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黑暗灵蛇
莎莉娜走路的时候，月光洒在身上。她觉得今晚的经历可能最终会救了她，因为雨婷（顾菲柔）给她的感觉是那么地自信，热情洋溢，仿佛任何事情在雨婷（顾菲柔）面前都不叫困难。
她迫不及待想要告诉父亲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但考虑再三，她还是觉得先从这个叫雨婷（顾菲柔）的女孩身上搞清楚全部才比较好。
看着莎莉娜彻底走远，顾菲柔的心口一紧，又一松。
她知道自己现在关在这里，像一头等待被屠宰的猪。那些士兵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好像她长了两个头，奇丑无比一样。只有莎莉娜，才给了她关心与照料。
顾菲柔感觉，她现在的命运，掌握在莎莉娜的手里。
古王国王城外，乌压压的一大片人，都是前来进行血祭准备的。
古巫国国王萨格鲁一边诅咒着关节处难忍的酸痛，他一边沉重地倚靠在手杖上前行，身体甚至略有些颤抖着地踏上了古巫国王宫前的升降平台。他现在非常紧张，他还是不确定是否能劝说长老们放弃这次血祭。毕竟，长期以来，女儿莎莉娜都是他的心头肉，他不忍心就那样看着女儿被血祭。
萨格鲁深吸了一口空气中弥漫着的清凉的气味，恳求神能出现，来阻止这场血祭。
平台缓缓停了下来，萨格鲁小心翼翼地慢慢穿过拱顶环绕的通道，走下几级台阶，便来到密室前方的一处不大的广场。很多古巫国的长老和平民们都已经等在这里了。
萨格鲁带着不安与焦虑扫视过那一张张神情坚毅的面庞，古巫国长老们的面庞。他们也同样盯着他，目光头毫不掩饰地透露出怀疑和惊诧。
是的，毕竟，他是一个反对用自己女儿来血祭的国王。
违背给王兽血祭的传统，就意味着被排斥和怀疑。这完全没有任何公正与义理可言，可却是萨格鲁必须接受的事实。他那众多未受影响的兄弟姐妹们无法理解这种衰败与退化是如何发生的，尤其是，他们更是无法接受为什么像萨格鲁这样睿智而深受平民爱戴的国王会否定侍奉王兽的传统，拒绝将自己的女儿血祭。
黑暗灵蛇是神赐予巫岛的，是巫岛的守护者。巫岛上的人们，都尊称黑暗灵蛇为王兽。王兽需要什么，就应该奉上什么，无论是女儿，是自己，还是其他。
可是萨格鲁更愿意选择父亲的责任，更愿意选择女儿莎莉娜活着。他一切的希望，就是能够推翻用女孩给王兽血祭的传统，尽管他也担心，这样做会遭到王兽的报复，给古巫国带来灾难
于是，在一片质疑声中，萨格鲁跪在那里，向天祈祷，为古巫国祈祷。
这一切，恰好被从宫外返回的神情的忧郁的莎莉娜看到，而这是伟岸的父亲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长老们面前下跪，是跪着为古巫国祈祷的，更是为自己祈祷。而在这之前，即使是病魔肆虐得他几乎站不稳时，他也没有丝毫屈服，更没有弯过膝盖。
看到这一幕，莎莉娜没有哭泣，也觉得没有任何必要这样做，她浑身强烈地颤抖着，血液一下子凝结了，她努力克服着自己一阵阵即将要爆发的情绪。
要讲清楚莎莉娜这段时间的精神活动是困难的：首先，在她心目中高大伟岸的父亲的突然下跪给了她那颗原本就惴惴不安的心一次猛击，在遽然一惊的同时，她得周身上下的感官都被这父亲下跪中蕴藏的父爱亲情充满了，涨大了，使她即刻获得了一种应该长大成熟为父亲分担忧愁为国家担起责任的力量，自动地、机械地为各种即将发生的危险和那种已成了生命本能的责任意识左右着，慌乱地扭转身躯向后奔跑，然后又尽可能地轻柔猫行，躲避来自巡逻士兵警觉的眼神和程序性的询问。
其次，随着父亲在长老们面前为国家祈祷，其实是为自己祈祷，莎莉娜还一闪即逝地想到，恐惧和无奈对于她和她的父亲乃至她们的家族才刚刚开始，它开始了！如果父亲强行违逆众人的意思而不用自己血祭的话，也许这些古巫国长老们能借势解除父亲的一切权力甚至把父亲囚禁。这种简单的思考带给她的是另一种清醒而深刻的惊恐，使她获得那种高度机敏地应付血祭威胁的能力的同时失去了思维和判断能力，而后一种能力即使在父亲与长老们的权力斗争的最激烈的时刻也没有从她生命中消失，相反还使她暂时地认为自己领悟了人本质的恶与欲望。
再次，莎莉娜在失去思维和判断能力的同时也还失去了对上面那种关于人本质的恶与欲望的固念，她本能地感觉到，在从圆坛往王宫赶回时她只要能躲过这次血祭就够了，现在不同，她和父亲要迎着千难万险冲上去，那个发现就不再像是个真实的有价值的能改变一切的发现了。此时的她需要运用全部的生命感觉去应付眼前的这次血祭，她的行动就不再被正常的和深层的理性思维所支配，而仅仅为求生的冲动和一个女儿对父亲的爱所左右，全部生命意识也一概被阻隔到由惊恐凝结而成的感觉意义的冰层之下。这冰层开始还很薄，等她看到父亲在长老们面前下跪，看到古巫国传统的力量无情地在这周围肆虐，它在他的生命里就变得异常厚重了！
人处在非常的境域里，往往不理解、也不需要理解自己生命中出现的一些精神现象的意义。对于莎莉娜来说，此刻出现在她生命意识中的感觉对思维的阻碍，本身就是一种本能意义上而非理性意义上的自我保护。血祭的即将进行以及苍老父亲的下跪等突发的事变所以她在他精神上引起那么大的震动，是因为事变之初她便意识到，这件事的含意并不局限于它自身，它同时还标志着许多更可怕的事情已无可挽回地在前头等待着他们了，她的生命正跨越一个分界岭——之前她心里一直认为自己是无忧无虑的公主——其实永远活得轻松愉快——的信念，现在却要在是否参加血祭，面对面地同一些具体的而非概念意义的古巫国传统厮杀了。生的本能拒绝接受死亡，它就在极短的时间里做了它该做的事：让她的全部精神活动停止在纯粹的感觉层次上，不去想象和思考那血祭必将发生的可怕事情。
然后莎莉娜快速地奔跑，奔跑向顾菲柔关押的牢笼，甚至她觉得自己也早已深陷牢笼。自己深陷的牢笼，比顾菲柔的要坚固一百倍，强大一百倍，是用古巫国多年不变的传统和根深蒂固的长老制度所形成的，是友情、爱情甚至亲情都不可逾越的鸿沟。
顾菲柔在诧异的眼神中看着周围洒满彩花而士兵们全部倒地不起的，他们沉沉的睡去仿佛要在甜美的梦中长久沉醉。而莎莉娜就那样镇静的，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牢笼，冲向了自己。这个古巫国的公主似乎着了魔，完全不顾她那高贵的王族身份与自己卑微的女囚身份，就那么不顾一切地靠近自己。
最终，莎莉娜到了顾菲柔的身边并紧紧抱了她片刻。顾菲柔感觉到她的心脏紧靠着她的胸膛快速地跳动着。从牢笼那比较宽大的缝隙中射进来一束月光，空气由于紧张而立刻变得沉重起来。顾菲柔感觉到了，身体变得僵硬起来。莎莉娜感觉到了，倒抽着气。睡着的士兵们仍然在打鼾。她快速地弯下腰，向顾菲柔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诉说着自己的恐惧与无奈。
听完莎莉娜的诉说，顾菲柔感到，面前的莎莉娜不再是一个公主，而只是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女孩。骄傲离开了她，她跟自己赤诚相对，而毫无羞虚伪之意。在发疯般的恐惧中，她来找自己，期望自己这个陌生人能够帮助她。那股可怕的古巫国传统的力量击败了她，把她带到了这里。
见此情景，顾菲柔脱下了她那白色的外套，把她包裹起来，动作有点儿粗鲁，似乎任何形式的温柔对顾菲柔这个双面间谍来说都不可能。顾菲柔有力的手在莎莉娜柔弱的肩膀上停了一小会儿，莎莉娜不禁又战栗了一下，但不是因为恐惧，顾菲柔不经意地轻轻触碰，一种猛兽般的活力像电流一样席卷进她体内，就像是顾菲柔的部分体力传递给了她一样。
“我会帮你的，”顾菲柔坚定地说。
“怎么帮助我？”莎莉娜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顾菲柔，“我们面对的是古巫国的传统，以及王兽。”
莎莉娜此时用了‘我们’，这让顾菲柔很高兴。在危难降临的时候，在四下无助的时候，这个古巫国至高无上公主已经走投无路，将唯一的信任和希望放到了自己的身上。
是啊，自己出现在王兽独享的海滩，这既是祸事，也是福事。祸事是因此被古巫国的人五花大绑带到圆坛，福事是因此被古巫国的公主信任并报以希望。自己毕竟是巫岛上，那个敢于侵犯王兽的唯一的人。
“你能跟我详细地说说你们这个王兽吗，因为……”后半句，顾菲柔顿住了，而且准备永远也不对莎莉娜说出这个秘密。这个秘密从开始出现时就一直压抑着她，让她堵得一直喘不过气来。
这个秘密就是，她只是一个四级战士，根本就打不赢古巫国人跟她描述的六级魔兽（王兽）。
顾菲柔虽然打不赢六级魔兽，但顾菲柔见过绿光魔法师的威力，即便不是五级魔法师，也应该是四级魔法师吧。两个四级魔法师，一个四级牧师，再加上自己这个四级战士，以及古巫国那么多的人（里面不乏还有其他的战士、魔法师或者牧师），难道还打不赢一个六级魔兽吗？
顾菲柔觉得最重要的，是大家合力，只要合力就能创造奇迹。古巫国的人不应该这么怕这个六级魔兽，一定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让他们害怕所以她才向莎莉娜进行了解，看看这个巫岛上的这个六级魔兽（王兽）到底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莎莉娜讲到，这个王兽（六级魔兽）叫黑暗灵蛇，是神赐予巫岛的守护者。王兽的故事是这样的：“在古巫国的人刚刚搬到这座岛（巫岛）上的时候，这座岛上有许多的恶魔，他们到处吃人，老人、小孩都不放过。每到漆黑的夜晚，古巫国的人就躲在山洞中哭泣，害怕自己今晚成为恶魔们的猎物。直到有一天，神出现了。”
“在天空中飞行的神，看到巫岛上人们的悲惨生活，不忍心人们日日夜夜生活在恐惧与伤害当中，他低下头望着手心——握在他掌心的是一方极美的丝绢，触摸起来柔软清凉。他拿起这丝绢，对着巫岛所在的位置展开——”
“而后丝绢化为一缕青烟。青烟过后，一个模糊的、巨大无比的东西开始出现，而后直直地高耸着，轻轻摇摆着，黄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炙热地瞅着周围。慢慢地，一只巨大的、可怕的、楔形的头在它瞪大了的双眼前成形了。”
“‘记着，黑暗灵蛇，’神喊道：“去巫岛，消灭那些残忍的恶魔！””
“这黑暗灵蛇扭转着巨大的蛇圈，弯曲的脖子上硕大的头摇晃了几下，分叉形的舌头猛地伸出来又缩回去，而后像风一样地扑向巫岛。”
“放出黑暗灵蛇之后，神就走了。而经过一场场的大战，黑暗灵蛇最终消灭了巫岛上所有的恶魔，但是它本身也受了伤，以后天天要靠巫岛上人们的进贡才能维持体力。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巫岛上的人们要给黑暗灵蛇奉上圣洁的少女之血，只有这样，黑暗灵蛇才会永远守护巫岛，避免巫岛继续遭到恶魔的侵袭。如果不这样做，黑暗灵蛇是一定会愤怒的，巫岛上的人们也一定要会有大灾祸降临。”
“这是多美的一个故事啊，”顾菲柔心道：“即使是熟悉永恒世界位面的妮可拉，也没有告诉过我有神灵的存在。”
顾菲柔怀疑这是古巫国祖先编造出来的故事。这些祖先们以强者为尊。既然打不过黑暗灵蛇，那就尽可能地满足它好了。更何况它的胃口并不大，只要每天给它投送牛羊猪肉，每隔一段时间给它供奉女孩的鲜血即可。而且更重要的，使他们编造出这样一个动人的故事，从而为自己向强者屈服找理由。不然，他们怎么向自己的后人们交待？就因为打不过黑暗灵蛇，就要用国内女孩的血来供奉吗？一个靠女孩的身体来生存的国家，注定是没有尊严与灵魂的，也是注定被人所看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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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迫不及待想要告诉父亲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但考虑再三，她还是觉得先从这个叫雨婷（顾菲柔）的女孩身上搞清楚全部才比较好。
看着莎莉娜彻底走远，顾菲柔的心口一紧，又一松。
她知道自己现在关在这里，像一头等待被屠宰的猪。那些士兵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好像她长了两个头，奇丑无比一样。只有莎莉娜，才给了她关心与照料。
顾菲柔感觉，她现在的命运，掌握在莎莉娜的手里。
古王国王城外，乌压压的一大片人，都是前来进行血祭准备的。
古巫国国王萨格鲁一边诅咒着关节处难忍的酸痛，他一边沉重地倚靠在手杖上前行，身体甚至略有些颤抖着地踏上了古巫国王宫前的升降平台。他现在非常紧张，他还是不确定是否能劝说长老们放弃这次血祭。毕竟，长期以来，女儿莎莉娜都是他的心头肉，他不忍心就那样看着女儿被血祭。
萨格鲁深吸了一口空气中弥漫着的清凉的气味，恳求神能出现，来阻止这场血祭。
平台缓缓停了下来，萨格鲁小心翼翼地慢慢穿过拱顶环绕的通道，走下几级台阶，便来到密室前方的一处不大的广场。很多古巫国的长老和平民们都已经等在这里了。
萨格鲁带着不安与焦虑扫视过那一张张神情坚毅的面庞，古巫国长老们的面庞。他们也同样盯着他，目光头毫不掩饰地透露出怀疑和惊诧。
是的，毕竟，他是一个反对用自己女儿来血祭的国王。
违背给王兽血祭的传统，就意味着被排斥和怀疑。这完全没有任何公正与义理可言，可却是萨格鲁必须接受的事实。他那众多未受影响的兄弟姐妹们无法理解这种衰败与退化是如何发生的，尤其是，他们更是无法接受为什么像萨格鲁这样睿智而深受平民爱戴的国王会否定侍奉王兽的传统，拒绝将自己的女儿血祭。
黑暗灵蛇是神赐予巫岛的，是巫岛的守护者。巫岛上的人们，都尊称黑暗灵蛇为王兽。王兽需要什么，就应该奉上什么，无论是女儿，是自己，还是其他。
可是萨格鲁更愿意选择父亲的责任，更愿意选择女儿莎莉娜活着。他一切的希望，就是能够推翻用女孩给王兽血祭的传统，尽管他也担心，这样做会遭到王兽的报复，给古巫国带来灾难
于是，在一片质疑声中，萨格鲁跪在那里，向天祈祷，为古巫国祈祷。
这一切，恰好被从宫外返回的神情的忧郁的莎莉娜看到，而这是伟岸的父亲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长老们面前下跪，是跪着为古巫国祈祷的，更是为自己祈祷。而在这之前，即使是病魔肆虐得他几乎站不稳时，他也没有丝毫屈服，更没有弯过膝盖。
看到这一幕，莎莉娜没有哭泣，也觉得没有任何必要这样做，她浑身强烈地颤抖着，血液一下子凝结了，她努力克服着自己一阵阵即将要爆发的情绪。
要讲清楚莎莉娜这段时间的精神活动是困难的：首先，在她心目中高大伟岸的父亲的突然下跪给了她那颗原本就惴惴不安的心一次猛击，在遽然一惊的同时，她得周身上下的感官都被这父亲下跪中蕴藏的父爱亲情充满了，涨大了，使她即刻获得了一种应该长大成熟为父亲分担忧愁为国家担起责任的力量，自动地、机械地为各种即将发生的危险和那种已成了生命本能的责任意识左右着，慌乱地扭转身躯向后奔跑，然后又尽可能地轻柔猫行，躲避来自巡逻士兵警觉的眼神和程序性的询问。
其次，随着父亲在长老们面前为国家祈祷，其实是为自己祈祷，莎莉娜还一闪即逝地想到，恐惧和无奈对于她和她的父亲乃至她们的家族才刚刚开始，它开始了！如果父亲强行违逆众人的意思而不用自己血祭的话，也许这些古巫国长老们能借势解除父亲的一切权力甚至把父亲囚禁。这种简单的思考带给她的是另一种清醒而深刻的惊恐，使她获得那种高度机敏地应付血祭威胁的能力的同时失去了思维和判断能力，而后一种能力即使在父亲与长老们的权力斗争的最激烈的时刻也没有从她生命中消失，相反还使她暂时地认为自己领悟了人本质的恶与欲望。
再次，莎莉娜在失去思维和判断能力的同时也还失去了对上面那种关于人本质的恶与欲望的固念，她本能地感觉到，在从圆坛往王宫赶回时她只要能躲过这次血祭就够了，现在不同，她和父亲要迎着千难万险冲上去，那个发现就不再像是个真实的有价值的能改变一切的发现了。此时的她需要运用全部的生命感觉去应付眼前的这次血祭，她的行动就不再被正常的和深层的理性思维所支配，而仅仅为求生的冲动和一个女儿对父亲的爱所左右，全部生命意识也一概被阻隔到由惊恐凝结而成的感觉意义的冰层之下。这冰层开始还很薄，等她看到父亲在长老们面前下跪，看到古巫国传统的力量无情地在这周围肆虐，它在他的生命里就变得异常厚重了！
人处在非常的境域里，往往不理解、也不需要理解自己生命中出现的一些精神现象的意义。对于莎莉娜来说，此刻出现在她生命意识中的感觉对思维的阻碍，本身就是一种本能意义上而非理性意义上的自我保护。血祭的即将进行以及苍老父亲的下跪等突发的事变所以她在他精神上引起那么大的震动，是因为事变之初她便意识到，这件事的含意并不局限于它自身，它同时还标志着许多更可怕的事情已无可挽回地在前头等待着他们了，她的生命正跨越一个分界岭——之前她心里一直认为自己是无忧无虑的公主——其实永远活得轻松愉快——的信念，现在却要在是否参加血祭，面对面地同一些具体的而非概念意义的古巫国传统厮杀了。生的本能拒绝接受死亡，它就在极短的时间里做了它该做的事：让她的全部精神活动停止在纯粹的感觉层次上，不去想象和思考那血祭必将发生的可怕事情。
然后莎莉娜快速地奔跑，奔跑向顾菲柔关押的牢笼，甚至她觉得自己也早已深陷牢笼。自己深陷的牢笼，比顾菲柔的要坚固一百倍，强大一百倍，是用古巫国多年不变的传统和根深蒂固的长老制度所形成的，是友情、爱情甚至亲情都不可逾越的鸿沟。
顾菲柔在诧异的眼神中看着周围洒满彩花而士兵们全部倒地不起的，他们沉沉的睡去仿佛要在甜美的梦中长久沉醉。而莎莉娜就那样镇静的，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牢笼，冲向了自己。这个古巫国的公主似乎着了魔，完全不顾她那高贵的王族身份与自己卑微的女囚身份，就那么不顾一切地靠近自己。
最终，莎莉娜到了顾菲柔的身边并紧紧抱了她片刻。顾菲柔感觉到她的心脏紧靠着她的胸膛快速地跳动着。从牢笼那比较宽大的缝隙中射进来一束月光，空气由于紧张而立刻变得沉重起来。顾菲柔感觉到了，身体变得僵硬起来。莎莉娜感觉到了，倒抽着气。睡着的士兵们仍然在打鼾。她快速地弯下腰，向顾菲柔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诉说着自己的恐惧与无奈。
听完莎莉娜的诉说，顾菲柔感到，面前的莎莉娜不再是一个公主，而只是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女孩。骄傲离开了她，她跟自己赤诚相对，而毫无羞虚伪之意。在发疯般的恐惧中，她来找自己，期望自己这个陌生人能够帮助她。那股可怕的古巫国传统的力量击败了她，把她带到了这里。
见此情景，顾菲柔脱下了她那白色的外套，把她包裹起来，动作有点儿粗鲁，似乎任何形式的温柔对顾菲柔这个双面间谍来说都不可能。顾菲柔有力的手在莎莉娜柔弱的肩膀上停了一小会儿，莎莉娜不禁又战栗了一下，但不是因为恐惧，顾菲柔不经意地轻轻触碰，一种猛兽般的活力像电流一样席卷进她体内，就像是顾菲柔的部分体力传递给了她一样。
“我会帮你的，”顾菲柔坚定地说。
“怎么帮助我？”莎莉娜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顾菲柔，“我们面对的是古巫国的传统，以及王兽。”
莎莉娜此时用了‘我们’，这让顾菲柔很高兴。在危难降临的时候，在四下无助的时候，这个古巫国至高无上公主已经走投无路，将唯一的信任和希望放到了自己的身上。
是啊，自己出现在王兽独享的海滩，这既是祸事，也是福事。祸事是因此被古巫国的人五花大绑带到圆坛，福事是因此被古巫国的公主信任并报以希望。自己毕竟是巫岛上，那个敢于侵犯王兽的唯一的人。
“你能跟我详细地说说你们这个王兽吗，因为……”后半句，顾菲柔顿住了，而且准备永远也不对莎莉娜说出这个秘密。这个秘密从开始出现时就一直压抑着她，让她堵得一直喘不过气来。
这个秘密就是，她只是一个四级战士，根本就打不赢古巫国人跟她描述的六级魔兽（王兽）。
顾菲柔虽然打不赢六级魔兽，但顾菲柔见过绿光魔法师的威力，即便不是五级魔法师，也应该是四级魔法师吧。两个四级魔法师，一个四级牧师，再加上自己这个四级战士，以及古巫国那么多的人（里面不乏还有其他的战士、魔法师或者牧师），难道还打不赢一个六级魔兽吗？
顾菲柔觉得最重要的，是大家合力，只要合力就能创造奇迹。古巫国的人不应该这么怕这个六级魔兽，一定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让他们害怕所以她才向莎莉娜进行了解，看看这个巫岛上的这个六级魔兽（王兽）到底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莎莉娜讲到，这个王兽（六级魔兽）叫黑暗灵蛇，是神赐予巫岛的守护者。王兽的故事是这样的：“在古巫国的人刚刚搬到这座岛（巫岛）上的时候，这座岛上有许多的恶魔，他们到处吃人，老人、小孩都不放过。每到漆黑的夜晚，古巫国的人就躲在山洞中哭泣，害怕自己今晚成为恶魔们的猎物。直到有一天，神出现了。”
“在天空中飞行的神，看到巫岛上人们的悲惨生活，不忍心人们日日夜夜生活在恐惧与伤害当中，他低下头望着手心——握在他掌心的是一方极美的丝绢，触摸起来柔软清凉。他拿起这丝绢，对着巫岛所在的位置展开——”
“而后丝绢化为一缕青烟。青烟过后，一个模糊的、巨大无比的东西开始出现，而后直直地高耸着，轻轻摇摆着，黄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炙热地瞅着周围。慢慢地，一只巨大的、可怕的、楔形的头在它瞪大了的双眼前成形了。”
“‘记着，黑暗灵蛇，’神喊道：“去巫岛，消灭那些残忍的恶魔！””
“这黑暗灵蛇扭转着巨大的蛇圈，弯曲的脖子上硕大的头摇晃了几下，分叉形的舌头猛地伸出来又缩回去，而后像风一样地扑向巫岛。”
“放出黑暗灵蛇之后，神就走了。而经过一场场的大战，黑暗灵蛇最终消灭了巫岛上所有的恶魔，但是它本身也受了伤，以后天天要靠巫岛上人们的进贡才能维持体力。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巫岛上的人们要给黑暗灵蛇奉上圣洁的少女之血，只有这样，黑暗灵蛇才会永远守护巫岛，避免巫岛继续遭到恶魔的侵袭。如果不这样做，黑暗灵蛇是一定会愤怒的，巫岛上的人们也一定要会有大灾祸降临。”
“这是多美的一个故事啊，”顾菲柔心道：“即使是熟悉永恒世界位面的妮可拉，也没有告诉过我有神灵的存在。”
顾菲柔怀疑这是古巫国祖先编造出来的故事。这些祖先们以强者为尊。既然打不过黑暗灵蛇，那就尽可能地满足它好了。更何况它的胃口并不大，只要每天给它投送牛羊猪肉，每隔一段时间给它供奉女孩的鲜血即可。而且更重要的，使他们编造出这样一个动人的故事，从而为自己向强者屈服找理由。不然，他们怎么向自己的后人们交待？就因为打不过黑暗灵蛇，就要用国内女孩的血来供奉吗？一个靠女孩的身体来生存的国家，注定是没有尊严与灵魂的，也是注定被人所看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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