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恩悄然离开冷峰地境,之前怒气冲冲的神情早已被有些扭曲的盘算所取代。
    她绝不会放弃复仇!
    墨尘音,你阻止不了我!
    光晕缤纷变幻不定的极光天地中,一剪梅尚在回忆推演与拨弦道曲几度过招经过,试图找出墨尘音破绽;而在光影迷离最深处,一双漠然冷眼静静观察冷香一举一动,身遭所有气息已与环境融为一体,显是绝顶至极的暗杀潜行术。
    在仇恨驱使之下,非恩忘却了恐惧,壮着胆子来到一剪梅面前,开门见山便提出互利条件——以青梗冷峰防卫秘密交换魔者助其毁灭闇族。
    一剪梅微微一怔,难掩对光之精灵天真到愚蠢的轻蔑,冷笑出声:“你何来根据说服吾助你毁灭闇族?”
    非恩无知而无畏地答道:“就凭藏身在你体内的——魔!”
    一剪梅体内魔影应声而出,嘶哑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威胁:“是吗?”
    “能及时帮你挡下墨尘音那一剑,我的理由自有凭据。”
    “吾如何知晓这不是你们的计谋?”
    非恩干脆地抛出筹码:“我会将乾坤法阵贡献给你。”
    魔影立刻回到一剪梅身上,思忖道:“撤去乾坤法阵,墨尘音便无十成的胜算……好,这项交易的契约,就由墨尘音的鲜血来书写吧。”
    “只要完成我的要求,其他随你。”
    满心恨火的非恩,此刻竟已全然不顾往昔情谊,对魔者的杀意不为所动,合作契约立下,便兴冲冲返回冷峰,准备为自己的复仇作铺垫了。
    一剪梅沉吟片刻,笑道:“真是好骗的娃儿。墨尘音,任你劳心戮力,却被自己信任的同伴出卖了彻底。吾倒要看看,此回你如何解开这一局!嗯……”
    光影深处的人影默默退离,丝毫不被迷离的极光影响;脱出异境之后,手上展开一幅画卷,卷中术法启动,栩栩如生的飞鹤丹青竟化为实体,振翅而去。
    暗夜风雪吹送,将一切行踪消除无迹。
    飞鹤穿越极寒之地,抵达目的地之后,泛起莹莹幽光,直落入庭院中铺展宣纸的桌案之上,重新化为一行字迹。
    正在研磨的儒雅男子见状起身,径直往内苑而去,向竹帘之后的人影一礼:“主人,追影有消息传报。”
    “念。”
    “光之精灵勾结魔人。”
    “嗯……吾知晓了。将消息传给我们的‘贵客’。”
    “是。”
    帘后之人略一思索,便提笔在账册中增添一笔为数五百两的情报搜集费用,随后继续好整以暇翻阅其他卷册。
    在他身侧隔间内室,一名女子从无尽的噩梦里挣扎醒来,视线清明后所见第一幕,便是床前巨大铜镜中丑陋的面孔。
    “啊——!撤掉、拿开,拿开它!”
    自惭形秽,歇斯底里不得回应,她只能蜷缩到角落中,双手掩面,不敢再看。
    “终于醒了?”
    “你、你是谁?想做什么?”
    隔着竹帘,她看不清对方面目,只隐约看到灯影下岿然不动的身影。
    “这张面孔,真是凄惨。孤月小姐,从云端跌落泥潭的感觉……如何?”
    “呜……”
    最不愿、最不堪的痛苦再次被揭开、践踏,想起朱武绝情的抛弃、伏婴师显露的杀意,孤月终也崩溃地环住双肩,浑身颤抖。
    “想恢复昔日的美貌吗?想报复将你弃之如敝屣之人吗?”
    “你想……怎样?”
    竹帘后的人影沉默片刻,平和沉缓的语气似是陈述,又似是诱导,慢慢开口:“做一个交易吧。”
    月明无风之夜,苦境中原大地一角,无声无息,夜雾罩起,暗寂的气氛,正是魔变前兆。
    某一门派外围,夜巡人员察觉到冷风中隐隐的异样,渐渐停下脚步,向可疑的方向靠拢,喝道:“什么人?”
    林间沉默的人影浑身笼罩在黑色衣袍中,背后一刀一剑,是熟悉而又全然陌生的气息;人不动,意先发。
    “啊——!”
    血腥的刀光,飞散的首级,荒野暗夜,魔氛之下,尸骸遍地,一片腥风血雨;蛰伏异度魔界的死神,终于开始踏出无间血腥之道!
    忽然间,翻云急电,暗界之中乍现嗜血邪书,呜咽的鬼泣,鬼魅的邪笑,阵阵引人胆惊心寒。
    沉默的杀手身形消失,遍地血腥被邪书尽数吸收,空余一具又一具狰然白骨,无声诉说着方才发生的惨剧。
    天,渐明。
    无意间路过的江湖人士见此惨景,大惊失色,奔走相告。然而近期武林焦点尽被东瀛先锋军入侵以及魔界重整的消息掩盖,此事暂时未能引起足够注意。
    于是,时间又过去一日。
    当夜幕再临,同样的惨案,在更多的门派重演。
    琉璃仙境中,中原支柱素还真尚在与四非凡人梅神官等讨论海防诸事,却闻秦假仙惊惶的呼喊由远而近:“素还真啊,不好了!”
    听到这句“不好了”,四非凡人面色一苦:“是又发生什么大事,让你们喊得这么大声?”
    三口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很大条的事情啦!”
    “秦假仙,快说吧。”
    “就是我们到东边的天霞派准备找人帮忙协助建造防线,谁知道……阿妹喂,整个门派全死光了!”
    “实际情况是如何?”
    “所有人都是断首飞出,现场没一丝拉血迹。”
    四非凡人奇道:“没血迹?这也太过诡异了。”
    素还真面色凝重,思忖片刻:“嗯……四非凡人,梅神官,琉璃仙境请你们留守,暂时支援。素某先去一探情况。”
    ……
    东方海岸线附近,魔氛散尽,清晨的第一缕霞光中,有一双眼,亲自见证了魔之杀戮。
    “千形万象竟还空,映水藏山片复重。渺渺红尘人欲静,悠悠闲处作奇峰。”无限喟叹,摇扇而出,青衫儒者环顾四周宛如修罗地狱的景象,认出尸首上并不陌生的刀剑残痕,心绪无比复杂:“果真是你,刀狂剑痴叶小钗……异度魔界这一招,实在让人难办。”
    凝思之间,清香白莲匆忙而至,远望见无端消失几日的儒者,脚步放缓。
    “素贤人,我们又见面了。”
    “暮公子怎会在此?”
    “理由与你同样。素贤人,这已经是第九个遭到屠戮的派门了。”
    “暮公子可有追查到任何端倪?”
    “是谁下手,想必素贤人已经心知肚明。但令吾讶异者,乃是屠杀之后出现的异书。”
    “异书?可否请公子详说?”
    “吾看得不甚分明,不过所有血迹,确实是被那本书所吸收,因而现场才会出现此等怪异情况。”
    “嗯……”素还真沉吟道:“银鍠朱武登基五日,但直至最近三日才开始出现受害者,且却有超过千人身亡,不留活口。此种迅速利落的杀人手法……魔界控制叶小钗行杀执行此一任务,必须设法阻止。”
    “素贤人打算如何阻止?魔界派出叶小钗,其居心之险恶昭然若揭,就是要干扰素贤人你的决策,让正道自乱阵脚。”
    “素某何尝不知,只是……唉。”
    暮云岫正欲与他进一步深谈,忽闻一阵诗号。
    “凝空心,法常住,道魔消长绕纷纷。百体流形,唯灭动心,十指道弦洗世尘。”
    一道蓝色身影化光而来,暮云岫一个激灵,下意识闪到素还真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眼巴巴地循声望去。
    素还真对突然出现的蓝衣道者并未感觉陌生:“听阁下诗号,莫非是指点救醒六祸苍龙的高人,拨弦道曲墨尘音?”
    “吾尚未开口,倒是让你素还真知晓身份。”
    “素某曾听弦首提起过两位,加上秦假仙也曾向吾详说阁下救助六祸苍龙之事,不难推测。”
    “嗯……这位是?”
    看到清香白莲身后的儒者,墨尘音顺口问了一句。
    素还真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暮云岫一眼:“这是暮云岫暮公子,先前曾协助素某一探魔界。”
    确认对方身份,墨尘音虽觉得暮云岫似曾相识,却按下此事直奔主题,从叶小钗大肆屠杀说起,指出万血邪录与神州秘密、以及可能引发的神州血祸等事。
    暮云岫闷不吭声,探头探脑地观察墨尘音,只觉得道长先生的头发好像又灰白了一些,看来最近确实压力很大啊……
    素还真对道魔之事了解不深,但也从墨尘音的描述中听说事态严重性,不断追问神州血劫具体何解。
    “此事一时难以说清,还是请另半册邪录持有者向你解释为好。”
    “另一位持有者,难道是……”
    “你既然对吾不陌生,那这个人,你也应该听过。随吾来吧。”
    暮云岫立刻昂首挺胸站直了,自觉紧跟素还真脚步,墨尘音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终是默许他一路跟随。
    ……
    近来半本邪录受魔界屠杀之影响,异常活跃,赭杉军必须借助墨尘音伏魔咒之威勉强压制魔气爆发。
    甫一接近混沌岩池,暮云岫与素还真都感应到内中强烈的道魔抗衡之力。
    “好友,吾回来了。”
    墨尘音将二人引入岩池,素还真自报家门:“在下清香白莲素还真。”
    “惊鸿掠影暮云岫。”
    暮云岫又躲到了素还真背后,引得墨尘音更加疑惑的片刻注视。
    “在下奇峰道眉赭杉军。赭杉军无法以如斯面目待客,还请素贤人见谅。”
    “阁下目前状况,路上已略知一二。至于事情发生始末,还需道者一道其详。”
    “嗯……”赭杉军面上露出沉吟之态。读懂这种表情,暮云岫讶异地扬了扬眉。如此攸关神州安危的大事,他居然无法开口,难不成还有其他内|幕?
    看出好友的犹豫,墨尘音索性接过话题:“知晓好友你刚毅木讷,开场白的部分,就由吾代劳吧。”
    墨尘音遂将当年道魔大战中,宗主为避免意外,定下弦奇二部首领以应对不利之局的往事;随后由赭杉军说出自己被金鎏影与伏婴师暗算过程。
    暮云岫歪着脑袋思索,金鎏影的心态揣摩得很清楚了嘛……不过看他们闭口不提紫荆衣,应该还没闹明白紫荆衣又是怎样一回事吧……他还以为可以从赭墨这边挖出什么八卦以便他做某人的犯罪心理分析呢,可惜了。
    赭墨二人都是有一说一的个性,三下五除二把当年的恩怨说了大概,便向素还真表态,只要赭杉军魔化情况得到控制,必会前往中原相助。
    暮云岫清咳一声,弱弱举手:“嗯……二位,叶小钗如今被魔界控制,观其形态,不难推测是伏婴师所为。你们与伏婴师是老交情,可否有任何补救方法?”
    “叶小钗被魔界擒获已久,料想魔气已入心。当务之急,还是以阻止其开杀为要。当然,若能擒下叶小钗,暂时将他隔离监控,徐徐设法也未尝不可。只是……”
    墨尘音话语未尽,素还真已明其意。
    叶小钗是何等高手,他岂会不知?刀狂剑痴,中原武道一面旗帜,怎有可能轻易擒下?
    无声一叹,素还真开口辞行。
    暮云岫回首再看了赭杉军一眼,半身染魔的道者已经闭上双目继续压制魔氛侵袭,依然是往昔坚定不移的模样,只是不难推测他所承受的痛楚却远超过去无限。
    一路行来,墨尘音已直截了当与素还真谈起如何处置叶小钗之事,言辞之间既有理解,也有质问,逼得素还真哑口无言。
    暮云岫适时打断话题:“墨道长,为何没看到传说中的光之精灵?”
    “嗯?”
    看见墨尘音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暮云岫打开折扇装模作样摇了几下,暗忖自己的提醒是否需要更进一步:“听闻冷峰上有光之精灵,吾从未见过这一物种,只是有点好奇。”
    墨尘音若有所思,目中审视的意味却更浓:“光之精灵不习惯与陌生人会面。”
    “哦,是这样啊。听闻魔界对冷峰监视已久,墨道长一人周旋奇峰道眉之事,千万小心啊。”
    “墨尘音自不会让魔人得逞分毫。”
    暮云岫闻言,心下稍定,便与素还真一同离开冷峰地界。
    墨尘音注视着二人离开的方向,低声自语:“这名儒者,何以有如此熟悉之感?还有非恩……唉。”
    顺利走出极光之地后,暮云岫再向素还真告辞。
    “暮公子,如今中原疲敝,叶小钗之事尚需公子协助。”
    “素贤人放心,吾欠叶小钗的人情,当然会奉还。有需要的地方,绝不推辞。请。”
    “请。”
    二人分道扬镳,对凝神聚体熟得不能再熟的素还真微蹙眉头:“以化体出现,他究竟是有何难处呢?嗯……”
    暮云岫却没心情揣测清香白莲对自己的感想,马不停蹄赶往定幽巢。
    定幽巢几经搬迁,大本营地址更加隐秘,内中执事者也换了全新面孔。
    手持墨玉算盘的女子端坐在长案之后,一双杏眼中流转着一股狡黠精明的气势:“贵客又上门了。这一次是全新委托,或是追加任务?”
    “追加。”
    “请说。”
    “青梗冷峰撤掉乾坤法阵之日,吾要你们的暗桩及早铲除一剪梅。”
    “以拨弦道曲能为,恐怕并不需要幽燕征夫插手吧。”
    “有不谙世事的同伴拖后腿,拨弦道曲未必能周全。”
    “既是如此,好吧。追加任务,事后估价,老规矩八折。”
    暮云岫嘴角一抽:“八折?之前一个消息卖吾五百两,真是敲竹杠啊。”
    “耶,消息的价值,只有当事人最清楚,银货是否对等,贵客心中自有评价不是吗?”
    “好了,吾就随口一说。告辞。”
    “贵客且慢。”
    “嗯?”
    “这一回,老板还附赠一件小小礼物,想必对贵客有所帮助。”女子双手拍了两下,一名红衫女子被引到暮云岫面前。
    “公子。”
    红衫女子乖巧地向他俯首行礼。
    暮云岫打量着女子,一脸莫名:“这是何意?”
    “此女名唤素娥,或者你可以称她——朱闻挽月。”
    暮云岫的嘴角大幅度抽动起来。
    案后女子拨弄着算子笑意盈盈道:“主人说了,贵客与魔界素有恩怨,让素娥陪伴左右,可解不少难题。”
    “……”
    半柱香之后,暮云岫一脸憋屈地离开了定幽巢,眼角瞥了瞥跟在身后的女子,愈发憋闷:“嗯……咳,素娥。”
    “是,公子。”被抹除部分人格的朱闻挽月一改昔日骄横跋扈。
    “那个……你对魔界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
    “那要看公子想知道什么。是伏婴师的诡术,还是银鍠朱武与九祸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
    “哦?”暮云岫忽然来了精神:“找一个地方坐坐,你与吾详说。”
    ……
    幽静的茶楼雅间之中,暮云岫端着茶杯,森森叹了一口气。
    大少爷与女强人未婚先孕却不肯继承家业,女强人一怒之下将儿子与二少爷的儿子交换然后带着身孕嫁给二少爷,大少爷愤而离家出走;家族企业经营不善,为了延续家业,表少爷与女强人将大少爷忽悠回家,女强人继续未婚先孕,而暗恋大少爷的大小姐因爱生恨被表少爷设计从此圆润的滚出了家族……
    好不容易消化掉这部跌宕起伏狗血乱飞的家庭伦理剧,半晌,暮云岫忧郁地看着素娥:“贵圈真乱。”
    素娥不甚熟练地为他斟满一杯香茗,巧笑倩兮:“公子说得是。”
    “吾还有一个疑问——吞佛童子是银鍠朱武私生子吗?”
    “这个啊……呵呵。”
    ……呵呵你妹,到底是不是啊,你这人格转变也太彻底了吧喂!!!
    再次踏上水云川林,银鍠朱武心中却不复少年意气。
    他已经厌倦征战,但是如今他不能再回头。
    手上神兵出鞘,赫赫魔威释放,刀气直击厚重石门,无数压抑的灵魂得到解放,呼号着窜出长久禁锢。
    “吾鬼族的英灵将士,随吾银鍠朱武再战天下——!”
    一声轻喝,一道血掌,朱武真气直灌地底三千尺!
    “吾之右手,自愤怒的沉睡中醒来吧!”
    嘶哑的声音自地底传来,一道光影脱出长久沉睡。
    “朱皇……怎不见他呢?”
    “时候未到,魔界三道请你再掌。”
    “哈哈哈……吾已等不及复仇了!”
    光影得令而去,银鍠朱武片刻失神,许久,低语道:“但愿吾的选择,能许吾一个完整的家庭,即便不再安逸和乐!”
    封印开启,魔界震动,远在露城驻守的银锽黥武手持银邪不言不语。
    “自那以来,一直摆出这副死人脸是要安怎?”
    滕邪郎嚣张地跨坐在城楼高台中,斜靠于肩头的武器在月下泛着冷光。
    黥武无声,转身欲走。
    “很失落?介怀于战神之子的身份,就是你屡屡败于那名污点大将的根本原因。得到机会摆脱不必要的禁锢,也是不错。”
    黥武缓缓回首,一字一句道:“战神之子,是你。”
    “那又如何?若他无法带领魔界重现辉煌,这个身份本大爷也不稀罕。”
    鬼族王太子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自家亲爹的鄙视。
    自登基以来满脑子只有女后一切言行围绕女后的鬼族朱皇,已经让滕大爷心目中魔界战神的光辉形象土崩瓦解。
    “你……!”
    纵然失落难过,甚至自请外调守卫露城,银锽黥武心中对父亲的情感依然深刻,一时无法接受滕邪郎不屑的态度。
    眼看冲突难免,忽有邪族使者上前传令:“滕邪郎,女后有请。”
    滕邪郎冲着银锽黥武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便随使者前往地羽之宫。
    为逼迫朱武下定决心铲除孤月,身怀元胎的女后九祸不惜以命算计,如今已经极为虚弱,不得不将大权全数交予朱武与伏婴师。
    尽管心中难免怨气,滕邪郎对母亲依然敬服,进入寝殿之时便收起了平日的张狂。
    “女后。”
    “啊……”九祸被疼痛折磨得神智恍惚,猛然间听到滕邪郎呼唤,勉强集中精力:“吾儿,你来了。伏婴师,你出来吧。”
    滕邪郎不明所以,默默看着本该“安心养胎”的九祸。
    “伏婴师见过女后。”
    “情况如何?”
    “主君终于解放鬼族封印。主君的魔力加上遍布魔界的鬼族血印,必会让元胎不受控制的吸收魔气,导致女后剧烈疼痛。”
    “嗯?”滕邪郎挑高眉峰:“无法缓解吗?”
    九祸心神疲惫地斜倚玉座:“吾无所谓。倒是那件事,结束了吗?”
    “孤月已被主君彻底除名,今生不可能再入魔界。只是中途发生一点小意外,吾未能斩草除根,但她对主君已毫无威胁可言。委屈女后了。”
    滕邪郎不悦地撇开脸,总算改掉了方才略显生疏的称呼:“当初我就说过,要除掉那个女人无需费心,母后何以如此牺牲?”
    九祸疲惫的面上偶露一丝欣慰:“滕邪郎,此乃一举两得。吾之元功,注定要留给元胎;至于孤月,为她触怒朱武,不值得。惟有朱武亲自动手,威胁才算彻底解决。这一点的痛苦,不算什么。”
    伏婴师凝眸注视九祸:“女后已做下无后悔的选择了吗?”
    滕邪郎危险地眯起双眼:“母后,军师,你们还瞒着我什么?”
    九祸望着自己心爱的长子,长长一叹。
    “也是时候让你知晓真相了。”
    接到九祸示意,伏婴师开始解说圣魔元胎之秘。
    两体三魂,在现今的魔界本无可能出现,但通过伏婴师精准的算计与筹划,甚至利用历代魔君元灵实施铸魂禁术,使得九祸能够孕育元胎。
    然而先天条件毕竟不足,因此这一胎极为凶险,要让其顺利降生,九祸必须奉上性命。
    这一点,却是朱武毫不知情的。
    “魔界尚未走到必须依靠圣魔元胎的地步,但若离开女后领导,银鍠朱武真正会尽好责任吗?”
    直呼生父名讳,滕邪郎身上爆出一股戾气。
    若他及早归位,魔龙何至于被千年一击夺走生机;若他肯担起责任,孕育在苍龙山下的魔源岂能在素还真寂寞侯操作之下消弭于天地。
    九祸笑得无力又无奈:“滕邪郎,吾不希望你也感情用事。”
    “哼。”
    伏婴师平铺直叙道:“这就是女后告知你真相的原因。异度魔源已无法再生,元胎虽已成型,但有先天不足,除却万血邪录、无罪之人这两个主君知晓的条件,尚欠一点。若无法补足,即便元胎诞生,也有可能成为无用死胎。届时,女后的牺牲便毫无意义。”
    “所以,这就是我的任务?”
    “没错——找到异界灵能,吸取混沌之力,补全元胎不足。”
    伏婴师说罢,便静静看着滕邪郎。
    流着朱皇与女后之血的鬼族王长子,没有辜负伏婴师与九祸的期待——他毕竟更像九祸。
    于是他压下了心头因为明确了解生母即将殒命而起伏不定的焦躁暴怒:“朱皇那边,军师要如何解释?”
    九祸一手按着腹部,视线有一瞬空茫:“这一点,放心交吾吧。”
    听出女后逐客之意,伏婴师与滕邪郎先后退出寝殿。
    当朱武归来时,面对的是已将语调表情演练了无数遍的九祸。
    一向冷漠、果断的异度女后,紧紧握住银鍠朱武双手:“朱武,为了你长久的愿望,吾赌上这一线希望。”
    朱武柔和地回应:“吾了解你,正如同你了解吾。吾明白你的用意,所以吾不惜再造杀戮,也要实现你的苦心。”
    “明夜是关键,你留下来陪吾吧。”
    “好。”
    九祸埋首在朱武胸前,疲惫的眼中,交织着惶然与决断。
    朱武,对不住,直到最后,吾也必须欺骗你。
    而踏过悬骨冥道的滕邪郎,手握鬼族至宝,进入异度魔界最威严神秘的地方,在天魔像下缓缓屈膝。
    “连接异世灵源,开启混沌之界。鬼族太子滕邪郎,恭请魔皇示下。”
    西疆无战事,黑夷族却未曾放松守备。
    族长无名听完探子回报,蹙眉凝思许久,转身进入弥漫着浓烈药味的雅舍。
    “先生,无名又来叨扰了。”
    “咳咳咳……”
    “正如先生所料,魔界终于派出叶小钗。“
    纱帐后面色惨白的文士再次咳嗽一番,哑声道:“素还真反应如何?”
    “消息传报,他打算亲自阻止叶小钗。”
    “……难。咳咳……”
    “魔界此举,意在牵制素还真。如今中原多事,被叶小钗绊住脚步的素还真无暇分心,魔界完全占据主动。”
    “魔界用意,当不止如此。中原台面上,地狱岛是中流砥柱。真龙妙道已成气候,可堪助力,与之相对,有轩辕不败这一不安要素,动向未明。素还真心乱如麻,魔界却有充足的空间决定与东瀛或轩辕不败任何一方合作。”
    “对于隐而未现的玄宗,先生怎样看?”
    “若魔界再起,玄宗不会置之不理。如今暂隐,必有不得已的原因。吾预料魔界也许会先下手为强,针对玄宗的三境分支下手,迫使玄宗仓促应对。”
    “那么先生认为黑夷族该如何动作?”
    文士并未直接回答,却轻声细语:“经历禁武令血洗,以及圣阎罗与东瀛的第一波进攻,中原武林凋敝,抗击东瀛唯能依靠地狱岛问天谴等人。至于轩辕不败其人,必不长久。此回素还真面对的三方压力,最可怕者仍是魔界。”
    无名亦是面沉如水:“时至今日,吾仍然不愿相信飘渺的星象之说。”
    “有时候,天意由不得你不信。”
    “先生有文武冠冕之誉,难道因六祸苍龙之败而灰心了?”
    “吾之理念犹存,无奈命不由吾。如今西疆之安宁,是临了之前最后一次尝试,至于今后——寂寞侯也许看不到今后了。”
    已然明白面前这位绝世智者的决断,无名沉默片刻,问:“先生需要我做什么?”
    “吾敢断言,素还真无法对叶小钗下杀手。此战,清香白莲必败。你只需将此信交给寰宇奇藏,后续诸事,皆与黑夷族无关。你与老族长之间的约定,也可延续。”
    无名脸上浮现出一股厌烦:“若非先生开口,我实不愿再与此人有任何纠葛。”
    “欲成此局,却少不了他之配合。”文士似在自语,又似在说服:“唉……素还真,你也做好准备迎接苦境接下来所要面临的前所未有的血腥了?咳咳咳……”
    ※※※※※※※※※※※※※※※※※※※※
    可能有人会觉得这章有点乱,我说明一下。
    1、在谜城卷,妹子扰乱了六祸苍龙和魔界的气运,从那时起原剧情就被修改了。
    无名被寰宇奇藏换上了九章伏藏的脑识。
    魔龙祸龙两道龙气搅在一起分不开,寂寞侯干脆让千年一击把两股龙气都给咔嚓掉,然后悄悄给六祸苍龙培养龙气,但是留了一手;无名在离开法门之后成为黑夷族族长,由于他与黑夷族的变数,寂寞侯与六祸苍龙提前决裂,寂寞侯找上素还真合作,蔺无双、法门、万圣岩、神女岛联手,通过寂寞侯预留的破绽直接让龙气消散了——也就是没有用到烛龙之箭,所以寂寞侯活下来了,然后被无名拣走了。无名在寂寞侯指点下摆脱了寰宇奇藏的控制,于是高薪聘请寂寞侯担任黑夷族军师【大误】
    唔,就这样。所以墨尘音会对赭杉军说“失控的天命”,就是指原本轨道的大幅度改变。
    2、暮云岫是风千雪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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