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却有些愧疚,他是真不打算将少女带回来,他可以确信,他将少女带回去后,绝不会像婆婆说的那样没有任何事。
    他回到城市,少女的妈妈找到他,言谈里是他配不上少女,尽管他们也不是不能提拔他,让他好配的上少女,但是,他们已经为少女找到了一个好婆家,所以他们会给他一笔钱,再请他圆润的滚开。
    他想着婆婆,最后同意。
    也许,离开她,然后偷偷的保护她,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婆婆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但他却忘了一件事,少女脾气并不好,她决定的事没人可以反驳。
    他在学期末,听从婆婆符纸召唤回到村里,打算自己一力承担这件事,哪知道少女偷偷来到这里,想要给他一个惊喜,等他知道的时候,少女已经以他的妻子名义,全身被钉入九九八十一颗镇魂钉被埋在村中祭台上。
    他破坏了祭台,想要救出少女,他打开了棺木,却被婆婆一把抓下来,棺木阖上。
    婆婆将所有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这事牵连太广,就不细说,只需要知道,摆在他面前的就两个选择。
    一,将少女封印在祭台下,婆婆将少女的笔记本沾上少女的血,少女的魂魄附在笔记本上,他可以将笔记本带走,少女会一直陪着他,等到一定时间后,少女会再从祭台里出来,陪着他。
    二,现在将少女挖出来,少女会因为身上的九九八十一颗镇魂钉将魂镇在祭台下,永远被镇在这里,因为没有婆婆的指引,他永远找不到那个笔记本,少女就永远会被留在那里。
    他自然选的是第一种。
    然而,他没有想到,他还是被婆婆算计了。
    少女那时候还有些神智,因为他打开过棺木,便认定了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要害自己。
    他自己却不知道这一点,于是错过了解释的机会。
    他将祭台封存,拿走了婆婆几十年记录下来的笔记,笔记里,将他后面三十年该做的事都写了下来,拿到婆婆的笔记,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王倩倩的笔记本,他带着笔记本走出村子,他知道。他下一次回来就是很多年后,那时他都老了,王倩倩会依旧是现在的模样,但是不要紧,他们还有几十年可以相守。
    他回到苏杭大学,按照婆婆笔记所写,制造闹鬼传言,促使学校在过后没多久就将这两栋旧楼拆了,即便学校想建,有他从中作梗,也未能得偿所愿。
    这两栋旧楼一直荒废着。
    大四时,他留校做助教。
    毕业,留校任教。
    从此,一步一步成为校长,在婆婆的笔记的指导下,一手将苏杭大学的建筑物打造成一个祭字,叫茅山道士来是笔记本要求的,今天来到这里也是笔记本要求的。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看见了王倩倩。
    当年,在旧楼被破坏后,他才发现王倩倩附身的笔记本不见了,他用道术推算,就在旧楼里,然而,他追查了十多二十年,也没找到。
    最后,他站在那里,他说:“倩倩,我找你很久了。”
    王倩倩并不吃他那一套。
    她只是定定的看着郁婕,道:“小姑娘,我心愿已了,我们都出去吧。”
    郁婕特别现实道:“出不去。”
    王倩倩看向季方。
    季方只是笑着,打开手中别致的钢笔,钢笔将王倩倩从那少女体内吸出,王倩倩的鬼影停留在半空,她维持着生前的模样,清秀美丽,一个知性的大小姐模样,骄傲却不惹人讨厌。
    郁婕眯眼看着,想了想,还是要出手。
    季方却突然从她随身系统空间里将那本笔记本抽了出来,郁婕颇为惊讶,深觉季方这人不简单。
    下一刻,季方五指微抓,他们四个人已经被传送出去了,眼中的旧楼迅速的破败起来。
    季方见他们都出去了。
    他轻轻的对着王倩倩笑,年近五十的老男人,笑起来却和当年差不多,王倩倩愣神。
    他将手中笔捅向了自己心脏处,大量的血流了出来。
    王倩倩是鬼,触碰不到他,着急的在一旁飘来飘去,想要骂却张开口骂不出来。
    那些傲娇啊,不以为意啊,甚至怨怼啊,都是她做出来的,她喜欢他,她爱他,爱的心口都疼了,爱的就算以为他杀了自己,仍旧执着的徘徊在这里,只为再次相遇要个答案。
    与其说是想要问一句为什么,不如说是,只想再见他一面。
    他却不正经的笑着,清清淡淡的笑着,像极了当初的模样,他说:“没有关系,我很快就会来陪你了,倩倩,一个人一定很无聊啊。”
    王倩倩大声道:“打电话啊,让医生来救你。”
    鬼除了附身在人身上外,才能碰触到人类的世界,不然没法碰触。
    说着说着,王倩倩就要上他的身。
    他阻止了:“倩倩,我不想活。”
    “我没爹没娘。”
    “我只有一个抚养我长大的婆婆。”
    王倩倩道:“她死了?”
    “当初为了救你,她被反噬了。”
    “我只有你了,倩倩。”
    王倩倩很少低三下四,唯一的几次都在他面前,她说:“我求求你,你活下来,我会留在笔记本里,我会一直陪着你过往这一生的。”
    “不了,我这一辈子,为别人而活,这一次,就让我为自己而活吧。”
    “倩倩。”
    “我在。”王倩倩应答着,她看着眼前人脸色苍白,俨然快要死去,想要做些什么,却不知道做些什么。
    半晌后,他才断断续续道:“自杀是要进十八层地狱的,倩倩,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投胎。”
    “好。”
    他意识越来越模糊,慢慢的伸出手,想去触碰王倩倩的手,王倩倩从空中飘下,虚虚的握住他的手,像极了他们当年在校园里偷偷牵手的时候。
    那时候很好,现实还没有对他们露出这么可怖的獠牙。
    时光回转,旧楼退换为当年校园,悠长的小道上,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没有说话,这已经很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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