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原因,张华听完心中便明白了,只是颇为惊讶,却又暗笑自己眼界太小,寻常女子只需要顾好自家一亩三分地,接待人时不失礼即可,而嫁入王室的女子才需要培养勇气、耐心、智慧,毕竟王室是所有矛盾的爆发点,没有一些能力是活不下来的。
    想到此,张华便开始与她闲谈一二。
    他道:“他其实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此不惧怕流言蜚语。”
    “所以,如果有时候我们想做的事,是不是不用在乎别人的意见。”
    张华点头:“你怎么知道别人一定是对的,你就是错的,只是,一意孤行并不是好事。”
    “你说,他知道那条蛇有毒吗,他知道自己会死吗?”
    “即便没毒,也应该忌惮三分,但他仍旧这样做,只能说明,他心中早已有丧命的觉悟。”
    贾南风问他:“如果一件事即便看到结局,如果不后悔的话,是不是还是得选择走下去。”
    “只要不后悔。”
    “是么。”她喃喃自语道,忽又笑起来,“我懂了,多谢张长史。”
    后来,后来她只做了她认为对的事。
    这样偏执,有些人,即便抹去记忆,她仍旧是她,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说话间,贾充已经回来,贾南风便行礼告辞回去看书。
    过了两年,贾充与司马炎所密谋之事越发明朗。
    只是家中,却除了档子事。
    夜里,贾南风起夜,看见娘的屋里灯还亮着,便想着去问问,还未走近,便已听见说话声。
    “这些人是我这些年找出来的,你看。”
    偶有纸张划破空气的声音,想来这些人还不少,偌大一个贾府,想来竟没有个安全的地方。
    贾充很快就想出办法:“该遣的遣,这么个时期没必要做绝了,等等,这。”
    “她往黎民儿吃的东西里放了些东西,我打算明日将她杖毙了,绝了那些人的心思。”
    “后院有你,我自是放心的,只是。”
    “不要紧,你出去只说我脾性不好,那乳母是因我的事。”
    “为难你了。”
    话音越来越低了,他们本就声音不大,之前不过是因周围太过安静,方才如此。
    屋里蜡烛被吹灭了,声音渐歇。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默默的走了,头一次感到生命的轻贱,心中却莫名的觉得将这些生命操控手中是多么有趣的事。
    旦日,她在屋中看书,外面便是各种嘈杂的声音,夹杂着女子的叫骂,贾午晃动着两条小短腿来找她,她放下手中书籍,将贾午的耳朵掩上。
    她心中明白,这是黎民儿的乳母被杖责,她虽不知道黎民儿到底吃进了什么,她对这个弟弟也不是很亲近,但,她的家人,别人怎么能来谋害呢。
    死有余辜。
    贾午细声细气的问她:“姐姐,你为什么要捂住我的耳朵。”
    她不说话,因为说话就要放下手,而放下手,贾午势必会听见那刺耳的声音。
    她仅是亲了亲她的小脸蛋,道:“姐姐喜欢你,你要乖乖的。”
    尖叫咒骂声并没有持续很久,乳母毕竟是个女人,女人的身体向来不如男人的。
    后来,听说人确实是死了。
    贾南风只是眼神冰冷,既然甘当背叛者,那就要有死的觉悟,即便是别人派来的,那亦要有同样的觉悟。
    毕竟,杀人者人恒杀之。
    现下,贾南风仅仅是收回手,询问道:“你乳娘呢。”
    “不知道,姐姐,我想你了。”
    她牵着她的手,往她那屋走,那乳母确实不在。
    她就坐在屋里等她回来,上回,她就告诉过她,别让她再发现一次,而现在看来,这乳母未免自视甚高,浑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中。
    过得好一会儿,乳母才回来。
    她敲了敲桌子道:“你去哪儿了。”
    乳母举着手上的点心道:“去拿这些了,女郎不信,可以问问,女郎现要吃么。”
    她走过去捻起一块儿,尝了尝,含笑道:“我已经问了,你确实去了,只不过。”
    她换了话说:“只不过这糕点是一个时辰前的了,家中人皆是要吃现出的,你告诉我,你去哪儿了。”
    “我还能去哪儿,真的只是拿糕点了。”
    “哦,没见赵乳母?”
    赵乳母便是黎民儿的乳母。
    乳母眼神躲闪了一下,道:“见了。”
    “如何?你还不肯说实话。”
    “我本就只去拿糕点了。”她不肯改口。
    贾南风笑眯眯的走到她面前,人不大,气势不小,她道:“那你刚才在害怕什么。”
    “去吧。”郭槐突然出现。
    乳母方才离开。
    郭槐抱了抱贾南风道:“小时,怎么不在房中看书。”
    “我担心妹妹。”
    “恩。”郭槐正正色道,“你信我吗?”
    “您是我娘,我不信你,还信谁?”
    郭槐点点头,严肃道:“近来城中定有风言风语,而家中,因你爹爹因朝中之事,到汉中驻守,家中顶事的唯有你我二人,旁人我是放心不下的,你弟弟那里,你得多去看看,我怀疑那些大夫中有不大好的人在,至于旁的人旁的事,留给我便是,不用你挂心。”
    至于这些人有多不好,这二人都是懂的。
    午睡的贾午,终于被这些细细碎碎的声音弄醒,她与郭槐并不亲近,只是怯怯喊了一声道:“娘。”
    是的,如果不是贾午睡着了,贾南风都不会直接斥问乳母,更别提这两人就在这里说那些事。
    郭槐点了点头道:“你二人继续玩耍吧,娘还有事。”
    两人眼巴巴的看着人走。
    贾午疑惑道:“姐姐,发生了什么事。”
    贾南风捏了捏她的脸,四岁大的孩子仍旧是包子脸,好捏极了。
    她故意使坏道:“我刚刚说我家小午儿也长大了,也该学学什么女工,至不济,也该认几个字才好。”
    贾午不高兴答道:“姐姐,我不想认字。”
    她道:“这由不得你。”
    两姐妹打闹成一团。
    至于贾黎民那块儿,贾南风还是十分听话的守在他身边,往往要等好几个大夫确诊,开出方子后才开始熬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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