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幔之内,沙罗曼一派慵懒斜倚软榻,心下却是难安。
    不知何故,近日占卜始终难有进展,尤其在涉及尹秋君之事的测算,任她如何催动观想未来的异能,结果总是一片迷茫。
    算无可算之势,在占卜一道甚为罕见,追究缘由,无非两种可能:另有高手作法干预她的测算,或者存在意料之外的变数,影响天命运行,致使既定未来发生或大或小的改变。
    “嗯……有能力影响吾之测算者,世间难寻,六弦之首应未注意到吾,而且他修行方向与吾迥异……莫非是血断机?但他的能为与吾旗鼓相当。”
    思忖间,案上水晶球闪动异光,沙罗曼凝眸一瞥,大惊失色,一步踏下软榻急急上前观视。
    “风水禁地被破?怎会如此?!不该是现在啊!”
    金色寻聆珠飞入华幔,停落沙罗曼手心,带来最新消息。
    闭目聆听,面色愈发难看。
    六弦之首带领中原众人闯阵,将近破除阵心之刻,蔺无双意外来到,在风水禁地之外发招,内外合力,破掉阵心,中原群侠亦毫发无损。
    原本风水禁地是她与尹秋君为扰乱视听、削弱正道力量以便为长生殿复出争取掩护而排设之局,如今非但未能达到目的,反让血断机揭穿骗局。
    “血断机!”沙罗曼一手恨恨拍向案几:“对上长生殿,你是自寻死路!”
    怒则怒矣,心知于事无补,在华幔中来回踱步寻思对策。
    如今长生殿尚未整合准备充分,若过早引起中原关注,绝非好事,她必须与尹秋君通气,尽早改变计划。
    “沙罗曼。”
    低哑苍老的声音在华幔内响起,沙罗曼微惊,一转身,见一垂垂老妪,手持白骨权杖默立身后。
    “祖祭司。”
    “嗯。风水禁地之事,吾已知晓了。”
    “唉,是沙罗曼办事不利,漏算一环,愿意接受惩罚。”
    “风水禁地迟早要破,真正让人担心的是那名算师——诡卦血断机。此人在破局后向一步莲华以及六弦之首揭发风水禁地与长生殿之关联,匃皇对此十分震怒。”
    “此人先前屡屡暗中与吾作对,居心叵测。未能及时将他铲除,果成后患。”
    “他对长生殿之事颇为了解,观其行为,可以确定是当年侥幸逃脱的药人之一。长生殿各方面准备尚未完善,却引起中原怀疑,当今之计,惟有加快计划进行。”
    “是。”
    “背九命已死,血断机亦不可再留。沙罗曼,风水禁地已破,惑星未落,正道必会再来找你,你要设法拖延纠缠。”
    “我明白了。”
    “嗯。”
    祖祭司点点头,拄杖而去,强烈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失。
    慌乱之后渐渐平息情绪,沙罗曼再度放出寻聆珠:“将详情告知尹秋君,吾要尽快拿到孤问枪!”
    六极天桥云流忽乱,悬桥之主尹秋君快步而来。
    昭穆尊正在云台盘坐运功冥思,听闻脚步,不冷不热道:“尹秋君,何以如此匆忙?”
    尹秋君知晓他对那名神秘女道者之事依然心怀芥蒂,然而计划突然生变,没功夫与他纠缠其余杂事。
    “风水禁地被破了。”
    “嗯?”
    昭穆尊讶然睁眼。尹秋君排布阵法之能,他非常了然,当初设下风水禁地,他亦盛赞尹秋君奇思妙想,环环相扣。
    如此复杂且出人意料的阵局,本为误导中原正道而设,怎会如此轻易便被破解?
    “依照一步莲华安排看来,请君入瓮之局应是毫无破绽。”
    尹秋君眉头深锁:“云飘渺.蔺无双在风水禁地之外突发奇招,配合阵中人破解了阵局。”
    昭穆尊闻言也皱起眉头:“蔺无双?自与狂龙一战失利,他已许久不问江湖事。”
    “他与苍交情深厚,出手相助也在情理之中。但配合如此默契,显然早有准备。另外,破阵之法乃一步莲华所推衍,按如今结果猜想,也许他们三人事先皆已知情。”
    “以生害生之法,迥异于常理,他们又从何知情?”
    “正因如此,吾才深感诧异。禁地既破,泪阳未落,沙罗曼的谎言必会被识破。还有那名诡卦血断机,当众指出沙罗曼与长生殿关联,我们的计划被打乱了。”
    “嗯……你曾言血断机处处针对沙罗曼,此局会是他漏泄消息给正道吗?”
    “不无可能。”
    “借助风水禁地削弱正道的目的未能达成,甚至因为血断机的缘故将长生殿过早推上台面,我们的计划必须改变了。”
    “当下要务,是替沙罗曼一解燃眉之急。”
    “沙罗曼有消息了?”
    “嗯。沙罗曼需要孤问枪,此物已委托幽燕征夫夺回。但为免身份暴露,今夜就劳你前往断山崖取回。”
    “沙罗曼要孤问枪?为何?”
    “她并未言明,也许自有用意吧。”
    “嗯……”昭穆尊略微颔首,心内却是隐隐生疑,转而问道:“那名神秘女道者的行踪,你可有线索了?”
    “尚无。此人出现得蹊跷,但思索前后,至少证明玄宗尚有暗桩存在。”尹秋君脑中飞快掠过不愿提及的过往:“能使用吾之武学,也不免让吾怀疑她与墨尘音的关联。不过不论那名女子身份为何,只要我们随时注意苍的动向,她迟早会出现。”
    “嗯……好吧。”
    月冷,风清,笼罩天空,是不祥的气息。
    断山崖,昭穆尊垂袖而立,静待来者。
    愁落暗尘一手持枪,冷然而来。
    昭穆尊借着月色看清他手中神兵,赞道:“孤问枪?幽燕征夫果然实力不凡,连燕归人的兵器也能到手。”
    “这是公事。”愁落暗尘掷出孤问,枪身落地,手中无蝉翼指向昭穆尊:“这是私事。”
    “嗯?”昭穆尊面色微变:“你要杀吾?是谁的指令?”
    “我欠这支枪的主人一个人情。”
    “那贾命公将痛失一名部属!”
    话音落,杀机生,激斗起,远处高峰上,羽人非獍凝眸观察战局,蓄势待发。
    面对幽燕征夫第一杀手,昭穆尊不敢掉以轻心,云天掌频发,浑厚的根基,暗含道门至高绝学,愁落暗尘暂以守势观察对手破绽,一窥得奥妙,顿时腾身拉远距离,借身体急速旋转之力发出无蝉翼,昭穆尊速以不解之护抵挡,云龙斩化出。
    云龙之气,如闪电霹雳,雷霆一击!
    愁落暗尘迎面挡招,当即受创,昭穆尊趁势再击:“破天云龙!”
    云气聚化成龙,奔腾爪牙直逼愁落暗尘,强招压境之际,忽来刀光斩断云龙。
    细微的破空之声,数道刀光映入眼底,昭穆尊急收攻势转为防守。
    快,快得不及眨眼,快得难以分辨,瞬间的肢接,昭穆尊已明对方身份。
    “羽人非獍!”
    刀者不言,还以更加凌厉的攻击,愁落暗尘继续观察,无蝉翼伺机发出,昭穆尊左右抵挡,既急且怒。
    “羽人非獍,你也来搅局!”
    “你就是买凶之人?”
    “哼!”
    战局再起,二对一,目光所视,是相同的敌人。
    “喝——”
    羽人足下发力,继续下一波攻势,愁落暗尘从旁配合。
    无声无息的无蝉翼,无影无踪的寂灭冷锋,连续交接,掀起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速度与技巧强力配合,昭穆尊纵是根基超绝,首尾难全;不解之护防护虽密,顾此失彼。
    心知不可久战,昭穆尊虚发三招,取得孤问枪欲脱身,然而羽人飞速挡住去路,昭穆尊心下一冷,云龙指天,孤问仗地,刀枪合流,再出不世之招。
    “六极破苍鸣!”
    刀□□势汹汹而来,愁落暗尘疾奔与羽人汇合,一同挡下极招,强烈的震动扬起尘沙,羽人非獍右腿下沉,六翼齐开,愁落暗尘心领神会,错身退后掩护。
    三支无蝉翼自三个方向袭向昭穆尊,昭穆尊以刀枪旋转气流挡下暗器,孰料无蝉翼上机关启动,化作无数细薄利刃再攻,他不得不扬起不解之护抵挡,就在此时,寂灭刀锋划过!
    “啊!”
    创口白羽飘散,孤问枪脱手,刀气入体,昭穆尊陷入绝境!
    危机之刻,一道宏大掌气袭入,掌气落地,爆出惊人威力,余劲扩散,四周壁毁石裂,草木无一幸存,昭穆尊终得脱身!
    飞尘扬沙之际,光影掠过战场,不待羽人与愁落暗尘动作,已趁乱带走孤问枪。徒留二人面面相觑。
    因奇象影响地脉,沉星谷停云小筑中一池睡莲始终常开不败。
    寰宇奇藏闲来无事,继续推演中原弈界奇书《太昊鬼手诀》中尚未解出的棋局。
    风千雪穿过雅致的水上浮廊来到湖心亭中,见他聚精会神钻研数日以来仍无进展的一局,抿唇望天道:“军师先生好兴致。”
    寰宇奇藏堪堪动了一子,这才坐直,揉着手腕答道:“退隐之人,也只能做一些闲事消磨光阴。”
    “依我看来,先生所为皆称不上‘闲事’啊。燕归人被愁落暗尘截杀,幽燕征夫做的好生意。”
    “你今日是兴师问罪而来吗?”
    风千雪不客气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我若要兴师问罪,只需将你身份泄露给泊寒波知晓,自会有人找你麻烦。”
    “哦?那还真是多谢你。”
    “大哥接到上官寻命飞书方才及时赶到增援,幽燕征夫眼线遍布中原,怎会让他随意钻了空子?必是先生有意放纵吧。”
    “好说了。生意人偶尔也必须贩卖人情,方能久处不败之地。”
    “就不知买凶者是谁?”
    “雇主情报必须保密,这也是生意场的规矩。何况,吾尚未询问你有关异度魔界近来异状。但可以肯定,经此一事,魔界必不会放过吾。风千雪,将吾绑上贼船,你也真是好心机。”
    风千雪埋头喝茶:“我只是其中一环罢了,这点你该清楚。”
    “你背后既有高人,何必问吾?吾如今已是一介商人,想要情报,就必须付出该有代价。”
    “价码为何?”
    “诡龄长生殿的秘密。”
    “一个雇主的名字,换长生殿秘密,真是不公平的交易。”
    “既然开价,自不会让你赔本。这名雇主的消息,对你而言绝对值得。”
    “嗯……成交。”
    “哈。”寰宇奇藏拿起一旁的扇子:“正是柳飘絮.尹秋君。”
    风千雪怔了怔:“为什么?”
    “为孤问枪。”寰宇奇藏观察着风千雪神色变化,倏然伸出手指,轻点棋盘:“先救后杀,你心心念念的恩人,到底是怀着何种心情救你?”
    风千雪看了看盘中黑白棋子:“利用的心情吧。”
    “哦,你倒是看开了。”
    “尹秋君的精明,我早有体会。但他的任性,跟他的精明同样多,看不上的人,他连做戏都不愿。”
    “可惜他不如表面一般率性。”
    “想接连不断做坏事,哪里还率得了性?”风千雪放下茶杯:“他不惜动用幽燕征夫抢夺孤问枪,军师先生对此可有头绪?”
    “这嘛……你不妨回想,尹秋君与何人走得近。”
    耳中听闻贾命公传声,寰宇奇藏摇扇道:“吾有事处理,你请便了。”
    风千雪尚在沉思,闻言开口告辞:“那就不打扰。任何后续,请及时告知我。”
    “不送。”
    待风千雪离去,寰宇奇藏才让贾命公入内。
    接过呈上的孤问枪,听贾命公汇报前后过程,他不咸不淡颔首道:“吾知晓了。你继续注意沙罗曼。”
    “主人打算如何处置愁落暗尘?”
    “武林局势再变,幽燕征夫也该偃旗息鼓保存元气。他与上官寻命皆是难得的高手,不可逼之过急,略加警告即可。”
    “是。”
    “你前往天荒不老城,以孤问枪为见面礼,请见城主。”
    “但是不老城先前受背九命挑唆,欲针对幽燕征夫……”
    “不必担心,此物有足够的分量让他们暂时对你以礼相待。”
    “见到不老城主,我该怎样做?”
    “换回不老神泉。”
    “我明白。”
    荒野密林中,昭穆尊盘坐调息,逼出体内气劲,一道魁梧身影在旁把守。
    “呃……噗!”
    吐出一口黑血,昭穆尊强抑伤势,心中悲愤莫名。
    先前要他到天波浩渺,半路出现身份不明的程咬金杀得他措手不及,现在让他代为取枪,竟被两大高手围攻。尹秋君,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吗?
    抑制惊怒,他勉力起身,对相救者道:“多谢阁下援助之恩。”
    “嗯……六极天桥之主的实力,吾总算亲眼确认了。”
    魁梧大汉用一种评估货物的目光将昭穆尊牢牢锁定,令他有些不快:“请问阁下是?”
    “无界主.问天敌。”
    “无界主.问天敌?嗯,救命之恩,昭穆尊他日奉还,请。”
    问天敌语调转冷:“吾准你走了吗?”
    昭穆尊蓦然回首,眼露戒备:“那阁下是另有所图了?”
    问天敌冷嗤:“若你无利可图,吾为何要浪费那一掌的功力?连吾之来历身份也不详问,他日奉还的救命之恩不过托词!”
    “昭穆尊非是空言之人,你想要怎样的回报?直说吧!”
    “你所有的一切。”
    “这是什么意思?”
    “利用你一手建立的关系脉络,天荒不老城以及血海中的诡龄长生殿,来完成吾的愿望!”
    “你的愿望是什么?”
    “不老不死之秘,让吾之功体能更加进展。”
    昭穆尊心中了然:“看来你关注吾很久了。”
    “确实,我们是能彼此利用的对象。”
    “彼此利用?哈,吾有必要提供自己给你利用吗?”
    “有!因为你需要吾,比吾需要你更甚!”
    问天敌说得一脸理所当然,这份理所当然惹得昭穆尊心中更加不快,情绪影响判断,未能察觉对方心理战术已经展开。
    “哈,你有自信,但你的自信毫无根据!”
    问天敌嘲弄地看着他,好似在同情一个傻瓜:“你以为你同伴那掌,真能让一页书惨亏吗?”
    “嗯?”
    “详细思考,一页书负伤之后音讯全无,若他真正伤势沉重,云渡山岂会做放空城?悟僧又怎会不寻外援?依吾之间,这是一页书化明为暗之计。”
    “听你语气,你对一页书好似非常熟悉。”
    “哈哈哈哈哈……因为吾正是一页书一生中最为忌惮之人!早在邪心魔佛未入苦境,吾便与他交过手了!”
    “你是灭境之人?”
    “无界主.问天敌,在一页书的心中已是一名死人。这是一页书的失误,他将会为这个失误付出代价!”
    “嗯……既是如此,我们何不一同杀上云渡山,将一页书彻底铲除?”
    “这是你的利益,却不符合吾的利益。一页书是无界主的第一目标,但非是唯一目标。吾仍是那句话,与吾合作,吾可以提供你有力的奥援!而你,必须提供吾接触不老城与长生殿的途径。”
    昭穆尊思忖道:“我必须考虑之后再回答你。”
    问天敌强势地负手而立:“你可以考虑,但你必须明白,问天敌不会浪费力气救一名无用之人!”
    “这是恐吓?!”昭穆尊横眉冷竖。
    问天敌勾了勾唇角作无赖状:“这个问题吾考虑之后再回答。”
    “哼!”
    “你考虑得如何了?”
    不容缓和的逼问,昭穆尊渐渐落入陷阱:“你必须展示你的诚意。”
    “吾之诚意早已释出,现在你内伤在身,要杀你,不过举手之间!现在该是你展示诚意的时候。”
    “你要吾如何展示诚意?”
    “让吾看你的暗桩,你的合作伙伴。”
    “这似乎非是必要。”
    “必要!”问天敌言辞凿凿:“因为了解,是彼此利用的第一步!”
    昭穆尊怔了怔:“既言利用,那彼此便无情谊可言了?”
    “没错,所以你随时可以反目。要维持利用关系,就必须不断增添自己的价值。”
    “计较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与地位,以判断合作关系的维持,真是危险又深沉的游戏啊。”
    昭穆尊本是反口相讥,说着说着自己却又有些发怔,当此情境,他无法不想到尹秋君。难道尹秋君心中,对他二人的合作关系亦是作此感想?
    问天敌大大咧咧答道:“你与魔界的关系,不就是建立在这种基础之上?吾厌恶虚伪的矫饰与伪装。”
    “嗯……”昭穆尊思考沉吟,心中却是忿然:今日此局,尹秋君到底有何居心?!面前这个问天敌也是麻烦人物,目前不宜得罪。
    权衡再三,他终于点头:“好,你随吾来。”
    二人同行至化外天,昭穆尊对口诀烂熟于心,带着问天敌顺利上桥。
    “好友。”
    一句好友已是带上生分,尹秋君闻声而动,反手便是惊天一掌,昭穆尊心冷声更冷:“哼!”
    尹秋君暗中瞥过问天敌一眼,心中惊疑不定,佯道:“昭穆尊,玄宗的叛徒,操弄正义的阴谋者!你竟敢上断极悬桥!”
    昭穆尊此刻怒火攻心,又有先前问天敌诛心之言,几乎认定了自己的怀疑,径直化出云龙斩:“断山岩之局,便是你吾断情之处!破天云龙!”
    “你?!”
    一席怒言,听得尹秋君一头雾水,但他能察觉昭穆尊的愤怒与杀意,不敢轻视,忙以云天极刃迎战。
    昭穆尊连番不断的攻势,逼得尹秋君毫无喘|息之刻,交手过百招,尹秋君终于忍无可忍:“昭穆尊!”
    昭穆尊冷颜以对:“哼!骗吾取枪,指示愁落暗尘欲杀吾,今日你吾已无情分可言!”
    虽未明状况,尹秋君仍意识到情况不对,云刃极扫,烈招处处逼近,式式直取昭穆尊;反观昭穆尊情绪激动,不解之护异能散发,两相激荡,昭穆尊龙刀挥洒,越战越狂!
    尹秋君终是被这莫名其妙的指责逼出了火气,又恼怒昭穆尊不加考量便随意带陌生人上桥,当下极招上手:“云天极刃扫天阙!”
    “金鎏太极影!”
    至秘道术并六极之能,强悍气流引动天地之变,金色太极影自昭穆尊双掌中破旋而出,尹秋君挡之不及,云天极刃被震碎裂!
    不容他回气,昭穆尊再起攻击,尹秋君化出白色化体加以阻挡,连出三掌后,终于将昭穆尊打得趴下。
    危急一瞬,问天敌突然出手,力发双掌,随即带走昭穆尊。
    尹秋君踉跄一步稳住身形,既气愤又疑惑:“断山岩上究竟发生何事?为何昭穆尊说愁落暗尘欲杀他……贾命公,难道是你玩的把戏?哼!”
    稍作调息,断极悬桥之主压抑怒火,气势汹汹直奔幽燕征夫。
    黑发剑者比预料中更晚到达约定地点。
    冷无霜嘴角抽搐地看着他身后的黑衣刀客,半晌憋出一句:“这位壮士,生得可真像某位武林名人……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啊。”
    黑发剑者不置可否。
    他们俩人先前分工,冷无霜暗中打探双桥的动向,黑发剑者则负责密切关注魔界方面。
    “请问刀者怎样称呼?”
    黑衣刀者口齿不清地答道:“墨渊……水莲。”
    冷无霜默默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
    好吧,化体跟本体不是一回事,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位不约而同化出了这种沉默寡言类型的化体,看不到著名的日月才子互相吐槽戏码,实乃人生一大遗憾。
    感慨过后,便是情况交流。
    冷无霜很感激黑发剑者愿意将尹秋君之事交给她处理,各种信息也尽可能如实共享分析,黑发剑者则简要告知自己到火焰魔城外围与墨渊水莲不期而遇,两人借助地脉震荡之机继续接近魔城大门,发现吞佛童子与两名魔将出城,随后又调出一队魔兵。
    “魔界终于大举动作了,可知他们的目标?”
    “不知。”
    墨渊水莲断断续续道:“化、整为零。”
    “嗯?”冷无霜怔了怔:“你的意思是他们出城之后分散行动?”
    “嗯。”
    冷无霜望着面前两位不善言辞的智者化身,略感捉急:“那你们认为他们后续行动可能会指向哪方?万圣岩吗?”
    “难以判断。”黑发剑者摇摇头:“有一名魔将,接近天荒不老城。”
    “不老城?魔界对不老城有兴趣?”
    冷无霜想不通其中关节,满头问号。
    “魔界女后……合作。”
    冷无霜森森看了墨渊水莲一眼,无比内伤。这俩一代智者怎么就化出这样的化身呢?她是绞尽脑汁想不出,他们是茶壶装汤圆倒不出,要急死人啊。
    ……不过转念一想,若非双桥之主暗算,日月才子未必惨亏至此等地步,顿时收起了心中滔滔的吐槽:“你的意思是魔界女后想与不老城合作?”
    “未必。前往、观视。”黑发剑者虽然话不多,好在拍板决定的魄力还在:“水莲,掩护接应。”
    “我们要以何种筹码换得入城资格?”
    黑发剑者瞥着她:“玄宗弟子。”
    “我知晓了,走吧。”冷无霜毅然转头走在前方,算时间,弦首应该还在不老城,可以代为引荐——抱师伯大腿去!
    位于天荒山道之巅的不老城笼罩在神秘诡谲的雾气之后。
    一座造型精美的石桥,连通其后宏伟城池,漫天杀意弥漫,不老城护法驾临,挡住三人去路。
    “来者何人?”
    “在下冷无霜。吾等有要事想与城主面谈,还请让我们入城。”
    “冷无霜?嗯……”
    “弦首如在,阁下可向他询问。”
    “稍待。”
    片刻之后,不老城城门打开,守将传达城主旨意,允许二人入城。
    冷无霜绷着脸踏上旋转云梯,一路小心戒备;黑发剑者则始终收敛气息,低调而行。
    待二人进入不老城中,华美的大殿内,一名蓝衣人手持毛茸茸的羽扇,不等冷无霜与六弦之首打招呼,好奇地绕着二人走三圈:“咿呀呀,这两位访客似曾相识。”
    冷无霜这回连脸抽都省了:“阁下是?”
    “问我吗?我正是飘逸如羽、风趣如斯的靛羽风莲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自得,脸上写满了“我骄傲!”。
    “阁下认为在下似曾相识,我倒觉得阁下似曾相识呢。”
    “耶,这张脸真是给我引来无数误会啊。姑娘,我绝对不是素还真。”
    冷无霜洒脱地摆摆手:“名字中带‘莲’的未必是素还真,我懂、我都懂,我只是感慨今日看到了难得一见的百变莲花秀,深感自己见识浅薄而已。”
    “哈哈,正是世上玄妙无穷啊。”风莲摇着毛毛扇饶有兴致地瞧着黑发剑者:“剑者,我们是否见过面呢?”
    黑发剑者默默斜睨他一眼,断然扭头道:“毫无印象。”
    风趣如斯的靛羽风莲顿时觉得心中一阵拔凉。
    化外天之外,问天敌为昭穆尊输入真气疗伤,事毕,道:“这是吾第二次为你浪费功力。”
    “昭穆尊会回报。尹秋君……哼!”
    问天敌不无调侃地提出疑问:“你们俩人真是同志?以你们之间这种交流方式,让人难以置信。”
    “嗯……”方才只顾宣泄怒气,昭穆尊此刻渐渐回过味儿来,狐疑地看着问天敌:“也许吾不该与你同行,造成他的误会。”
    “如果吾不出手,当时的局面,结果会是如何?”好似一个好心办坏事被人嫌弃的霸主,问天敌话锋转得自然,展开第二次的心理战。
    昭穆尊蹙起眉峰:“你想挑拨我们之间的交情?”
    “羽人非獍与愁落暗尘同时对你出手,是意外还是设计?”
    “陷害吾对他没好处。若是吾将他的身份揭穿,便是鱼死网破。”
    “以昭穆尊现今的公信力,你觉得一页书和苍会相信谁的证词?”
    “谈无欲的尸体便在断极悬桥,不容他狡辩!”昭穆尊不知不觉一步步踏入陷阱,不知是为尹秋君辩解,或是为自己心中的侥幸辩解,一点点被套出本属于他与尹秋君之间的机密信息。
    问天敌好整以暇地反驳:“他也可说是你栽赃陷害啊。”
    “嗯……”昭穆尊的思路再度出现混乱,一时无法接腔。
    “回头来说,昭穆尊,你认为自己还有多少利益可以让尹秋君利用?尹秋君又能带给你怎样的帮助?”
    “吾与尹秋君唇齿相依,唇亡齿寒。任一人的死亡,只会让对方陷入孤立。”
    “那是过去。现在知晓你与尹秋君挂钩者还有谁?如果你死了,尹秋君就可以正大光明与一页书、六弦之首并肩作战,继续做他的好人,永远不用担心被人揭穿。”
    “他的身份若破,苍不会放过他。”
    “六弦之首若怀疑他早就动手了,过去不曾怀疑,将来更不会怀疑!”
    问天敌之言,一句一句勾起昭穆尊内心深处的不安与阴影,每一次的辩解与反驳,都像是与自己天人交战。昭穆尊哑口无言,心中盘算。
    他与尹秋君同修多年,当年一同叛逃玄宗,后为五大神器、长生不老而合作,现在神器只剩不解之护,不老神泉也已到手……莫非尹秋君察觉了?
    他若死,知晓尹秋君秘密者惟有沙罗曼,沙罗曼绝不会背叛尹秋君。这样一来,尹秋君确实不用担心身份被揭穿。
    而且尹秋君曾设计让苍与不老城长生殿接触,要得到不老神泉与不死渊源,未必需要他的援助,这……!
    越是深想越是心惊,昭穆尊摇摆不定的心中渐生恶念,却忽略了,问天敌一直在用“利用关系”混淆概念,强势地打破心理底线,彻底碾压了人性温情。
    问天敌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适时出声提议:“考虑得如何?是否想改变互相利用的对象?”
    昭穆尊目中凶光大盛:“你能取代尹秋君?”
    “当然。”
    “那你要提出让吾信服的证明!”
    “你能杀掉尹秋君,证明你的实力,吾就考虑与你合作!”
    “哈,尹秋君现在的身份,杀他,等于与正道宣布为敌,让自己化暗为名,成为目标。你的盘算倒是精利。”
    “这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也是吾确认你合作诚意的筹码。”
    “让一页书注意到吾的存在,对吾十分不利。”
    “做与不做,随你!”
    问天敌沉吟半晌,又开出新的筹码,二人讨价还价,好似两名丧失人性的商人,当事者却浑然不觉这可悲的现状。
    事情谈妥,互相辞别,昭穆尊毫不犹豫往六极天桥而去,心道:尹秋君,是你对吾不仁,休怪吾对你不义!
    脚下踏出每一步,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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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烈建议大家去看看问天敌忽悠昭穆尊的两段文戏,我是在结合昭穆尊身份曝光之后尹秋君的表现和假问天敌戏份的时候才认识到一页书的心理战术有多厉害。每一句都戳到昭穆尊的痛处,引出昭穆尊所有负面情绪,包括对尹秋君的不满,以及自己隐瞒尹秋君的心虚(其实尹秋君也有事情瞒着他)
    当初尹秋君说“吾的身份何时破,吾就何时收回不解之护”;而假问天敌则说“当吾对上一页书的那天,你必须将不解之护交吾”——惊人的巧合,错置的身份和概念,慢慢让昭穆尊自己认同“我和尹秋君之间的情分只是互相利用”……
    omg,邪心魔佛,太碉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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