过的,如今也要彻查一番了,公梁将军去办吧,宁可错杀,绝不可放过。”
    公梁杰点头,“若不是王爷命人通知末将,怕是末将真的会以失职罪论处。”
    见到凤时偃未加责怪才后退一步抱拳行礼,“王爷安心养伤,末将告退。”
    待到公梁杰退出房门,凤时偃眉毛挑了挑,“皇后娘娘还不肯出来?三拜九叩臣弟是先做不到了。”
    苏慕鸢慢慢走到榻前,“王爷,到底怎么回事?”
    “军中有章南王的人,且已经知晓你到了这里。你还会猜不到是谁胆敢对你动手?”
    宋云鉴不理朝政,章南王想取而代之也是情理之中,无能守住东隅国又如何对得起这个帝位。
    “疼吗……”沉默良久,苏慕鸢才问出这一句话,面对凤时偃一直都是朝堂上的分毫不让,现在竟有几分不知如何面对,“怎么会昏迷这么久?”
    凤时偃似乎是思考了许久,开口道,“臣弟身子弱,经不住这样的折腾。”看到苏慕鸢脸色有变,才继续道,“他是确保能够置你于死地,不过,臣弟说过了,皇后娘娘死不掉的。”
    听了这些话,苏慕鸢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她知朝政险,知人心恶,而不知刀剑相向的时候就是直面生死。
    “慕鸢,你可曾喜欢过我……”说是询问更像自言自语,“可我喜欢你。不想说也罢,你做这皇后一日,我便替你稳住右相一日。”
    苏慕鸢身子一颤,终是缓缓开口,“不曾……但……”
    “苏慕鸢,你是真的一点谎都不会说。”凤时偃干笑了两声,还是换了一个话题:“苏慕鸢,你说皇后一位为何不是唐书柔?”
    苏慕鸢摇头,“我不知道。”
    良久,凤时偃问出一句话,“那……你可曾喜欢过皇兄?”
    皇后之位不是苏慕鸢便是唐书柔,当初太后将苏慕鸢扶上了皇后之位,不喜欢宋云鉴又如何?
    见到苏慕鸢没有回答,凤时偃也没有再问,“慕鸢,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在山水之间。”
    当初苏慕鸢的回答是只怕他的意图太重,会让他无法翻身,却不料自己已经是陷入其中。
    “章南王的事情,如何处理?”
    “章南王……”凤时偃眸子微眯,“不出一月,定可破他。”
    【九】竹马折
    “皇弟何事?”宋云鉴看着凤时偃,不紧不慢拿起手边的书翻来,低下头看书了,遍野朝野上下无人不谈摄政王的狼子野心,宋云鉴又岂会不知。
    “皇兄,再次出使西域并无不妥,只是西域想要称臣却让东隅前往西域,怕是会有什么变故,不如臣弟前去?”
    西域称臣,却是百般推脱迟迟不肯面见东隅帝王,如今倒像是东隅去向他称臣。
    眼中哪有询问的意思,分明只是来通知宋云鉴的。
    宋云鉴笑了笑,“也好,摄政王去办便好,无需求朕的旨意。”
    “臣弟明白。”
    择日出使,苏慕鸢对此心中略有不安,“凤王爷,西域请东隅之人,而你请缨,就不怕皇上怀疑你的目的?”
    凤时偃压低了声音,“怀疑又如何,盯着我的又不只是他,还满朝文武和天下人。”朝中无人可用,凤时偃自然是不能让西域威胁到东隅。
    当日夜,宋云鉴秘旨召唐书柔入宫。
    “凤时偃,就算朕再无能,也不会让你觊觎朕的东西。”他的皇位,他的江山,亦或是……苏慕鸢。
    宋瑾圭手下人早就告诉宋云鉴,在江南之时,凤时偃与苏慕鸢关系甚密,宋云鉴心里也是有所怀疑的。
    忽有人来报,“唐郡主已到。”
    “唐书柔……”未等她说完,宋云鉴便摆了摆手,示意她做到一旁,“谢皇上,只是不知皇帝连夜叫书柔……”
    宋云鉴从一旁拿出玉玺,用手指细细摩挲,“镇国玉玺,唐丞相的那点心思朕还是知道的,唐书柔,朕知道你仰慕朕的皇弟,但他心里可曾有你?”
    唐书柔并未回答,只是恭敬低下头沉默半晌,才道,“此事书柔心甘情愿……”
    “凤时偃的狼子野心天下谁人不知?万一他做了这皇位,那么你唐家……”宋云鉴故意压低了最后两个字的音。
    听得唐书柔后背出了冷汗,如果不是苏慕鸢,这皇后一位就是她,而唐书柔不傻,自家父亲的心思还是能猜的透彻的。只是她不知,宋云鉴也是知道的。
    如今是宋云鉴想要除掉凤时偃,苦于没有罪证,而能够接近凤时偃且不让他起疑的人,唯有唐书柔。
    “不如这样,”宋云鉴收起玉玺,“等到日后,凤时偃若真意欲谋反,即刻告诉朕……朕便既往不咎。”
    至于定什么罪,这天下有一句话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管如何,他都可以要了凤时偃的命。
    许久,唐书柔点点头,“只是书柔一事不解。”
    “但讲无妨。”
    “皇上既然有心除掉摄政王,为何给他这般权利?”
    宋云鉴看向唐书柔,“权利越大,做的事越多,能加的罪便是越多。”
    唐书柔愣在原地。
    “朕累了。”没有理会唐书柔,自己走出了御书房。
    见此,唐书柔退出了宫中。
    【十】归途殁
    “凤时偃……你当真不怕背负天下人的骂名?”
    “我此生的荣辱功过,就任由世人去评说吧。慕鸢,我带你走,等我半月时日,便不再回帝京。”凤时偃从身后拥住苏慕鸢,“我定要带你走,定要带你离开东隅。”
    苏慕鸢点头,“好,再也不回帝京,再不回东隅。”
    只是,此事传入了宋云鉴那里,同时到的还有一些书信。
    当日夜,
    摄政王府,御林军层层把守,凤时偃早就将养在后院的白虎放归山林,此时正站在院中,“皇兄多日不见,可安好?”
    宋云鉴摆手,“摄政王独揽朝政意欲谋反,觊觎皇后不知悔改,桩桩件件皆是欺君之罪,然,朕以为虽罪致死,但顾念皇太后苦心,即刻将摄政王收押牢中,无朕旨意,不得再出。”说罢慢慢走到凤时偃面前,低声道,“你的唐书柔出卖了你。”说着将厚厚一沓书信摔在凤时偃面前,“通敌叛国铁证,朕……既往不咎。”
    凤时偃心下一沉,“臣弟想要江山,但觊觎皇后倒是荒唐,臣弟何必觊觎皇后……”
    至于通敌叛国,凤时偃解释不清了,从他发觉他抄录的文书不见之后就知道会有今天。
    “当然,皇后还是皇后,摄政王还是摄政王。”宋云鉴袖袍一甩转身而去。将天下的担子交由苏慕鸢和凤时偃确实是宋云鉴之过,但是如今,这朝政离不开苏慕鸢。
    出使一事,早已另有人选。
    仁嘉四十四年年关,民间流传说帝王宅心仁厚,对于摄政王的狼子野心甚至通敌叛国既往不咎,只是贬为庶民,且安置了一处宅院。
    是真是假,民间又如何知道。
    唯有宋云鉴和苏慕鸢知,凤时偃关押五年,于仁嘉四十九年冬,死在了牢中。
    苏慕鸢爬上城墙,“王爷,凤时偃……凤王爷!我不会放过你!”说罢,纵身一跃跳下城墙。
    翌日,从皇宫传出来消息,皇后病逝,举国同哀。
    再后来,听闻天下改姓了唐。
    【尾】
    “人人道他狼子野心,他又何时想要皇位。反倒是这宋云鉴,一开始无心朝政,便是要有意除掉凤时偃了。”如今想起来这件事,心里还是压抑得很,只是可惜我安夜雪无能,五年都救不下他。
    “先生如何了解他的生平?”
    “说笑了,安某仅是说书人,他的生平,不过是,安某听到的传闻罢了。”
    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手中握着镶金的玉箫,只听他轻咳一声,想必,凤王爷已知道,我就是那头白虎。
    忽然有人道,“我记得这雪归城也有一人号称凤王爷,可是……”
    “凤王爷已死,其余的安某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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