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明是真正的有德高僧,虽然他年岁尚轻,可他的修为德行并不轻,尽管妒忌那个平平无奇的书生,尽管心伤入了心的少女嫁给旁人,可他还是希望少女可以有个善果。
    若是少女所嫁之人是妖族,他可能会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走,看到她幸福就好,她嫁给了什么样的妖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他无权干涉。
    可现在不同,少女找的是人族,人妖不可相恋,这是天道所定,她跟人族在一起迟早会得到天谴,这并不是法明想看到的。
    叹了口气,法明穿着僧袍敲开了少女的家门,开门的是那个酸腐书生,法明对书生半点好感也没有,倒不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而是对这种自小就入了私塾,读了十几年书却连个童生也考不上的书生没有好感。
    据他所知,这书生父亲早亡,是靠母亲一个人拉扯长大的,一个女人在这个世道想赚钱供一个孩子念书那有多难,想必这个时代的人都是知道的。
    母亲这般含辛茹苦的将他养大,供他读书,他不说好好读书,竟然还浪费这难得的读书机会,十几年的时间连个童生都没考上。
    但凡念过书的人都知道,想考一个童生功名其实并不难,只要把四书五经都背下来了,不说考秀才,考个童生那是绝对没什么问题的。他毕竟读了十几年书,人也快到而立之年了。
    可他愣是一事无成,可怜家中老母亲年纪渐大,眼睛不好,已经做不了绣活了,更是供不起他再继续读书,家里甚至连锅都快揭不开了。
    只是这书生命好,竟然在这个时候遇到了白溪,娶了白溪为妻,用白溪的嫁妆继续读书,养活一家人。可白溪一个山里修炼的妖精,哪儿来的钱啊,因此就去劫富济贫了。
    白溪好歹也是修炼有成的妖精,去偷个东西还是很简单的,但时间久了,总有人家会发现端倪,那些发现端倪的富户在知道是妖精作乱后,自然而然的去白马寺寻了据说年纪轻轻就修为高深的主持法明。
    一个七尺男儿,不事生产,靠着女人偷东西度日,这怎么能让法明对他有好感?或许在白溪眼里这书生是怀才不遇,运气不好,才没考上功名。
    可对于从小就研读过四书五经,对人间秩序比较了解的法明来说,这书生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根本没有认真读过书。看现在的情况,这书生应该属于后者。
    不是法明吹牛,他虽然主要研读的是佛经,四书五经只是闲来研读,可他现在下场考试,一个秀才功名至少是跑不掉的,且他还比这书生小个几岁。
    那书生见到来人是个年轻俊秀的和尚,先是一愣,随即笑着道:“大师来此可是化缘的?”说罢也不待法明回答就转头对屋内道:“阿溪,有位大师来家里化缘,你快把家里的吃食拿一些出来给大师。”
    书生一向自诩乐善好施,对于和尚道士一流的更是慷慨,因此对法明的态度很好,甚至想着把刚做好的白面馒头对给和尚拿一下,也好叫街坊四邻知道自己家里宽裕。
    前段时间,母亲不能做绣活了,自己变卖家产,被街坊四邻编排了好久。如今自己娶了个嫁妆丰厚的妻子,日子好过了,也该叫那些人看看。
    书生话音落后,屋内就转出一个秀丽端庄的女子,那女子笑盈盈的应道:“知道了,相公看看这些东西可够?不够我再去做一些。”
    那女子走到门口,抬起头对上站在门口的法明小和尚,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法明对于女子的表现视而不见,面无表情的行了一礼,道:“女施主,好久不见了。”
    书生听到这句好久不见吃了一惊,眼神落在妻子身上:“阿溪,你认识这位大师?”
    这女子正是白溪,白溪收起脸上的笑容,没了往日的温婉模样,淡淡道:“大师来此有何贵干?”至于书生的问话,半点没有搭理的意思。
    法明见白溪这副警惕样子,叹息道:“我来劝你回归正道,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白溪闻言脸上显出了怒色,冷声道:“我待在什么地方关你什么事儿?我是吃你白马寺的米了还是喝你白马寺的水了?你少在这里狗拿耗子了!”
    法明闻言有些不悦,却没有发作,似乎是早预料到了白溪会有这样的反应,因此依旧好言相劝:“女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须知人妖相恋,有违天道。”
    白溪听到人妖相恋四个字下意识的看了书生一眼,见其似乎没有起疑才怒道:“臭和尚,当初我是跟你有过节,但你也不必如此斤斤计较,趁着我产子虚弱时来趁虚而入吧?你怎的如此心胸狭窄?”
    法明看着一脸怒容的白溪心里有些失落,以他的修为,别说白溪全盛时期了,就是法力再翻上一倍,自己要镇压她或者杀了她也只是翻手之间的事情罢了。
    当初自己有心放她一马,就没有想过再跟她过不去,可不想自己在她心里竟然就是这样卑鄙龌龊的人。他的眸光暗了暗,坚持道:“我并无此意,却是为了女施主好。”
    白溪气乐了,当初她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小和尚是这么一个擅长颠倒黑白的人呢。他来找自己的麻烦,想让他们夫妻分离,到了他嘴里倒成了为了自己好了。
    “若是我不听你的好言相劝呢?”白溪摸索着腰间系着的捆仙绳,冷冷道。
    法明手里的佛珠紧了紧,垂眸道:“那就只能请女施主移驾到白马寺潜心修行了。”言下之意就是将白溪镇压在白马寺。
    白溪气的脸色铁青,直接抽出了腰间的捆仙绳,书生则被这段对话砸懵了,他好容易才娶了这么个财神一般的妻子回来,若是妻子被这和尚带走了,那自己岂不是又要过从前那揭不开锅的日子。
    再说,这个年代最深的仇莫过于杀父之仇和夺妻之恨。这和尚想将自己的妻子夺走他哪儿还有客气的,直接怒骂道:“好你个不守清规戒律的花和尚,我当你化缘,好心给你吃食,你竟然看上了我家娘子,想将我娘子夺走。”
    书生这高声一喊,有不少街坊四邻围了过来指指点点。法明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道:“这位女施主乃是狐狸精化形,贫僧此来只为收妖,还请施主见谅。”
    法明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哗然,说起书生新娶的妻子,周围有不少邻居都觉得蹊跷。白溪来历不明,自称是外地的大家小姐,带着丰厚的嫁妆嫁给了书生。
    可是这年头谁是傻子啊?谁家的大家小姐一个人随处乱跑啊?你说你家落难,就剩你一个人了,那你一个弱质女流,是怎么带着大批的财物逃难到这里的?
    你要是有本事跑这么远,还能保住这么多的财物,那你家又怎么会落难?这根本就说不通好吗?再说了,那一张脸长的漂亮的,若非看着十分端庄,早有人要说她狐狸精了。
    法明这时候一说白溪是狐狸精化形就有不少邻居开始说出自己的怀疑,对着白溪指指点点的,甚至有人高声喝骂,希望法明赶紧把这妖精收了,免的祸害邻里。
    其实白溪并没有做过什么祸害邻里的事情,甚至还做了不少帮助邻里的善事。只是百姓印象里妖精都是害人的,他们内心深处对于这种不可控的事物太过恐惧,本能的不希望这种妖物出现在自己身旁,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她永远不害人不是?
    气氛都是人带动起来的,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的让法明收妖,渐渐的,聚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呼声也越来越大,都是声讨书生,说他祸害乡里,弄回来一个女妖精,让他赶紧交出女妖精,让法师将这女妖精收了,为乡里除害。
    白溪看着众人的嘴脸,心里不由委屈。她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最多就是劫富济贫。可这还是她上次来人间的时候从话本子里听来的,那些话本子里的大侠不都是劫富济贫的吗?
    为什么那些话本子里的大侠就会被人称颂,而自己就要被人喊打喊杀呢?自己是妖精没错,可妖精就天生该死吗?凭什么?她气红了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始作俑者法明,要不是知道现在自己本事及不上对方,还要护着肚子里的孩子,都要上去拼命了。
    她却没想到,她这番恶狠狠的模样,让周围的邻里对她的印象更加恶劣起来,若不是担心她有什么妖法,他们都要主动冲上去将她绑起来火烧了。
    法明瞧着被众人围起来喝骂的白溪,心有不忍,叹息道:“女施主还是跟我走吧,日后你只要潜心修行,不再害人,我必不会为难于你。”
    白溪闻言唾了一口,怒骂道:“臭和尚,你不就是嫉恨我当初陷害你,害你被打了一百戒棍吗?话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做什么?今儿我就跟你好好打一场,有本事赢了我任你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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