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管家没有随口应付于他,得知那年轻人乃是牧亲王,高高在上的王爷,更甚是可能未来的皇帝,这种人他可是得罪不起。
    而且这位王爷,没有王爷脾气和架子,着实亲民,不似其他那些王爷,给人一种高高在上,遥不可攀的距离感。
    一身素装,不见随身一人,行事赶紧利落,出行更无马轿,管家活了一辈子,确是不曾见过这种王爷。
    牧亲王大驾光临,自不可等同其他朝臣,王爷亲至,亲自登门上访,必是有着要事,他不敢迟疑,当即邀请至府内做客。
    程知节已是猜到登门之人是李牧尘,见到他之后,还是热情相邀,秒不了的俗套话:“哈哈!!牧王驾到,老夫有失远迎!莫怪莫怪!!”
    李牧尘拱手笑道:“老千岁乃开国老臣,国之栋梁,哪有晚辈让前辈迎接的道理?您说是也不是?哈哈!”
    程知节与李牧尘不甚相熟,更鲜有过交道,彼此之间,仅局限于认识,今此见之,果然不同凡响。
    年少俊才,英姿飒爽,谈吐之间透着一股自信,却也不失文雅,牧王之名,名不虚传。程知节看人想来准确,一个人的真假虚伪,他一眼便可瞧得出。
    二人互相行过见面礼后,在程知节的邀请下来到演武场。演武场不比皇家场地,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场中十八般武器样样都有,刀枪剑戟,斧钩叉鞭等武器,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程知节自豪地说:“牧王觉得老夫的演武场如何?”
    “肃杀威严,气势凛然,犹如走进军队之中,而最为精妙之处却在于,场内无人,却时刻感受千军万马在奔腾一般。”李牧尘说道。
    程知节望着他,嘴角轻扬,说道:“都说牧王的论辩之术长安无人可比,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哦?不知老千岁这话何意?”
    “老夫所认识的人当中,他们无一都觉着这演武场阴寒之气偏重,而到了你的嘴中竟是变成肃杀凛然,不觉有些虚伪吗?”程知节说道,他并不反感文人,只因他们文人说话,总是能够连死的都能说活了。
    李牧尘不觉什么,笑着说:“谁说阴气之中不能有着肃杀凛然?而我感受的是阴气之外的沸腾热血,好似万千战士鲜衣怒马地豪言之势,于黄沙之中,阵前交锋,他们无所畏惧,纵然面临的敌人比自己强大百倍,他们凛然不惧,用生命谱写未来。”
    他的一番话,使得程知节为之一振,不知为何?他的话,好似说进了他的心坎里。
    悬河滔滔,李牧尘口中言语无穷尽,他继续说道:“在我看来,这里与其说是演武场,倒不如说它是埋葬忠军英魂的葬场。”
    墓葬之地,本就算不上吉利,李牧尘说出这种话来,管家以为老爷会大发雷霆,结果却是……
    响起程知节爽朗地笑声:“你真是这么认为?”
    “这只是晚辈的亲身感受,若是老千岁不喜欢听,那不说便是。”李牧尘说道。
    恰是相反,程知节并没有不高兴,他大笑说道:“你没有说过,这演武场的确就是墓葬之地。”
    什么?!
    惊讶之人,包括李牧尘在内,就连管家也是从未听说过,演武场怎会变成墓地?老爷是不是老糊涂了?
    程知节随手抓起一把大刀,看着他们所有人,从他们懵懂地眼神之中知晓了他们的心中想法,随后又说:“准确地说,此地供奉着数万英魂,他们是战场上牺牲的勇士,死后尸骨埋葬沙场,连牌位姓名都没有。”
    当年,因程知节酒醉误事,中了王世充的计谋,害的数万将士,于山谷之中遭敌人埋伏,他们用自己的生命胡地了自己周全,数万军队,全军覆没,可谓悲惨至极。
    待唐兴敌灭,程知节来到埋葬将士们的山谷之地,取一方净土,在演武场设下灵位,供奉那些为了自己而牺牲的将士们。
    久而久之,演武场阴气颇重亦在所难免。这件事,他从未与其他人提及过,就连唐王也不曾说过,没想到今日,李牧尘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若非乃是真性情的人,又岂会感受到死去将士的忠魂?
    这么多年了,竟是一位少年读懂了自己的心事,程知节的心中也是缓和许多,也变得舒畅。
    “老夫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牧王能否答应?”程知节问道。
    “老千岁的请求,身为晚辈自当尽力而为。”
    “多年来,老夫每当来到演武场心情都会变得沉重,而今有牧王陪伴,心中好似一块大石落地。你是有缘人,有缘人来此,可否为死去的将士们上炷香?”
    “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死去的忠魂烈士乃是为我大唐而死,身为大唐皇子,为他们上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何能算是请求?”
    不远处的地方,便是备好着香,李牧尘大步走上前去,点燃三根香,插在香炉之中,面朝着香炉行跪拜之礼,态度凝重虔诚。程知节能够感受到他的真心。
    一套礼毕,程知节才邀请他来到演武场的大堂内坐下,这看似不起眼的事情,旁人不知,管家却是知晓。
    能够被邀请至演武堂内的人,除却秦琼、魏百策、房玄龄等一众打天下的老臣外,那些登门之人,能邀请至府内的很少,能有幸进去大堂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请!!”
    程知节做出‘请’地姿势。
    李牧尘没有矫情,径直走了进去,进堂一观,在中心位置,立有一尊关二爷的青铜雕塑,长髯青刀,好生威武霸气。
    “来人,备茶!”
    程知节不理会朝中事情,并不代表着他不知晓外面的事情。对于李牧尘,他也是有所了解的。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从林动哪里听说,李牧尘可是好茶之人,想当初二人在他的府上斗茶,最后败在李牧尘手上,却因如此,林动与李牧尘结下深厚的友谊。
    程知节是武夫,不懂文雅墨客的风趣,能将清茶喝出情致来,于他而言,茶仅是解渴之用,无法用李牧尘品茶畅谈人生。
    “老夫可是听说王爷你的功夫了得,而今身处演武堂,可否演示一番,让我们开开眼?”程知节问道。
    这位王爷的本领不俗,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的,而程知节仅听闻他的名声,却从未亲眼看见过。
    李牧尘轻酌一口茶水,笑着回应道:“演示又有何难,可仅只有我一人独练,不觉单调?老千岁可否找来一人,我俩相互切磋,权当给您助助兴,您觉的怎样?”
    “嗯?想法不错。”
    程知节寻摸着找谁来当他的对手,他眼睛扫过周围,最后定格在程铁牛的身上,他这个儿子实在不争气,趁此机会,好好磨练磨练,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铁牛!你且与牧王切磋下武艺。”程知节用命令的口吻吩咐说道。
    “爹,我不比,连汜奎都不是他的对手,我跟他比,还不要了我的小命,我是你亲生儿子吗?”程铁牛连忙拒绝,傻子才跟比。
    听到儿子退却懦弱的表现,程知觉顿觉不悦,他凝着脸说道:“没用的东西,我程知节纵横沙场一辈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懦弱的废物!!”
    “爹,真不是我懦弱,你可不知道李牧尘的本事,当初国子监,他可是秒杀汜奎,你儿子几斤几两我自己还能不清楚吗?让我跟他打,还不如拿鞭子抽我呢。”
    啪!
    程知节拍桌站了起来,他怒视着程铁牛,指着他的鼻子说道:“那好,老子今儿就鞭子打死你这个不争气的废物。”
    都说牛乃是幸运之物,吃苦耐劳,当初为他起名铁牛,便是长大之后让他做一位吃苦耐劳的人,不求飞黄腾达,只求踏踏实实,一辈子无愧于心。
    见老爷子真拿鞭子出来,程铁牛立即怂了,嘴上说着挨鞭子比挨揍强,可真当鞭子抽在身上,那滋味可是不好受,皮开肉绽的痛啊。
    “爹爹爹,我打还不行吗?您先收起你的鞭子,年纪大了再闪了腰。”程铁牛说话也着实有趣,他们俩不愧是父子。
    “败家玩意儿,除了喝酒什么都不会,要文不行,要武也不行,老子当初知道你是这幅德行,早把你扔了。”程知节气呼呼地说道。
    程知节满是委屈地苦着脸,黑乎乎、肉嘟嘟的脸上,别有一种幽默的搞笑。
    尽管不愿意切拖比试,奈何惧怕老爷子威严,不敢不从,只能硬着头皮上,被李牧尘挨揍总比老爷子的鞭子要轻快许多。再自己家中,李牧尘下手应该会拿捏许些,总不会下死手。
    李牧尘走到演武场比试区域,负手而立,笑着说道:“铁牛兄弟,请吧!”
    程铁牛很是不开心的站到他的对面,白了他一眼,撇嘴说道:“呵呵!请。”
    各自简单的行礼,二人已经摆开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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