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月一结束,仲冬时节就来了,陈信只觉得今年的寒冬似乎来的尤为早,他还没做好过冬的准备,寒风已经从木屋的缝隙来开始钻了进来,冷得人默默发抖。
    他细细盘算了之后需要用的银两,哪里都是要用钱的地方,他虽平日有口粮,可是日常物件也需要置办更换,日后去到京城的打点费也是一笔钱。
    先人常说书中自由黄金屋,可真到了现实,这黄金屋也就是海市蜃楼,只有一个精神世界的安慰作用,贫穷的苦难还是只有这些贫寒士子咬牙自己吞了。
    陈信放下了笔墨,就听见了敲门声,他快步上前打开了门,就见李兮若捧着一堆东西笑盈盈的看着他。
    陈信发愣的问道:“这是?”
    “冬季马上要来了,这深山不如村庄暖和,难熬的紧,我就给你带了一些棉被和棉衣过来,不然你这冬天可没法在这过。”
    陈信抿了抿唇,见着李兮若抱着这些东西有些吃力,率先接过放在了一边,让她进了屋内,他侧眼看到棉衣外面还缝了一点皮毛保暖,顿时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你把这些都拿回去,冬季到了你们兄妹二人难以狩猎,这些皮毛可就是你们的生存之道,我已经向你们借了两百两银子,怎么还能收这些东西。”
    “这些都是身外物,给你你就拿着,你要是在这里生病了,岂不是我们害了你,更何况风寒不易好,到时候请大夫又是一笔银子,这得卖多少皮毛才能赚得回来。”
    “可……”
    陈信突然想起屋内的陈设,顿住了想要说的话,转而道:“我似乎很少看到你们拿着猎物回来,家里也没有什么动物的尸身痕迹,甚至捕猎的工具都起了尘灰……”
    眼看着陈信越说怀疑越大,李兮若竭尽脑汁想着应对之策,结果陈信又自圆其说道:“不会是现在的时节你们都已经猎不到东西了吧。”
    陈信越想越觉得愧对李家兄妹,兄妹二人的生活都已经如此的艰难,却还花钱给自己做棉衣棉被,这份恩情,当真是无以为报。
    “其实我刚刚算了帐,两百两银子已经足足够我去赶考了,我先还给你一部分,你先拿来补贴家用。”
    “如果陈公子觉得愧疚,其实也可以把我们借给你的银子算上几分息,到时候一起还给我们。”
    陈信听了这话一愣,心里算着两百两加上钱庄的利息该是多少,惹得李兮若一乐,望着他道:“行了,刚刚只是逗公子玩闹,公子看书不要太晚,早些休息。”
    李兮若笑着走开,陈信一直盯着她离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过来,发现自己刚刚盯着李兮若就没有放过。
    陈信突的一掌拍向了门框,痛感陷入掌心,是在提醒他自己,李兮若根本什么都不懂,自己怎么就对她起了别样的心思,更何况眼下高中举人才是他应该做的事,他不能耽于儿女私情,如今李家给他的情,等他功成名就之后,用钱偿还就行了,现在只是一时的亏欠,他不用这么多的负罪感,就像他对苏家那样。
    陈信稳了稳心神关上房门开始看书,但是没过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房门被一股大力给推开,来人冲着陈信道:“二娃子,看看嫂子给你带什么来了。”
    陈信皱了皱眉,抬头看着眼前的陈大嫂。
    陈大嫂拿着一筐竹篮,迫不及待的揭开了上面的红布,朝着陈信的方向微微倾斜:“你看,是鸡蛋,前不久才下的,我就带来给你补身体了。”
    陈大嫂说着就将鸡蛋放在了桌上,转身坐在了床铺上,陈信看着李兮若刚刚送来的棉被就被陈大嫂压在了身下,心里有些不快,站起了蛇年,语气不太好道:“大嫂来这做什么?”
    “你这孩子,我是你大嫂,还不能来了。”
    陈信冷笑:“嫂子之前可是千方百计的想要把我往别人家里赶,那时候可没喊得这么亲。”
    陈信知道她来这做什么,他刚刚得了二百两银子,还让全村人知道了,虽然他名声现在不怎么样,但是有钱又有个秀才的头衔,有没有名声谁还在乎呢,又不能当成饭吃,所以陈大嫂就赶来巴结,想要让他回去住,好能分一杯羹。
    陈大嫂讨好一笑:“二弟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们一直都是一家人啊,更何况,你老住在别人家里算怎么回事儿,莫不是又要当一次童养夫?”
    陈信敛眉微怒:“大嫂还请慎言。”
    看着他确实有了怒意,陈大嫂微微安抚,不过过了一会儿又一拍大腿道:“可是你跟这一对兄妹住着算怎么回事儿,这,村子里面都在说你和那猎户女的闲话,你们这不要脸,我们老陈家可也要脸啊。”
    “我和李姑娘清清白白,大嫂不要再这毁人清誉。”陈信一个健步冲在了陈大嫂的前面对着她道:“你平日怎么说我无所谓,但是李姑娘她是好人,你若再说一句,我就不讲叔嫂的情分了。”
    见着陈信敢对她如此大呼小叫,不分长幼,陈大嫂也来气了:“陈信,你是不是被那狐狸精给迷住了,我们可是你的家人,你为了那狐狸精连家都不要了吗,你说,你要留在这,是不是她的意思,我跟你说,她打的就是你二百两银子的主意,你……”
    她话还没说完,陈信就一把抓住她,把竹篮塞在她怀里,准备连人带物的扔出去,陈大嫂一手抓住李兮若送来的棉被,死死地拖住,全给掀翻在了地上,陈信看着那些棉衣棉被沾了地上的尘灰,心里一痛,松开了陈大嫂,将这些东西拾起来赶紧放在了床上。
    可新被子的一角还是被磨破了,陈信的愧疚感又多了几分,还不知道李兮若自己盖的是什么破棉絮,自己的被子就被弄脏了,他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上面的痕迹,看到屋子里的凌乱听着陈大嫂的破口大骂,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悲凉。
    这是李兮若的家,可是每次她进自己的房门时,没有一次不是敲门才进的,自己的房里也从来就是整整洁洁,而这些嘴上说着是自己亲人的人,却对他的东西毫不在意。
    陈信缓慢的将被子重新叠好,心里格外的沉重,耳边却突然听到“咻”的一声,一支箭横空而来,直直从陈大嫂的耳边擦过,射进了木头梁子上,陈大嫂捂着耳朵惊声尖叫。
    陈信转过身,见着李兮若背着箭筒,手拿长弓轻盈的从外面跑来装作吃惊道:“陈大嫂,怎么是你,我刚刚明明听见有野猪在咆哮,心里还想着今晚可算是能开荤了。”
    陈大嫂能听不出来这是在骂她吗,站起身就要发挥她那骂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却见着李兮若拿了一支箭搭上了弯弓,嘴皮子就开始不利索了,结结巴巴道:“你,你干什么!”
    李兮若眨了眨眼:“我是觉得那野猪等会说不定又会跑出来,正在以防万一。”
    陈大嫂听着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但是看着锋利的箭头,她内心又在发怵,也不敢骂人了,只对着李兮若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厉害,我改天再来找你们。”
    “陈信,你等着,我回家要跟公公婆婆好好讲讲你今天是怎么对我的,我,”
    李兮若开始举起了手臂,拿着弓箭四处比划,陈大嫂也不敢讲完这话了,抱着怀里的篮子就赶快跑了出去。
    李兮若冷笑一声,这些欺软怕硬的凡人,都是没骨头的,逮着软柿子就开始捏,也不看看陈信是谁,她自然不会由着他被欺负。
    陈信抓住了李兮若手上的弓箭,默默替他拿下,他此时此刻才发现,似乎每次自己遭受磨难的时候,李兮若总会适时的出现在他的身边,替他解决一切难题,而自己居然这么浑浑噩噩的活在一个弱女子的保护之下,什么事都让她来出头,他读了多件的圣贤书,难道就是为了依附别人而活吗?
    李兮若卸下了箭筒,发现陈信神情有点恍惚,以为他是因为刚刚的事而内心不快,没想到陈信却对她道:“刚刚大嫂有些话说的没错,我与姑娘非亲非故,确实不宜再打扰姑娘,更何况,我终究是男子,男女有别,村子里面的人已经再开始说闲话了,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坏了姑娘的清誉。”
    李兮若到也不是非要陈信住这不可,可是陈信若搬向别处,自己要帮他就要多出许多麻烦,她一向懒散惯了,而且这些凡俗规矩她并不在意,不过最终她还是带着戏弄的说道:“公子这话可不对,我们虽然非亲非故,却也是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我自然得看你紧一些,万一你到时候跑了,我找谁要人去。”
    陈信微微沉思,从脖子上拿出了一个长命锁,他摘下来放在了手上,看着李兮若道:“这个长命锁,是爹娘把我送给苏家之前交给我的,大半部分只用黄铜做的,但是中间这个锁芯是足金,这么多年,我吃穿都是苏家的,可唯有这一样东西是我的,所以我犹为重视,如今托付给姑娘,等到来日用借据来作为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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