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婴师败亡,寰宇奇藏有意试探弃天帝下一步行动,遂吩咐愁落暗尘与上官寻命故意放过算天河,任他逃回无涛海报讯。
    当算天河拖着一身狼狈不堪对着闭关之中的魔皇汇报军师死讯,却只得到弃天帝一句“继续剿灭中原高手”的指示。
    算天河心有戚戚,收敛慌乱悲愤,依照魔皇指示,配合螣邪郎与银鍠黥武继续执行清扫行动。
    被魔皇传功改造之后的两位鬼族皇子实力大涨,加之他们本身具备丰富的沙场经验,势如破竹,短短几日之间便顺利清剿数量不少的三教散修与中小门派。
    但这些群体在偌大苦境武林之中不过是虾兵蟹将,底蕴深厚盘根错节的三教门派才是需要注意的麻烦,算天河经过调查思虑,将下一个目标定在道真南宗——理由也很充分,听闻多年前堂堂南宗被隔壁同宗的北芳秀杀得落花流水,可见实力不济,但为魔皇立威震慑,倒是好对象。
    魔界攻势来得突然,但多年前经历过倦收天以一敌万碾压式攻击的南宗各派门多少有些ptsd,早已加强同修之间预警联络,是以第一时间便有人向道磐传讯。
    虽嫌麻烦,但魔祸逼门,身为道磐不好鞋底抹油,式洞机便率元宗六象精锐前去奥援,到场后才发现银镖当家已经与异度魔将缠斗起来。
    有道磐与银镖当家坐镇,强如螣邪与黥武也一时难取,鏖战无果,便领兵退走。
    但此举却让南宗众修者愤怒。
    苦境三教派门那么多,为什么第一个挑我道真南宗?觉得南宗软柿子好拿捏吗?虽然当年被倦收天杀得人仰马翻天下皆知弄得面子里子都丢尽了……那吾们也不是吃素的啊!!!
    面对群情激愤,式洞机不动声色,转向原无乡:“银镖当家,你怎样说?”
    ——南道真就是没几个能打的,气也没用,他也只能利用原无乡来平息蠢蠢欲动的门人。
    原无乡自然无从知晓式洞机的想法,还以为道磐这是在跟自己商量,主动表态道:“异度魔祸已持续多年,传闻弃天帝更是非同一般。吾不赞同轻举妄动,不若先探查一番。”
    “嗯……”式洞机作沉吟状,心想这个原无乡可真是上道又好用,当即无痕甩锅:“既然如此,那此事请银镖当家代为处理可好?”
    “道磐!”
    门人多对原无乡有怨气,闻言一脸不赞同。
    已经被南宗排挤闲置多年的原无乡只是忧心魔祸,自无不应之理:“吾会处理,请道磐放心。”
    双方短暂会面之后,原无乡思忖一番,一路问询,总算找到定禅天。
    定禅天内,六弦之首与道隐、尹秋君等人正在排演天绝八佾阵,此阵毕竟只是传说,人选的确定、功体的适应、如何配合都是难题。
    “净琉璃菩萨。”原无乡担心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一转眼却发现老熟人慕少艾在场且正冲他微笑示意,这才定心:“在下南修真原无乡,叨扰了。”
    “嗯?”苍与凤凰鸣同时向他望去,眼底不禁都浮出一丝意外与惊喜:“南修真……银镖当家原无乡?”
    “……是,不知二位?”
    “六弦之首苍,以及道隐凤凰鸣。”苍主动上前致意:“银镖当家竟能来此,说明魔界行动已滋扰道真,但阁下来此,却是及时雨。”
    原无乡略感疑惑:“此言怎讲?”
    “吾等正在排演一部传闻中的诛魔之阵……”苍轻挥袖摆,将推演沙盘具现于原无乡面前:“道真以阵法著称,也许能有不同的视角与建议。”
    “吾为魔祸而来,若真能帮得上忙,自然乐意。”原无乡未料到自己一来便被邀请共同研究阵法,但还是先详述来意:“实不相瞒,魔界两名魔将袭击南修真,吾受道磐委托外出打探情况,不知现今是怎样情形?”
    “吾来说吧。”慕少艾敲了敲水烟管,揶揄地偷瞄了一眼听见原无乡声音迅速缩回定禅天病房的小师妹,慢条斯理换上新烟丝,吞云吐雾之间将弃天帝降世以来发生诸事简要陈述一遍。
    原无乡得以了解大概,俊秀的眉峰微蹙:“事态竟如此严重,最后一根神州支柱绝不能破。”
    “目前三先天已进入磐隐神宫同修诛神之招,吾们要做的,是磨练此阵,待三先天出关后,配合他们一举消灭圣魔元胎,将弃天帝元神送回六天之界。”
    原无乡边听边颔首,又提出疑问:“但吾不明白,此阵开启地点所谓‘无空之空’,具体指代何处?”
    “这点吾等已有结论。”尹秋君继续解释:“磐隐神宫地处万里狂沙,天时未至之前,本就在渺然空境之中,以自然狂风之力为掩蔽,非旷照寰宇之眼不能看出方位。故而在无空之空开阵,意味着吾们要将弃天帝拉入异空间决战,杜绝他趁隙进入神宫毁灭神柱的风险。”
    “异空间开阵,本身便是巨大风险。”原无乡想通了各位道友面临的难题:“在未知的空间之中,一要稳定阵法,二要克制魔源,三要配合进攻,人员的根基、武学特性调配非常艰难吧?”
    “正是,道门玄阵阴阳克化,儒门启太昊八境,佛门武学成般若三昧,所以吾等希望擅长剑阵的银镖当家提出建议。”
    “建议谈不上。”原无乡谦逊道:“吾观弦首沙盘以玄宗奇阵为基,这相信玄宗早有成熟的阵法因应,但佛以出世离苦,儒以入世兼济,两者入道方式与修炼途径不同,人选必须仔细斟酌。”
    “没错。”
    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在波旬面前假借“探问佛门动向”为借口离开实则暗中联络佛友的谴弥勒也进入定禅天,与净琉璃和善法天子打过招呼之后,提出自己的看法。
    “听闻诸位想法,吾倒是有一佛门人选。”
    “请说。”
    “佛乡审座——矩业烽昙。”看见众人顿时变得尴尬微妙的表情,谴弥勒突然想起之前审座早与正道不欢而散,赶紧解释:“审座有怒尊之称,其武学与功体特性却能满足阵法所需……”
    听完他的说明,凤凰鸣点头表示赞同,墨尘音快人快语道:“既然审座是可以考虑的人选,那么另一名佛门人选便可确定为叶小钗。”
    “嗯。但儒门高手……”苍语气顿了顿:“也许可以询问雅僧。”
    “那这两件事,吾都可以代劳。”察觉六弦之首对雅僧颇为信任推崇,谴弥勒心中疑虑顿消:“吾会说服审座参与诛魔,佛公子方面,吾也可征询建议。”
    “那就有劳。”
    “分所该为,请。”
    谴弥勒匆匆告辞,一群阵法高手继续探讨,翠山行压抑不住担忧,提出藏在心底的问题:“弦首,奇阵为天绝八佾根基,但如今四奇……”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深知利害的众人都露出愁色。
    ——赭杉军已死,四奇阵阵容因而残缺。敌人是弃天帝,即便剩下的三奇强开四奇阵,也无法发挥全效。
    苍沉默片刻,道:“如果必要,吾来替代赭杉军。”
    尹秋君冷啾啾地摇着扇子没有发表看法,墨尘音也难得沉默。
    六弦之首确实与奇峰道眉不分伯仲,但要替代赭杉军在四奇阵中的位置,并不现实——奇部和弦部的功体差别还在其次,首先那块金木头的心态就能拧成麻花。
    其实……还有补救的办法,只是尹秋君不打算提出,看样子苍也暂时不准备采用那个方案;再看看一脸凝重的墨尘音,估计也是天人交战心有回避之意。
    既然都不提,那便不提吧,不提更好,省得意见不一僵持不下。
    尹秋君继续保持沉默。
    谴弥勒回到无佛寺,向迷达汇报定禅天之行的收获。
    “弃天帝对吾欲界亦是麻烦,你潜伏正道之中斡旋此事,也不失为一个麻痹正道人士的好办法,”迷达沉吟道:“但,你有把握说动那名佛乡审座交出菩提弓?”
    “魔佛。”雅僧开口分析:“两件事本可作一事。”
    迷达清楚雅僧不会无的放矢,闻言微微意动:“哦?怎样说?”
    “正道需要审座参与天绝八佾阵,而审座则需要一名能够完全运使菩提弓威能的弓道高人……”雅僧转瞬间心念几转:“若贫僧寻得弓道高手,那么第四天之主便可以此为理由说服审座交出菩提弓,并与正道汇合磨练阵法。”
    “听起来你有人选。”
    “学海无涯新任教统东方羿,正以弓道修为著称。”
    “……哈!”迷达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是不该忽略你与儒门之间的关系。不过,学海教统改选当日你狼狈离开,如今以佛门立场要怎样说服东方弈?”
    “贫僧已有思量。”
    雅僧显得胸有成竹,倒让迷达心中疑窦暗生:这弦知音出自儒门,更曾任学海教统,心机手段从来不缺,如今如此有把握,难道其与学海仍是藕断丝连?
    谴弥勒察觉得出两人之间云波诡谲的气氛,但为免去自身遭受怀疑的风险,只能一言不发。
    就在此时,一名剑者缓缓踏入。
    剑者气息几不可察,腰间虽挂着剑,浑身却无丝毫剑意。
    “施主。”佛公子转身对迷达告罪道:“魔佛,贫僧一名故人来了,吾需招待。”
    “嗯,去吧。”
    得他首肯,雅僧便引剑者至静僻之处谈话。
    柳生剑影再次来到无佛寺,此番心境已与从前大相殊异,即便看见无佛寺四周浸染邪氛环境骤变,也仿若无感。
    “施主终于来了。”
    雅僧一脸郑重。
    柳生剑影开口便是确定:“你一直在等吾。”
    “初见之时,施主尚非贫僧所等之人;而如今,施主已是贫僧要等的人。”
    “为什么?”
    “若非东瀛入侵中原,一页书不会远赴东瀛与军神决战八山柱,施主不会因此来到中原,进入红楼剑阁……”雅僧娓娓道来:“一切皆是众生因果,众生承担。”
    “这便是众业。”
    “没错。”
    “吾明白了。”
    “贫僧再问,施主还要让贫僧证剑道吗?”
    柳生剑影心如止水:“什么剑道?吾手中无剑,心中亦无剑。”
    雅僧双手合十,已知对方入道,虽有惋惜,仍恭然一礼:“贫僧为苦境众生感谢施主。”
    “是吾之业,吾自担当。”
    默契在心,雅僧直奔主题:“最后一处神州支柱,在万里狂沙。不久后,中原群侠将前往磨合阵法……灵地开启之时,弃天帝必会降临。”
    “嗯。”
    简短的交代,达成无需多言的默契,柳生剑影一手轻扶腰间剑柄,独自离开。
    不远处关注着二者交谈的谴弥勒见迷达面有沉思之色,主动上前低声道:“魔佛,雅僧此人与正道仍有千丝万缕联系,立场暧昧,不若让吾跟他一同行动,看他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若有异动,也可及早防范。”
    “可以。”波旬对谴弥勒的忠诚非常满意:“铲除弃天帝、牵制佛门,他仍有利用价值,你要保证他施展对欲界有利的价值。”
    “是。”
    随后,雅僧便提出要往学海无涯一行,迷达指派谴弥勒随同,雅僧并无表示异议。
    行出无佛寺一段距离,谴弥勒才开口挑破数日以来的伪装:“佛友,说服学海援手,你可有充分准备了?”
    佛公子神色平静,却隐然似有决断:“交易的条件足以让他们心动,那么此事便可为。”
    二人一同来到学海无涯请见教统。
    物是人非,立场变化,众儒生虽是客气有余,面对前任教统却难免心情复杂不知所措,不得不匆忙请来乐执令接待。
    “大师。”
    月灵犀经历身世与私|情被当众揭开、学海无涯风云骤变的轩然大|波,变得比过去沉默许多,却也彻底认清现实,再不会纠结弦知音如今身份。
    “乐执令,叨扰了。”
    对这名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雅僧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叹息,看她状态亦不难猜测她遭受着怎样淋漓的苦楚。
    “不用客套。”月灵犀心系时局、担忧亲父养父陷入你死我活争斗、更在秘密筹划解救关押在地牢的曲怀殇,委实没有自怜自伤的心思,面上仍是娴雅从容,不欲教人看出端倪:“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师来到学海,必有要事,请直言吧。”
    “贫僧希望与教统一会。”
    “教统……”月灵犀想起最近忙于排除异己的东方羿,精神恍惚一瞬:“学海改选不久,教统诸事繁忙,大师若有困难,可否让吾代劳?”
    “此事唯有教统可以援手。”
    “这……”
    月灵犀正感为难,东方羿传音已至:“乐执令,请大师前来吧。”
    “是。”
    月灵犀心忖亦父亲如今心性,大师这一遭恐怕艰难,无声与弦知音视线交汇,得到对方安抚的眼神,心下稍安:“大师,请吧。”
    雅僧对谴弥勒道:“劳烦佛友在此稍等。”
    谴弥勒点点头。
    东方羿在教统的专属会客室等待雅僧。
    他很好奇,弦知音一定要见自己的理由——或者说,他有些享受被弦知音登门求援的感觉,这是一种压抑多年难以释怀的隐秘快意。
    “教统,冒昧前来叨扰,请见谅。”佛公子目光清澈从容,仿佛之前的龌龊从不存在,倒让东方羿一时感觉看不透。
    到底是投入佛门让他心性转变,还是别的缘故……眼前僧人实在与他印象之中的弦知音差异越来越大。
    “客套了,你吾毕竟故交。”东方羿捋着胡须,言辞之间颇有志得意满的强势:“大师登门求访,是为何故?”
    “吾想请教统出手,操使菩提弓诛灭波旬。”
    “……哦?”未料到竟是此事,东方羿眸光深沉:“佛门之事,儒门不便插手,这是三教之间一向的默契,大师不会忘了?”
    “目前弃天帝之强势掩盖了一切不安要素,波旬急于解封欲界,将是今后武林极大威胁。”
    “欲界解封是佛门需要面对的问题,儒门与欲界并无理念之冲突,何必自树敌人?”
    谈话一时僵持,静谧之中,雅僧与东方羿对视,更加清楚地看到对方眼底不再掩饰的野心,遂微垂眼睑:“贫僧愿以《无定三绝》秘籍原本,交换教统出手诛灭波旬。”
    “嗯?!”东方羿此番却是极为震惊,无定三绝乃儒门镇教神功,至今唯有弦知音精研全套,他继任教统却并未得到太学主传授,他的心腹属下也对弦知音带着此功另投佛门颇有微词;但雅僧亲口说出愿意交易,倒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只是,这等于将自身命门交到他人手上,难道诛灭一个魔佛波旬值得弦知音这般冒险?!
    东方羿向来谨慎,不意冒险,再次确认道:“你真正愿意以此交易?”
    “出家人不打诳语。”
    “……哈。”东方羿对他的反应仍是半信半疑,开口试探威逼:“既然如此,那就请大师现在便交出《无定三绝》秘谱!”
    佛公子即刻化出《无定三绝》秘籍送至东方羿案前:“秘籍在此。”
    “嗯……”东方羿眼带三分审视,再将弦知音看了片刻,收下秘籍,虚伪地笑道:“无定三绝事关儒门至高秘密,吾不得不小心,冒犯之处失礼了。”
    “无妨。”雅僧不以为意:“现在,就劳烦教统与吾之佛友谴弥勒走一遭。”
    “请。”
    秘籍入手,东方羿有心探一探雅僧虚实,便谴弥勒入阿育宝幢会见矩业烽昙。
    本是佛门之事,谴弥勒却找来了学海教统,矩业烽昙本有质疑,但在亲眼目睹东方羿运使菩提弓之后,这才放下心,又闻谴弥勒提及正道筹谋“天绝八佾阵”需要自己出力,略有不情愿,谴弥勒好说歹说,才让他点头同意协助。
    此事便算告一段落,东方羿带走菩提弓,谴弥勒不知雅僧究竟是如何说服这位学海新任教统,担心有诈,有意探问却得到雅僧“不必忧心”的回答,转而说起后续安排。
    “请佛友寻铸造高人再造一张‘菩提弓’以备波旬查验。”
    “何人有此妙手?”
    “青埂山内有一名铸,号‘芙蓉铸客.巧天工’,有她出手,必可以假乱真。”
    想到苦境知名铸手们多半有些古古怪怪的习惯和癖好,谴弥勒疑问道:“吾登门拜访求助,是否有何条件?”
    “这嘛……”雅僧难得露出某种“一言难尽”的神色,掏出一枚玉佩递上,颇有深意地嘱咐道:“佛友登门先出示此物,如遇刁难,让秦假仙出马必然解决。”
    “嗯。”谴弥勒接过玉佩,稍加端详,见其上刻着“云”字,观形状刻纹,倒像是女子所用玉饰。
    是讲这位高深莫测的佛友随身带着女款玉佩……就,挺奇怪的。
    谴弥勒不是八卦的人,虽觉异样却也并不过心,与雅僧议定后续汇合地点之后便分行两路。
    雅僧来到太史侯隐居之处,商请他作为儒门代表加入天绝八佾阵之事,久来的会面算不上愉快。
    虽然单方面绝交多年,太史侯对弦知音仍是最为了解,自然早已察觉他如今违和之处——人似乎还是那个人,却也不再是那个人了。
    雅僧早已承接众天灵识,属于弦知音的记忆与情感还在,但众天的意志与愿想已经融入灵魂,的确不能算是原本的弦知音,而他也明白自己瞒不过太史侯。
    如今再言故交,只是唏嘘而已,故只谈正事。
    听闻他关于魔佛的安排,太史侯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你能说动东方羿,是付出何种代价?”
    “吾以《无定三绝》为筹码说服他。”
    太史侯拧着眉头冷冷看来一眼:“授人以柄,当心惹火烧身。”
    “吾自有安排。”雅僧继续谈论天绝八佾阵之事:“除你之外,儒门还需一人,你认为何人可以?”
    “吾之功体特性,与曲怀殇不便配合。”太史侯一口否决了雅僧心中可能的人选,几番思忖,从记忆中点出一名人选:“流书天阙文昭苑苑主。”
    雅僧:“……”
    “嗯?怎样?”
    “没,既然你认为可以,便是可以。”
    ——认真的么,找那个差了些辈分但脾气跟你接近的禄名封?凑到一块儿便是生人勿近了。
    自打投身佛门至今,雅僧已经很久不吐槽了,佛修毕竟要先修口,此刻只能默默在心中一槽而过。
    将儒门人选确定并引荐给正道群侠之后,雅僧留在定禅天与卧佛和凤凰鸣打了半天太极。
    多年旧友重逢却是真正的隔世之会,卧佛和凤凰鸣皆是既欣慰又担忧,灭轮双圣与众天转世都进入苦境,从天意而论,说明邪灵势力确有可能在苦境造祸。
    “说起未来之宰,”雅僧眼底如深海一般敛藏情绪,对凤凰鸣谨慎道:“吾有一事尚需拜托好友。”
    “为什么是吾?灭轮掌轮就在此,大可不必舍近求远。”
    雅僧神色无比肯定:“因此事非你不可。”
    一枕眠不禁笑道:“哈,众天的请托,你就别逃避了。”
    “哎,都是损友,何事说吧!”
    “未来之宰一度险险囚住吾之灵识,如今两位好友暗中进入苦境,吾料想他关注仍在吾身,必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针对吾之机会。”
    “难道你近期会有被他针对的机会吗?”
    雅僧心中闪过东方羿野心勃勃老谋深算的模样:“五成可能性,不可不防。”
    “若是如此,那吾是不能不相挺喽?”凤凰鸣话锋一转:“也好,苦境众人疲于应付弃天帝,吾等也可暗中行事,调查邪灵动向。”
    “嗯……说起弃天帝……”雅僧看向正在尝试结阵的群侠:“此阵以道门奇阵为基,为何看来有些不顺利?”
    凤凰鸣轻叹道:“原本该是玄宗四奇互相配合,但如今奇峰道眉不幸身陨,缺阵一人,六弦之首勉强补上,似乎力有未逮,还需进一步磨合。”
    都是三教之中最顶级的修者,雅僧一眼看出六弦之首与天桥之主二者配合生硬,对磨合的前景无法十分看好,若有所思。
    “好友你在想什么?”
    “另一种可能性。”
    一枕眠疑问一声:“嗯?”
    “别问了,他在谋划的事情,吾们未必愿意听。”凤凰鸣啧啧叹道:“你转世这一遭,学的心机转圜不少。”
    “言重了。”雅僧一本正经:“灭世危机不可大而化之。吾有要事,诸位告辞。”
    “请。”
    离开定禅天,雅僧按照之前听得的零碎消息,径直来到登道岸,请见风千雪。
    任云踪一手持玉笛拦在山门之前。
    “大师,风千雪正在为赭杉军稳固神魂,恐怕不便会面。”
    “嗯……”雅僧看着任云踪双眼,探问道:“她近期是否能回归定禅天?”
    任云踪半真半假地掩饰过去:“她如今需要专注补救赦元封魂术之事,外界发生一切非在首要。”
    “贫僧知晓了。”
    雅僧猜测任云踪或是有意让风千雪避开风波,并未点破对方心思,转而言道:“那请你转告她,正道所设天绝八佾阵人员已齐备,昭穆尊也依约回来,她可以放心。”
    “嗯……吾会转达。请。”
    任云踪只是接到尹秋君传信,近期勿让风千雪离开登道岸,只当是玄宗长辈回护风千雪一片苦心,自己也愿意配合,却不解雅僧话中玄机,将人送走之后,便到灵阵探望。
    风千雪仍在入定,在魂识之境为赭杉军输送能量、修补魂魄。
    赭杉军受封魂术影响意识淡薄,但魂魄交流,出于完全的信任,也下意识地对风千雪倾囊相授,自身武学早在青埂冷峰便已悉数教导,如今连同宗主所传玄宗秘术也都传予了她。
    ……行了,可以了,别教了,太多了。
    赭杉军没有意识,风千雪却是清清楚楚那是只传宗主的招数,感觉有点太超过,又担心赭杉军这样下去未尽之念被消磨殆尽,强行中断补魂,魂魄回体。
    任云踪来时,见的就是她对着赭杉军尸体比划吐槽——
    “别急着托孤,我还是个孩子。”
    任云踪不禁失笑:“方才有人来寻你。”
    “嗯?什么人?”
    “自称佛公子的高僧。”
    风千雪暗忖该不会是波旬又在作妖要她回去当福将,追问道:“他找我何事?”
    “他要吾转告你,正道所设天绝八佾阵人员已齐备,昭穆尊也依约回来,你可以放心。任云踪补充道:“看来众人都很担心你,特意跑来告知此事要你安心。”
    “……是吗。”
    风千雪心里有些嘀咕。
    任云踪查看一番赭杉军的情况,欣慰道:“赭杉军已稳定许多,接下来该考虑的是怎样让他体内这口阳气得以延续……身体上的伤势也必须处理。”
    任云踪思索片刻,表示自己需要回藏经楼查阅典籍,让她好生调息。
    赦元封魂术作为一部阴毒的功法,想要消除其对赭杉军魂魄的影响,对施术者也有不小的消耗,故她每日补魂之后都需要调息两个时辰。
    任云踪离开后,风千雪自行调息,坐着坐着便开始感觉有些不对味儿。
    雅僧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也从来不做跑腿传信的工作,特意跑到登道岸要自己放心,并不像他一贯行事风格。
    放心?
    放心什么?
    还特意提到昭穆尊也来了?
    天绝八佾阵又是个什么高大上的阵法?
    ……嗯?
    风千雪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昭穆尊来了,加上尹秋君和墨尘音……难不成这个阵法需要玄宗四奇吗?
    玄宗四奇之间的默契,她非常清楚,任何一人缺阵,要对上弃天帝都十分危险,但雅僧却说“人员已齐”……
    难不成是人员未齐,有人暂时代替了赭杉军的位置?!
    电光火石之间,她明白了雅僧的用意,似乎也明白对方为何言辞如此曲折……或许,他是故意要让任云踪听不懂?
    这段时日以来任云踪借赭杉军之事有意无意避开与她谈论局势,她现在确实对外界情形两眼一抹黑……有没有可能,任云踪是故意要她留在登道岸?
    是他自己故意,还是有人授意?
    ——如果说现在有人能替代赭杉军在四奇阵的位置,那么最合适的,一定只有她。
    尹秋君也好,墨尘音也罢,包括弦首,不会不明白这点。
    天绝八佾阵是个什么空前绝后的奇妙阵法,她不清楚,但凭雅僧这番曲折的传话,以及弃天帝令人绝望的实力,她想,她能明白这件事的紧迫与艰难。
    这是不让她去吗?
    一个个的都不想让她去?
    修道人也有私心了哈?
    风千雪倏然起身,步入安置赭杉军的道灵阵法之中,默默紧盯着赭杉军。
    片刻之后,她对仍在生死之间的道者说:“其实我一直感觉你们很傻,分明可以后退的时候偏偏往前冲。”
    “我尊重你们的意愿与做法,有什么意见也都自己吐槽罢了。”
    “谁让你们是我的师尊长辈?”
    “但,你们也要尊重我的意愿。”
    “留我在此,就是好吗?”
    “诛灭圣魔元胎不容有失,四奇缺席一人,阵法效果必然受限,无人能替代你……即便弦首亲自填补你的位置,却又留下其他破绽。”
    “还有你啊……将宗主留招传给我又是怎样一回事?”风千雪对着红衣道者笑了笑,笑得有些眼角发酸:“想要我传承玄宗,也真是太看得起我。”
    “……何况弃天帝若毁灭人间,一切都免谈了。”
    絮絮叨叨说了片刻,她轻撩衣摆,双膝跪地,向红衫道者俯首一拜,随即毅然伸手取走紫霞之涛,踏出封界。
    “风千雪,你要去哪里?”察觉有人闯阵,任云踪立刻化光而来,玉笛横空,将她拦在山门之内。
    “我有要事处理。”
    “现在,你之要事,便是赭杉军。”
    任云踪认真强调。
    风千雪转过头探究地看着他:“是谁要你拦住我?弦首、墨尘音都不可能,我看十之八|九是我紫师伯,对吧?”
    “……并无此事。”任云踪也不解她因何猜到,但感觉或许与雅僧传话有关,暗道自己疏忽。
    风千雪拔出紫霞之涛,指向任云踪:“你应该猜得出我要去做什么,别拦我。”
    “生命难有重来,他人的善意也十分珍贵,你当能体谅这份心意。”
    “心意归心意,我的决定是另一回事。”风千雪发出一道剑气:“让开。”
    “你……”看着面前女子坚毅的神情,任云踪仿佛又穿透时空见到昔日一往无前的女道者——
    “该为之事自当为,岂因福祸趋避之。”
    ——音容犹在,人事不复。
    下一刻,他侧身让出通路,似是无奈地轻哂:“吾拦不住你……请吧。”
    本以为难免一战,见他让路,风千雪收起紫霞之涛,微微弯了弯腰:“多谢你!劳你照顾赭杉军。”
    任云踪目送她化作一道流光,毅然决然前往誓去之地,默默举起无幻笛,一曲送远。
    前路必然凶险,今后可能再见?
    不知明日,但见今日月如玉轮,遍照天涯,照尽这无数人挣扎求生的苦境。
    笛声起时幽远舒缓,渐渐转为高亢放达。
    多情最是古今月,旷照英雄肝胆鲜。青山处处同云雨,何惧人间离恨天?
    ——君且去,好去莫回头!
    “再试一次。”
    天绝八佾阵第三度结阵,仍是不顺。
    众人皆以为昭穆尊心结难解故而与六弦之首无法顺利配合,但几次观察,最终的结论仍是——功体不合适。
    至为精妙的阵法,任何一点偏差也难以施展。
    虽说没有人愿意放弃,但苍与其余三奇内心都明白,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无关根基与心态,要成阵,首在功体适宜。
    这时便难免想起另一个方式,他们都不愿意深想的方式。
    天绝八佾阵有进无退有入无出,一旦结阵完毕,无人能够脱出,直至诛魔完毕……或彻底失败。
    这是全然赌命之阵。
    苍继续调整着力量收放,欲再尝试,同时各人深陷各自心绪。
    突然间,一道人影闯入定禅天,带着紫霞之涛的气息,回转之刻,见者皆是一愕!
    “……谁让你来的?!”
    尹秋君厉声呵斥。
    “能不来吗?”风千雪故作轻松地看着他,又侧过头看看墨尘音:“我讲各位师尊师伯,别为难弦首好不好?奇部的阵法,奇部的人当然更好使。”
    “敢夸口,先认清自己有多少斤两!”被说破真相的局面至此无法挽回,尹秋君气得二话不说拔剑上来就开始教训:“接下吾之招,再说你跟吾等配合之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有话好好说!”风千雪飞快闪过两招,机智地蹿到墨尘音背后,从他后肩探出脑袋:“我师尊还没讲话呢,师伯你是皇帝不急咳咳……急什么!”
    墨尘音:“……”
    “墨道长,说句话啊。”
    风千雪低声对墨尘音说到。
    墨尘音心情无比复杂,转过头深深看她一眼,终于一锤定音:“好友,时间宝贵,加紧磨练才是正途。”
    “……没轻没重。”
    尹秋君磨着牙槽瞪了风千雪一眼。
    墨尘音则将风千雪带到赭杉军应在的位置,一脸严肃和凝重:“赭杉的位置并不好取代,你之根基与吾等尚有差距,更要万分小心。”
    风千雪也一本正经道:“我尽力不拖累你们。”
    墨尘音轻轻摇摇头,到底没有说出自己的担忧:“好了,开始吧。苍,接下来你与道隐和银镖当家旁观指示即可。”
    未说出口的话,只是最单纯的想法。
    ——吾希望你能平安。
    ——但你既然选择来此,吾便尽力护你平安。
    或许,冥冥之中,终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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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熬夜更新达成!
    本章有恶趣味的联动了我其他文,比如小当家暂时变成萝|莉身的老婆,比如弦知音那位热衷发展服饰产业的前女友2333333
    to部分没看过新剧的道友:巧天工是个喜欢看同人本的同人女;禄名封是个性格跟太史侯有点类似的一本正经儒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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