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语虫鸣,篁竹青幽。
    清雅的凌云地内,一人席地端坐,双手操弦,拨出铿锵之音。
    “琴声幽,坐断东南战未休。琴声渺,击筑放歌俱未老。琴声危,樽前拭尽英雄泪。琴声怒,雪涛狂卷破天幕。”
    风过竹叶沙沙轻响,一抹翠色宛转而下,婀娜身姿曼妙旋转,妙目流转无限风流,莲足轻落,玉笛微斜,柔声续接未竟之句——
    “琴声悲,潼关饮马孤城危。琴声骄,易水清寒风萧萧。琴声切,天阔云漫初霁雪。琴声雄,轰雷掣电狂风强。”
    访客登门,端坐之人依然八风不动。
    “治世正音天下曲,谁得千古圣贤心?”
    翠衫女子笑中隐含善意试探:“一曲黯然销|魂的《忆故人》,却被你弹得如此霸气。”
    “琴曲乃为雅乐,备有九德,可柔可刚,可静可动。”
    女子轻嗤一声:“这论琴之道你自己留着吧。吾说,贵客临门也无茶水,又无客椅,这处禅天境有什么能款待吾?”
    操琴者翻手作出“请自便”的姿势:“以琴声迎客,以青竹浮云相待。”
    “唉,”女子无奈摇头,自行化出躺椅,优雅斜倚:“罢了,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吾这娇弱之躯可是经不起折腾。”
    “哈,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访是为哪桩?”
    “若说只为关心好友而来就太虚伪了。”
    “关心好友,有两层的意思。若是他人来访,吾断无开启禅天境之理。”操琴者一手平举,掌心凝化出一只亦真亦幻的冰蝶。
    女子本待调笑,见状面色微变,连语气也多了两分焦虑:“释云生!你、你、你——你果然介入了,就连他也……?!”
    “一贯的目标从未改变,吾是,他也是。”
    女子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们的做法将暴露自身处境。”
    “无妨,吾料识界之内尚无人察觉。”
    “从过去到现在,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女子已是无言以对:“一个誓不低头,一个暗中筹谋,果然是肝胆相照——吾实不想与你们为敌。”
    “你有你之立场,吾们有吾们之坚持,真是朋友便无需顾虑其他。”
    “那吾问你,你此回闭关,真是准备对上那个人?”
    “本有此意,但目前计划有所调整了。”
    “能说动你释云生,他也果真回到识界。”
    释云生略显黯然:“他选择回来,是最大风险所在。”
    苏苓亦露出伤感之色:“书澜问墨意轩楹,一直是这般奋不顾身,你知,吾亦知。”
    “识界未来,不能任由那个人主宰……吾可创造天时地利,好友为吾补全了计划中最欠缺的人和。”
    “也只有他,能做到这般程度。”
    释云生默默垂首,轻轻拨动琴弦,此回已全无铮铮豪气,仅余对故友的追怀与谢意。
    “仗剑一生孤胆沥,一曲流水酬知音。”
    偷梁换柱的九转灵心,精心准备的无伤之躯,将是玄貘避无可避的陷阱。
    在此之前,他会耐心等待,以免挚友一片苦心付诸东流。
    露城地底二十里,渐失活力的魔龙之躯内,细密脉络围成大小深浅皆不相同的寒洞。
    螣邪郎一手抱在胸前,一手轻握邪鞭,好整以暇看着被吊在半空的造幻师。
    “给你数日时间,可是想通了吗?”
    造幻师左腕被细细的魔丝缠吊,右手却被反剪于背,双侧髌骨皆被敲碎,无力地垂着,漂亮脸蛋上倒是没有丝毫伤痕和血迹。
    听到螣邪郎的声音,她缓缓抬眼,难得露出几分嘲讽:“哈,早是死,晚也是死;答应是死,不答应也是死,若在死前给你们多多添堵,吾乐见其成。”
    螣邪郎轻蔑地冷嗤一声:“罪恶坑之人,强撑什么风骨?”
    “哈哈哈……滕邪,你太天真了。”造幻师笑得千娇百媚:“吾是怕脏怕疼怕死没错,但魔界给吾来这套,终究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啊。”
    螣邪郎手中邪鞭一挥,如吐信毒蛇缠上造幻师脚踝,冰冷中夹杂着雷电之力,激得造幻师浑身轻颤,体内封印再复涣散之像。
    “你认为魔界真无办法取得你的力量吗?”螣邪郎神色之间已有几分不耐:“不过是军师认为你尚有利用价值,才让你苟延残喘至今。”
    “呃……”造幻师强抑闷哼,继续绽出柔媚笑容:“那可更巧,想利用吾之价值,端看吾心情如何。”
    “收起你的洋洋得意吧!无罪之人已有消息,你的时间有限,好好把握。”
    螣邪郎不为所动,收起邪鞭转身离去。
    造幻师忍耐着躯体之痛,暗自将侵蚀筋脉的冰锋雷电之力逆向导入七经八脉,眸光中凝出一丝残冷:“伏婴师,想榨取吾之价值,只怕你还没这个能耐。天下智者,可不止你一个……呵。”
    密室内,伏婴师伸出食指在案上一抹,五枚黑色纸媒均等铺开。
    “五藏幽冥.召阴祀雷。”
    双手结印翻飞如电,指尖幽绿光点交织成形,咒术催动奇能迸发,远程袭向东海之滨天狩浮阁。
    被困数日,御行者不见惊慌,稳立天狩之心,施展东瀛秘术,欲由内冲破外部封印。
    忽感一股力量扰动咒术,御行者法杖柱地,快速应对。
    “阴阳法.罗生牢壁。”
    感应对方拦截之术,伏婴师轻笑一声:“哈。”
    御行者凝化防御结界,似乎已经明白对手目的,从容道:“初次见面,还请赐教。”
    “东瀛正统阴阳术,趣味。第一招的机会让给你喽!”伏婴师稍起几分兴味,对手亦以上乘咒术回应:“恭敬不如从命。”
    同道高手,远程对决,眼神一变,各展奇能!
    螣邪郎与补剑缺在室外护阵,同时听取鬼族探子汇报消息。
    “东瀛失去天狩浮阁庇护,目前退守东海之滨;地狱岛问天谴等人已经恢复元气,正与真龙妙道两位护法及两队人马组织防线,遏制京极鬼彦。”
    “那龙威宫的守备必然紧张了。”螣邪郎愈见沉稳,冷静思索局势:“朱皇与黥武已经出征,玄宗方面可有动作?”
    “暂无,但墨尘音与素还真似乎正在密谋着什么。”
    “嗯……继续监视!另外,不可遗漏那个蠢蠢欲动的轩辕不败,眼下是关键,别被他坏了局面。”
    打发走探子,补剑缺推了推墨镜,心中无限感慨。朱武那臭小子,若有几个儿子三分的拼劲,也不至于搞到现在千头万绪乱糟糟。
    ——果然是歹竹出好笋!
    突然间,密室大门打开,伏婴师从容而出。
    “哎哟,面具仔一脸嘚瑟。安怎?成功拖住天狩浮阁了?”补剑缺开口仍是没个正形。
    “嗯,马马虎虎吧。”伏婴师敛起身遭因咒术对决而激荡的气息:“主君会祸龙,当然不能让东瀛搅局。阻止天狩浮阁的奥援,地狱岛想必会热情款待京极鬼彦。”
    “军师,无罪之人你已见过,情况如何?”
    螣邪郎并无朱武那般的调笑兴致,直奔主题。
    “九成确定,但时候未至。暮云岫插手落日飘迹的任务,也对达成无罪之人的条件有所影响。”
    “但一切仍在军师掌控之中。”
    伏婴师并未否认,继续道:“祸龙之后,便是玄宗。无罪之人方面尚需时间,主动出击张扬魔威,也是转移焦点的好方法。”
    “听闻箫中剑与月旋涡亦在海波浪出现,军师要确保朱皇后续配合行动才是。”提及父皇,螣邪郎嫌弃之余略带警惕。
    “太子放心吧。”
    伏婴师竟向螣邪郎微微屈身一礼,补剑缺见状,心下一沉。
    微妙的礼节之后,伏婴师神色如常,继续布置计划:“接下来,你就专心等待针对玄宗和素还真的局。”
    “造幻师如何处理?”
    “一旦无罪之人运作顺利,三个要素之间自生共振,届时便是吾下手之机。”
    “好。”
    螣邪郎不多言语,立刻前往心枢之地。
    补剑缺挠了挠脑门儿:“这个小子……变化还真大。”
    “已经初具风采。”伏婴师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女后赌对了。”
    补剑缺心中颇不是滋味,转过身摇头晃脑道:“老狼我要提醒你一句,他还控制不了四天王!”
    伏婴师不以为意:“那是后话。何况……战将有战将的责任与规矩,不是吗?”
    “随便你啦,我很久不打卡上班,就当没看见!我要来去继续做我的事,好自为之。”
    目送补剑缺离开,伏婴师深沉一笑,自语道:“主君,希望你别让局面走到那一步啊……哼哼。”
    化外天晴空万里,暮云岫却在地面上转得满头大汗。
    “操天道.化两仪……什么来着?哎,现在的人隐私意识都这么强,动不动就换密码。”打开折扇给自己扇了两下,焦躁道:“该不会还有输入次数限制吧?不会吧?那我还剩几次机会?”
    就在他火急火燎之时,云端之上,天桥浮现。
    “耶……?”
    为什么下来的不是悬桥而是天桥?
    暮云岫楞了片刻,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
    上嘛,万一被悬桥的小心眼师伯看到,大概又要被记上一笔;不上嘛,天桥这位也是长辈,都主动降下云梯了,不好打脸吧?
    天人交战片刻,他终于鼓起勇气抬脚迈上云梯。
    自双城之战后,化外天荒废诺久,入口亦各自变化。
    六极天桥清净得不能更清净,昭穆尊独自端坐云台入定。
    暮云岫来到云台之侧,不敢出声打扰,默默观察。
    前尘破事烂摊子姑且不提,如今的昭穆尊倒颇有些当初甫入世之时威严端庄的气质了……噫,他竟然用了“端庄”这个形容词啊。
    数息之后,昭穆尊缓缓睁眼,不冷不热道:“何事?”
    “咳,我就直言来意——魔界干架有兴趣吗?”
    昭穆尊面无表情。
    暮云岫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时间与地点。”
    这么爽快?!
    暮云岫着实一惊,又生怕对方反悔,赶紧回答:“五日之后,矗里原上九峦峰。”
    昭穆尊仍然四平八稳,半晌才冒出一句:“吾知晓了。”
    ——也不说去,也不说不去。
    暮云岫心里直突突,又不好逼问……啊,最头痛和这种性格的长辈相处!
    但他口中仍客套道:“那晚辈告辞,叨扰了。”
    在他离开后,昭穆尊像颗木头一样继续端坐云台,眸光沉郁,浑身散发出一股……自闭症的气息。
    另一方面,断极悬桥法阵中,风千雪蓦然睁眼,脑袋往外探了探,小声道:“太慈心!太慈心?”
    “风姑娘,吾在。”
    风千雪大松一口气——谢天谢地这货终于不再称呼她人间失格的“少桥主”了。
    随后她继续小声问:“桥主在吗?”
    守护阵法的太慈心坐在小板凳上浑身拘谨,旁边正站着一脸不爽的悬桥之主。
    “何事?”
    听到本尊的声音,风千雪立刻把墨尘音的计划复述了一遍。
    尹秋君沉默片刻,忽然扬声道:“你整日跑东跑西四处惹麻烦,有事才想起寻吾了?”
    “呃……”风千雪脸部肌肉一僵,干巴巴地赔笑道:“桥主,反正你十分有闲,偶尔也该出去活动一下筋骨嘛。”
    “出去活动筋骨,顺便让魔界追杀吾?”
    “你又不是没出去过……”
    “说得好,吾是为什么会出去?”
    风千雪立刻大着嗓门道:“为了我!都是因为我!我大错特错!罪无可赦!”
    “少来这套。”
    尹秋君重重地哼了一声。
    听他反应,风千雪这才肃容道:“我说师伯啊,你们大人的恩怨我就不管了,我也管不了,就事论事,叶小钗被魔界所擒可是你的锅。”
    尹秋君冷笑:“哦,真是好大一口锅。”
    “魔界断层接合,也是你的锅。”
    尹秋君摇扇继续冷笑:“干脆一次性数清楚,吾还有几口锅?”
    风千雪壮着胆子跟他说这些话,已是做了好大一番心理建设,闻言心一横脸一扬,大声道:“师伯,真正的勇士要直面惨淡的人生,自己的锅就是徒手也要扛起来。九峦峰开阵,去还是不去,给个话吧。”
    尹秋君被她正面呛得一噎。
    ——他想拿锅盖掀翻这个臭丫头!=皿=!
    “师伯?”
    风千雪在阵法中试探着问了一声。
    “……哼!”
    阵法外,尹秋君拂袖而去。
    风千雪终于把心稳稳放回了肚子里。
    玄宗四奇啊……好想亲自围观。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只好让化体回来共享了。
    真龙妙道总坛龙威宫内,六祸苍龙正在与田乔夫妇讨论转移东海之滨附近百姓之事。
    “天狩浮阁破封在即,我们必须把握机会一举歼灭京极鬼彦及其部众。东海之滨战事将起,请你们尽快引导众人撤离。”
    “这件事教主你就放心喏,我们已做好预案。”田乔搔搔脑袋困惑道:“只是轩辕不败与魔界这几日都安静得奇怪,教主你要小心他们暗中联手。”
    提起轩辕不败,六祸苍龙亦有几分忌惮:“轩辕不败确实是一个危险分子,但听素还真所言,魔界近日忙于探查海波浪,这两者暂时应无联手的契机。”
    话语一落,龙威宫外忽闻嚣狂笑声:“哈哈哈哈哈……是吗?”
    “嗯?”
    迎面而来冷肃压迫的气息,六祸苍龙心一惊,抬手示意众人戒备。
    “文掌古今,武贯寰宇,天下纵横,唯吾不败。”
    轩辕不败昂然踏入,眼中是挑战天下的睥睨与狂傲。
    “轩辕不败,你之来意为何?”
    “吾来一观妙道教主有多少值得吾期待的价值。”
    “嗯?”心知龙威宫守备薄弱,六祸苍龙不得不谨慎应对:“你期待吾怎样的价值?”
    轩辕不败目光深沉,玄秘一笑:“即将见分晓。”
    “教、教主!”一名妙道士兵浑身血污,狼狈跌入龙威宫,惊惶道:“魔界大军来袭!银鍠……啊!!!”
    一道气劲后发而至,将士兵一击爆体。
    魔兵拱卫,悍将开道,异度朱皇战甲加身,霸气降临,手中魔元枪斜指,气劲过处,紫雷赤电卷起魔流风暴!
    “银鍠朱武今日领教祸龙之能!”
    “众人小心!”
    六祸苍龙掌风轻扫,将田乔夫妇送出龙威宫,随即亲自迎战魔界王者;守墓人挺身而出,一阻银鍠黥武。
    王对王,强对强,祸龙会朱皇,狼烟起,掌势狂,顷刻激荡旷世武决!
    “一斩风月!”
    “紫微东耀!”
    起手便是极端,电光石火,绝式相接,刹那间交击出一片灿烂琉光。
    二度交手,各知深浅,六祸苍龙龙甲硬挡破天力,银鍠朱武魔躯运使气双流,一者强悍赞掌,一者傲然接招——
    “创世诀.帝龙寰宇!”
    “不闻岁月任风歌!”
    龙气腾耀,魔元激越,创世之功气盖世,纳真神诀震寰宇,双方不避不退,唯攻不守,开启一片空前绝伦、天地震惊的末世绝境。
    轩辕不败身形轻动,远离战围,专心致志欣赏这场王者对决:“精彩之会,果真不容错过。六祸苍龙、银鍠朱武,你们何者更有挑战的价值,今日便有结论!”
    另一方面,魔将一声沉喝,银电夹带强烈气劲旋地而出,紫光喧战鼓,天火断生途,守墓人刀势如深潭,硬挡强悍魔招,数招之后,已吐朱红。
    “呃……!”
    察觉另处战局不利,六祸苍龙分心一瞬,朱武魔元枪已至眼前:“你无分心的余地!”
    时隔多年,黥武再度随父亲征,战意汹涌,银邪倾泻毫不留情;守墓人独木难支,越战越险,危机之刻,龙威宫外赤潮红涛席卷而来!
    “父亲!”千流影风尘仆仆而来,一解真龙妙道之危,强势对上银鍠黥武。
    “流影?!”父子相见,六祸苍龙欣慰过后,再度凝神应战魔界王者。
    “哈……”银鍠朱武狂傲一笑:“六祸苍龙,这是你吾之争,更是见证吾们后代高下之争啊。”
    父对父,子对子,父子共战,再启极端!
    战,战无止境,战到天光失色,苍龙尽显人能之极,朱武全开战神之威,人中之龙与魔之顶峰相争,随着时间推移,胶着的战势开始产生变化——
    “神之击.贯天神印!”
    银鍠朱武一纳天地无限之气,初展双式同开之招,令人惊惧的王者实力与立处胜局的无限气力让六祸苍龙毫无喘息之机,招招皆落生死之隙!
    “父亲!”
    千流影心中焦急,怎奈魔将银邪一挑,强势拦阻:“你的对手是吾!”
    数度来回,银鍠朱武冷眼透析紫龙战鳞薄弱之处,魔元枪扫,一点突破!
    “啊——!”
    六祸苍龙首度重创,连退数步,鲜血喷溅,染红足下青砖。
    战鳞被破,六祸苍龙力稳身形,与银鍠朱武四目相接,心知结局在即。
    “最后一招!”银鍠朱武再舞魔枪:“气双流.岁月弦歌乱风潮!”
    六祸苍龙强提内元,爆发最后的力量:“寰宇归我.皇殛天律!”
    大招过后,尘飞沙爆,龙威宫在巨响中崩毁,残垣断壁之上,只余两道睥睨身影。
    六祸苍龙身形微晃,一股热血飚出胸膛。
    银鍠朱武心中百绪转过,低沉一笑。
    眼前的人类王者,与自己这名魔界之君,都曾意气风发君临天下,也曾黯然落魄自我放逐,数度起落——不同的是,一者跌落顶峰却再度站起,一者重回顶峰却殊无志趣,成就今日对立的双方。
    身为魔界战神,银鍠朱武再次取得胜利,却胜得毫无喜悦。
    “六祸苍龙,临了之刻,有何感想?”
    “哈……”六祸苍龙强抑伤势,不予作答。
    千流影悲痛至极,冲到父亲身前,哽咽难言。
    “流影,陪吾到一个地方。”推开上前搀扶自己的千流影,用自己的力气一步步向外踏出:“最后这段路,吾要走得傲然。”
    “父亲……”
    千流影亦步亦趋跟随其后,满心怆然。
    众魔兵意图阻拦,银鍠朱武袖一挥,阻止了众军动作:“让他们离开。”
    六祸苍龙头未回,却温言劝慰:“吾儿,收起你的眼泪,苍龙之终,无需悲伤。”
    “……是。”
    六祸苍龙昂首阔步,心似明镜澄澈安然,往事如昨历历在目。
    “哈哈哈哈……权势、霸业、坐拥江山,执着、解脱、真龙妙道。爱憎悲欢,生离死别,吾这一生如此灿烂,纵死无悔也!”
    银鍠朱武默默沉眸:“六祸苍龙……值得尊重的对手。”
    夕阳灿烂,微风草斜,一代皇龙传奇,无声落幕。
    望天古舍,墨尘音与赭杉军默默望着天际苍龙陨落之象,一时无言。
    “七七血劫,终究应验了。”
    蓝衣道者难免黯然,赭杉军安慰道:“好友已经尽力,无需自责。”
    “人生在世,皆希望能作出不后悔的选择。此乃六祸苍龙的选择,吾虽遗憾,但更感天意之无常。对于我们自身而言,这虚无缥缈的天意与命运的捉弄,又当如何应对?”
    赭杉军沉默一瞬:“你话中有话。”
    “九峦峰之局,必须倚仗奇阵之能。在此之前,除了确定你的功体状况,吾更需要了解你是否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对于那两位罪孽深重的同修好友——”
    “墨尘音,不可考验一名常年未有波动之人。”
    赭杉军微微转过脸,不想多谈。
    “暮云岫已开始行动,不久之后,吾们皆需面对。赭杉,你无需压抑自己。”
    “修道者应有拥抱众生的情怀,而需摈除个人情感。”
    “错了,这两者之间,并非对立。”墨尘音一甩拂尘,与赭杉军并肩而立,眺望远方:“有时一念之差,或成永世遗憾。”
    “吾无资格代替玄宗与苦境众多受难者原谅他们的过错。”
    “但你也无义务将他们完全视作自己的责任。”墨尘音神色坦然:“赭杉,人性总是混沌摇摆,吾们都不够完美,所以才需要彼此谅解。”
    赭杉军不言,许久之后,才长吁一口郁结之气:“墨尘音,四奇有友如你,夫复何求。”
    墨尘音欲再言,察觉乾坤法阵动静,微微一笑:“看来暮小友带消息回来了。”
    进入古舍,暮云岫瞪着一双眼睛四处环顾:“墨道长,我不过出去一趟,发生何事?青梗冷峰怎会塌了?”
    “哈,为了验证赭杉军功体恢复情况,吾与他略作切磋。”
    暮云岫:“……”
    逗我玩儿么?
    切磋把青梗冷峰给切塌了?
    他觉得自己对于“切磋”的认知需要更新。
    “暮小友,此行结果如何?”
    墨尘音问得从容,赭杉军的视线也随之转移到暮云岫身上。
    暮云岫打开折扇摇了摇,脸上闪过纠结神色:“唉,过程是比较一言难尽,不过结果应该算是不差。”
    墨尘音忍俊不禁,追问道:“吾不禁好奇,你是如何说动吾那两位同修好友?”
    “这啊……”暮云岫抬头望天:“内敛者适宜开门见山,傲性者则要连哄带骗顺毛捋。经验之谈,拿走不谢。”
    话一说完,暮云岫迅速跑向冷峰精灵居住之地:“汇报完毕,吾先走,你们慢聊!”
    墨尘音与赭杉军同时失语片刻。
    “哈……”半晌,才听到墨尘音畅怀一笑:“赭杉,吾们是不是该重修一门人情世故?”
    “嗯……”赭杉军面上略略浮现一丝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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