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辞去黄昏后,冰若满面霜满鬓。
    宸妃故去之后,宿皇未尝到妃陵去见过一次,就连宸妃身前用的东西尽数葬了,连个念想都没留下。
    老太后高寿,近来身子越发不好了,她病歪歪的躺在床上说教过,她是真心心疼这个孙子的。
    她说:“人呐,还是留个念想才好,不然,哀家怕你像你父皇啊。”
    宿皇摇头道:“皇奶奶想多了,朕不是父皇,婕儿也不是宸妃。”
    宸妃会因为父皇妃嫔甚多而郁郁而终,父皇会为宸妃弃了江山不顾而出家。
    可他不是父皇,不会弃江山于不顾。
    婕儿也不是宸妃,她不会想看见他沉迷男女私情。
    说起郁婕来,他仿佛连话都多了两句。
    他道:“婕儿剔透,不会像那人一样,苛求一心一意,”
    “其实哪个女子不愿意夫君只爱自己一个,不过是没有法子罢了。”
    “朕知道。”
    宿皇不再多说,静静的陪着老太后坐了一会儿,便回养心殿批改折子去了。
    他啊,他可是用自己最喜欢的人才换来的江山,怎能不勤政,怎能不好好地守着江山。
    烽火戏诸侯而毁了大好江山,只为了博红颜一笑,而他用红颜换来了江山,所以,他要守好这万里江山,不然怎么对得起她的逝去。
    他知晓他对不住她,却只能厚颜寄希望于来世。
    等来世吧,来世再遇见,他一定舍去一切,只求她给个笑脸。
    一年又一年,那年,恰逢宰相府的女儿到了年岁。
    曾为乐文先生的人在妻子的逼迫下入宫面圣。
    如今的宰相道:“陛下,还请放臣女儿回来。”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道:“再议。”
    宰相又道:“再过两月,请允臣请丧假三日,为故人扫墓。”
    “允。”宿皇又道,“当初的人就剩我们了,云孤禅死了,婕儿也走了,当年跟在她身后的小姑娘也走了,就剩我们俩了。”
    宰相细打量道:“陛下从臣初见之日至今,仿佛没什么改变,想来龙体安康。”
    他没说谎,五六十岁的人看上去还跟三四十岁时一样,清俊华贵。
    “大概是怕她万一转世,寻不到朕吧。”他漫不经心道。
    宰相道:“陛下长情。”
    他扬手:“朕薄情寡义,朕知晓,退下吧。”
    宰相不答,退出门去。
    一个月后,秀女入宫,他钦点留下的秀女,形形色色的秀女,不外乎的表情,自卑,害怕,紧张,自得,自以为是,骄傲。
    人生百态。
    他越过层层叠叠的人看见一个女子,很平静,容貌并不美丽,他不动声色,一排排的赐花赐香囊过去。
    临到她了。
    一直未说话的他终于开口:“你是哪家的姑娘。”
    “宰相府。”
    “宰相府的小姐怎么会跪在最后面。”
    “我来晚了,那时陛下快来了,便没有找他们换。”
    他带了些许笑意:“看来你很不想留下。”
    “陛下此话怎讲。”
    “宰相府出来的小姐,怎么会这般不懂规矩,赐香囊。”
    女子黯然低头。
    仅是一段。
    过得了三四天后,位份下去,宰相之女为昭仪,其余为充华、充容。
    一贯沿袭破败的前朝,前朝腐败糜烂,宫中位份甚多,然而宿皇并不沉迷于美色,每次选秀只少少的选一些人,因各种原因,宫中人一直不多,高位也空了出来。
    进宫的昭仪得了母亲教导,她母亲便是当年跟在郁婕身边的小丫鬟,宿皇为她寻的好亲事便是乐文先生,为了门当户对,小丫鬟也是有诰命在身的。
    她道:“你若想平安过一世,便生下孩子安分守己;你若想出人头地成为至尊之位,便得天真撒娇一些,还得通透懂事。”
    昭仪叹气道:“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女子,既然通透懂事,怎么还会一副天真的撒娇,哪个傻子会被糊弄住。”
    “陛下就被糊弄住,那个人曾是我的主子——宸妃。”
    这是母亲头一次讲起过往,昭仪不由多问两句:“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很美,艳丽动人,她富有才情,聪慧过人,对世事极其通透,可以轻易的看穿一个人,她曾以大将军之名远赴边疆施展绝户计,她曾在宴席上剑舞,让赵皇愿吃极大的亏也要带走她,她曾痛饮毒酒,她妹妹为她一同赴黄泉,她身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事值得说,可是,不用了,她已经去了。”
    “死人比不上活人的,活人可以做许多事,死人死便死了,谁还记得呢。”
    “你记住,千万别动情,宿皇冷心冷肺,当初对宸妃是真的好,后来对她也是真的绝情。”
    昭仪点头道:“女儿知道了。”复又佩服道,“好厉害的女子。”
    她道:“她做的时候并不觉得这些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只是觉得自己能做到,便去做了。”
    昭仪越发觉得她好。
    入宫之后,宿皇雨露均沾,对她也是真的好,凡她所求,皆赏赐给她,琴棋书画,也是懂得,说起来也头头是道,她心里便隐隐有了几分期盼。
    她一度祈求的夫君便是琴瑟和鸣,丑点儿老点儿没关系,只要他懂她,愿意和她闲话家常,恩爱非常。
    至于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个念头,即便生在不娶妾的家里,她也是不敢有的。
    娘说:“这年头,哪个不娶妾,你爹他不过是谁也不爱罢了。”
    所以,得不到的东西,就不去奢求,这会让自己快乐点儿。
    他带她春赏百花夏赏荷,秋观枫叶冬观雪。
    他打猎,带她,为她捧上两只毛茸茸的小兔子;他下江南时,带她,为她亲手剥莲子,那点儿甜意,从口里直到心里;他在千年古刹时同她跪在佛前求签,一同叩首的时候,像极了世俗人家的婚礼。
    她求,来世再遇上他,早一些,再早一些,他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不大好。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位份几次升,她成了贤妃,宫里的风言风语甚多,她都是知道的。
    那人死后,紫薇宫再无人入住,再无人被称为宸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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