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厢房都是密不透风,陈信和柳豫升都是在地上长大的,如今入了水有着诸多的不习惯,所以干脆就在甲板上温书,虽然有些吵闹,但总归着能透口气。
    李兮若也站在甲板的边缘眺望远处,陈信看着她的背影,略微失神,偷偷拿出了那个香包,但又很快的收了回去,没想到还是被前来送吃食的傅宛莺看到。傅宛莺见着他一脸被撞破的无措样,顿时有些奇怪。
    柳豫升看着傅宛莺端着茶水糕点,正舒展了肩膀想要上来道谢,傅宛莺却对着他一笑,施了一礼避开了他的手就朝着李兮若走去。
    柳豫升回头看了一眼陈信,又回头看了李兮若的方向,搞不清楚这又是哪一出,难道不该慰劳慰劳他们这些辛苦温书的学子吗?
    傅宛莺走到李兮若的身旁:“李公子,站了这么久,肯定口渴了吧。”
    在一旁默了半天书的柳豫升不禁咳了咳,傅宛莺却置若罔闻,给李兮若倒上了一杯茶:“公子请用。”
    李兮若不知道这傅宛莺为何来的殷勤,只是说了一声多谢,并没有接过茶水,只是一直盯着远处。
    傅宛莺转了转神色,把目光移到了陈信的身上,随后道:“陈公子……”
    不出她的所料,李兮若将眼神转了过来看着她,她心里觉得怪异,脸上却笑着,悄声道:“我刚刚看到陈公子拿着一个香包,似乎很是重视,怕是有了心上人呢。”
    李兮若觉得有趣,陈信什么时候喜欢上别家姑娘了?她让傅宛莺仔仔细细描述了香包的模样,顿时觉得无趣道:“那是之前他去应考,我拿给他驱蚊的。”
    傅宛莺惊愣在地,当时她只是碰了一下香包,便被陈信给赶了出去,可见陈信对它的重视。她一直猜测会是哪家姑娘所赠,没想到赠香包的会是一个男人。
    李兮若的易装术十分了得,除非是知晓她身份的人,否则定然认不出她是女身。傅宛莺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李兮若的男人身份。
    傅宛莺掩饰住自己的惊讶,神情有些牵强道:“原来如此,二位的感情还真好。”
    李兮若没有搭理她,傅宛莺也不气馁,捧着一盘点心道:“李公子,这是我借用船上的用具自己做的,可能不够精致,还请公子赏脸。”
    傅宛莺低了头,此次大有李兮若不吃,她就不走的架势,李兮若挑了挑眉,用手拈起了一块,傅宛莺欣喜的抬起头,只见着李兮若轻咬了一口,就给放下了。她如此敷衍了事,傅宛莺也不生气,反倒抽出锦帕,对着李兮若道:“公子嘴角沾了东西。”
    李兮若眉间划过冷厉,抓住了傅宛莺的手腕:“我不喜欢别人随便碰我。”
    柳豫升一直观察着二人的动静,见着傅宛莺频频找借口亲近李兮若,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对着陈信道:“这个傅宛莺怎么回事,怎么一直跟着李姑娘。”
    陈信看了那处一眼,也没有多想,只是想到人是李兮若留下的,便冷哼道:“是她让这女子与我们同行,人家自然感激。”
    柳豫升听了陈信的话,不禁皱了皱脸,觉得这陈信也不对劲,说话含酸拈醋的,却又不知道是针对谁。
    入夜之后甲板只有船夫,船体的晃荡让陈信难以入睡,他披了一件单衣,手握书卷准备走到甲板上去,没想到却看到李兮若房门前有个晃动的影子。
    李兮若现在虽然女扮男装,但是保不齐船上还是有人对她动了不该有的念头,陈信沉了眉目,悄声走了过去。
    那人正趴在门房前,似乎想要偷窥什么,陈信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服,没想到那人剧烈一挣,薄衫就被撕碎了一块,露出一片白皙的肤色。
    陈信皱了皱眉:“傅宛莺?”
    李兮若听到外面的动静,起身开了门,就见着傅宛莺衣衫不整的站在她面前,而陈信也同样一副睡后凌乱的模样。
    陈信也觉得这情况不对:“不是,我……”
    “陈公子没有欺负我,他只是不小心撕碎我的衣衫。”傅宛莺红了眼圈,不停的啜泣,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陈信怎么她了。
    陈信不敢置信的盯着傅宛莺,明明是她鬼鬼祟祟,大晚上还穿着这样单薄的衣服在船上跑来跑去。如今这话里话外,怎么还是自己欺侮了她。
    李兮若沉默了一会儿,这陈信少年气盛,不曾近女色,傅宛莺刚刚脱离傅府漂泊无依,急需想要寻找一个靠山,两人要是在船上金风玉露一相逢,她都能理解,可是这两人怎么闹着闹着就到自己的房前了。
    这样的情形,三人的尴尬,李兮若最后只好道:“下次,就别撕衣服了吧,让人瞧见不好。”
    傅宛莺错愕的看着李兮若,这时候正常人不应该上来安慰一番自己吗,自己身为女子却裸露在外,怎么也是自己吃亏。
    陈信此时却气红了脸,他一方面觉得有辱自己的声誉,一方面又不想让李兮若误会,扬着书辩解道:“我睡不着起来温书,看着有人站在你房门前,以为要对你行不轨之事,才抓住了她,这衣服只是个意外。”
    李兮若听着逐渐冷了神色看向了傅宛莺:“你站在我门外想做什么?”
    傅宛莺想要亲近她,她知道,可是那是看在她没有其他心眼的份上,却不代表,她会容忍她的一切举动。
    “我,”傅宛莺低着头,快速想着应对之法,最后对着李兮若道:“我和陈公子一样,也是难以入眠,见着公子房里的烛火还亮着,本想问公子饿不饿,我可以给公子做点夜宵,可是,谁知道,陈公子他。”傅宛莺又开始啜泣起来,一手遮住自己被撕破的衣衫,暗示是陈信对她有不轨之心。
    她在风月场上待惯了,手遮住的地方是恰到好处,若隐若现,可惜在场的两人,一人是女子,一人尚且怒意未消,都没有心情欣赏她的刻意摆弄。
    “先等等。”
    李兮若留了二人在门外,陈信正想质问傅宛莺为什么这么做,他已经答应她的要求让她留在他身边,如今为何又要离间他和李兮若。
    但李兮若很快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件银白的大氅,傅宛莺面上一喜,乖顺的低着头等着给她披上,没想到李兮若直接递给了陈信道:“外面风大,你只穿了单衣容易惹上风寒,温书虽重要,身体也要紧。”
    陈信本来饱含怒意的脸,霎时缓和下来,对着李兮若道:“我知道,这外面凉,你也早些进去休息。”
    李兮若点了点头,当着他们的面关上了房门,留下傅宛莺一脸始料不及的神情。
    被扯坏衣物的是她,怎么陈信却得到了一个大氅。
    陈信此时也不怎么生气了,傅宛莺怎么想的他也不在乎,只是搭上了大氅道:“傅姑娘无事,就早点回去吧,这船上毕竟都是男人,看到姑娘这个样子,损姑娘名声。”
    傅宛莺抬头看了陈信一眼,突然讽刺道:“真不知道陈公子这么在乎李公子送的香包做什么。”
    陈信神色一变,冷声逼问着她:“你怎么知道香包是谁的?”
    傅宛莺没有说话,陈信将她拉在了一边,逼退她至墙角,眼神带着凶恶的看着她:“你告诉她了?”
    傅宛莺整了整衣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对他,有别的心思吧。”
    陈信的眼神变得幽深,里面怀着莫名的情绪,或许慌张,愤怒,害怕都有,可是在傅宛莺的眼中,他却是一头暴怒的恶兽,把她当成了敌对之人,似乎下一刻,就能把她撕碎。
    她的心尖颤了颤,她往日一直以为陈信也算温文尔雅,却不曾想他也有可怖的一面,让她生起了害怕之心,不停的环顾四周,想着逃跑的去处,口里慌不择言道:“你别忘了,是我帮你出的傅府,找到的证据,你还答应了我的要求。”
    陈信握紧了手,最后却隐忍了下来对着她道:“我跟她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管好你的嘴。我曾经是答应过你满足你一个要求,可我现在满足了,你已经待在我身边了,要是再多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傅宛莺也识趣,见着陈信给了一个阶梯下,立即点了点头。陈信让开了道路,她后怕的跑回了房里,紧紧的关上了门。
    陈信倒在了墙上,拿出了自己的香包,不禁嘲弄一笑。如果让李兮若知道自己留着香包的意图,肯定会唾弃自己。她本是好意,一心为了他的应考,是他自己生了不该生的旖念,肖想了不该想的人,才会这样的胆战心惊。
    这帆船比其他船只快上了一些路程,陈信几人在上面待了四五天,总算是双脚沾了地,柳豫升深觉踩在地上有一种不真实感,赶紧来回跳了几下,找回走路的感觉。陈信只好拍了拍他:“快走吧,不要让别人看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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