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迷茫之旅
    从香港飞往约翰内斯堡的a330-200宽体飞机上,豪华的头等舱内,表面安静的许卓然内心波澜起伏,这次,是她第一次和老板一起出差,感觉只能用眩晕和混沌来形容。
    本来一切都是正常的,三天前她和老板、王立宁一起从首都机场出发,直飞香港,当天晚上参加了香港地区珠宝协会的欢迎酒会,第二天是在展厅内走马观花地看,第三天的上午,潘浩儒在本届研讨会上有一个关于钻石新纪元的主题发言。很出乎她的意料,以前在其他的场合她也多次听到过潘浩儒的讲话,都是简短的,公式化的,然而这一次是长达两个小时的演讲,“精彩”,许卓然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不得不承认,他把一个中年成功男人的风采展现得淋漓尽致,充分展示了东方男子特有的睿智又不失儒雅的个人魅力。而且,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英语那么流畅,甚至还能熟练地掌握法语。所以会场内外,他被一堆金发碧眼的女士包围着,甩也甩不掉。
    许卓然明白了,为什么他说这届会议不用参展,是的,他自己就把整个企业形象和品牌推广了。许卓然忽然觉得,对于这个老板,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种种策划、推广手段,在他的面前是那么的小儿科,简直不值一提,所以从初到香港时的欣喜变得有些沮丧和失落。
    第三天在机场,本来以为就此离开的时候,她才发现,王立宁递过来的两张机票不是回北京的,在大大的意外和惊愕中,她被潘浩儒拉着,走完了安检的全部程序,混混沌沌中踏上了飞往约翰内斯堡的飞机。
    来的时候三个人坐的都是公务舱,而现在她是坐在只有十二个座位的豪华的头等舱里。虽然她的脑子是一团麻,但是她很安静,什么都没有问,甚至连一眼都没有看坐在身边的那个人。
    有意思的是潘浩儒,也是一句话都不说,仿佛一切的安排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两个人就那么僵持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卓然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想起在机场分手的那个王立宁,她心里就开始骂:“这个死人,早就知道自己一个人回北京,为什么之前都不透个风,什么人品。”心里一边骂,一边揉着自己的衣角,生着暗气。
    十三个小时的飞机,许卓然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本来她的身体素质很好,车、船、飞机都不晕,然而这一次,不知道是时间太长还是心中郁闷,她晕机了。最初的时候有些头疼,胸口稍稍有些发闷、脸色绯红。过了一阵子就开始脸色苍白发青、头疼心慌,想要呕吐。
    潘浩儒看着她,从脸色开始变得绯红就知道她不舒服了,但是看她自己一直还忍着也就没有采取什么行动,直到这会儿已经出现了比较严重的晕机症状,马上叫来空乘,要了一杯柠檬冰水,又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拿出姜粉胶囊,用命令的口吻让许卓然强灌了下去,又帮她把座位调整到150度,让她轻轻半躺着。
    整个过程,许卓然都是被动地服从,但是眼神中流露中的倔强表示着她的不满和抗争。
    “还扛。”潘浩儒压低声音,把头轻轻凑近许卓然,看着她虽然紧闭但是睫毛扑闪的表情就有些抑制不住愉悦的心情,连声音中都带着少有的温柔和体贴,“还有八个小时,心态放平和就好了。”
    许卓然把头侧向一边,心想:“放平和,我怎么放平和?我没告你拐卖人口就不错了,我没拉着你问东问西,我已经算很有修养了。”慢慢地她好像睡着了,许卓然有一个特别好的地方,就是虽然执着,但是不钻牛角尖,她喜欢《飘》里斯佳丽的那种人生态度,今天想不明白的就先去睡,睡醒了,明天还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虽然当她小睡之后醒来时,飞机还是在茫茫夜色中航行,但是心态确实平和了。南非,这是去南非约翰内斯堡的航班,她绞尽脑汁:公司在南非会有什么业务,一想之下还真是豁然开朗,公司的4c钻石产地都是南非。对呀,宣传册里是这样写的:“元亨钻石,4c品质,精选自钻石之都金伯利。”没错没错,她想明白了,原来是自己想复杂了,仍旧是公差而已。她长长松了口气。马上心中又有些内疚,是不是把老板想得有点过了,人家是君子坦荡荡,自己才是真小人,她拿手轻轻拍着自己的脸,真是该打。
    她偷偷侧过身,歪着头看着潘浩儒,他好像睡着了,棱角分明的五官在昏暗的灯光下就像一尊雕像,表情还是那最常见的,面无表情。还好还好,没有不高兴。许卓然暗暗偷笑,心想,他要是知道自己把他想的那么龌龊不堪,不定是什么样子呢。于是心情大好,安心地睡着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过身的那一瞬,潘浩儒的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丝微笑,有些亲切又有些志在必得。
    第二天上午,飞机降落在南非的约翰内斯堡坦博国际机场。
    约翰内斯堡是南非经济活动中心,仍保留着很多十七、十八世纪初的古典建筑,城内的餐馆、酒吧和商店,也都烘托出古老的拓荒气氛。
    早已等候在这里的专车把他们直接送到了太阳城的失落城皇宫酒店,这是堪称世界上最豪华酒店之一,气势恢宏,豪华气派,酒店内陈设全部仿照欧洲皇宫布置。潘浩儒说每年的世界小姐比赛都在太阳城举行。目瞪口呆的许卓然愣愣就是一句:“你看过?”
    “什么?”潘浩儒显然没听清楚。
    “世界小姐比赛。”
    “没兴趣。”潘浩儒把许卓然丢到一间豪华的房间里,“南非治安不好,别到处乱走,午饭会送进来,你在房间里补个觉,晚饭我回来跟你吃。”
    潘浩儒就住在许卓然的隔壁,简单的洗漱之后,换好衣服,他就走出了酒店。说实话,这次南非之行是他刻意安排的,他把进攻的地点选在南非,因为这里曾经是无数淘金人的天堂,当然对更多的人来说也是地狱。
    他不是第一次来南非,在经营上他非常注重钻石的品质,所以钻石的选择与供应商的洽谈都是他一个人把关的,他喜欢这块非洲大陆,原始与现代、狂野与文明、美丽与神秘,一切原本对立的东西在这儿都那么和谐统一。
    在这里,能看到壮阔的原野、瑰丽的山峦、起伏的沙漠以及令人震撼的日出和日落,然而一回身就是十七、十八世纪欧洲风格的古典建筑和充满热带风情的浪漫。
    对于那样一个看似简单,然而处处透露着聪慧和灵动的许卓然,这个古典又不失现代的女孩子,就应该在这样一个远离一切尘嚣的湛蓝天空下,倾听他内心深处的私语。
    但是他毕竟不是一个只追求浪漫没有原则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有原则,所以该办的公事,该敲定的生意他还是要去做。在这个下午,他很忙,偶尔想起独自待在酒店茫然无措的那个她,他实在有些抱歉,然而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总要有个过渡。
    待在酒店里的许卓然有些发蒙,就像误入舞会的灰姑娘那样,从来没有过这样无助和无奈的时候,自己的英语只是半吊子,在这儿满眼外国人的地盘上,除了潘浩儒,她没有人可以依靠。然而那是自己的老板,又不能让他太小看自己,所以自然不能事事问他。只是觉得无趣得很,中午穿着制服帅气的不得了的侍者把午餐送进了房间,摆好餐具,放好菜品,说了一大串听不明白的话以后就退出去了。
    自己吃饭,当然不会亏待自己,于是她把所有的疑问、忐忑、不安都化成了食量,吃得惊天动地,风卷残云。然后小睡了一会儿,看看时间还早,就在那豪华的宫廷浴缸里泡了个澡,把自己收拾得十分清爽。南非跟北京的节气正好相反,北京的三四月份正值春意盎然,而这里应该是夏末初秋,她挑了一件高领无袖的黑色连衣裙,穿上之后觉得跟这色彩斑斓的热带风光有些不搭调,于是又随便找了一条丁丁当当的腰链系在腰间。珠链时尚美丽、仿水晶流苏动感十足。带在腰间,整个衣服的品位立刻提升了上去,一件普通的衣服也变成时髦了。头发就那样随意披着,不是正式的晚宴,穿黑色的衣服再盘个头发就太正统了,会有点傻傻的感觉。
    夕阳西下的时候,潘浩儒回来了。
    当他看到许卓然的装扮时,有些赞赏,也随即改变了自己最初的安排。
    豪华的红地毯,两名帅气的黑人男孩用小提琴演奏着古典欧洲音乐,穿戴整齐的侍者不断穿梭往来,送上香槟和饮料。
    “我感觉自己是不是误入了时空隧道,这简直是欧洲皇室的晚宴。”许卓然开着玩笑,解开心结之后的她又恢复了以往的明丽与开朗。
    水晶酒杯,摇曳的烛光,西班牙宫廷式的布置,雪白的餐布,浪漫的窗帘,如果不是对面坐着那个冷峻又熟悉的老板,许卓然想,这一定是长途飞行之后的一个美丽的梦境。
    只是,我的梦里应该不会有他。
    许卓然笑得一脸灿烂,还有些诡异。
    她的心事,潘浩儒不知是不是能够洞察,他拿起南非特产的pinotage红酒,看着已经微醉薄醺的她:“要尝尝吗?”
    许卓然点点头。
    没有用侍者,潘浩儒亲自走到桌子的这边,用雪白的餐布包起瓶壁,拿了一个新的高脚杯浅浅地倒了一点,然后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杯脚,整个手掌平贴杯底,将杯底压在桌面如同磨墨般地轻轻旋转,最后才递到许卓然面前。“尝尝。”
    好的红酒闻起来味道会很“厚”,让人感觉它很浓很复杂,浅浅一口,含在口中,用舌尖将酒液推向口腔的四周,尽可能让所有味觉细胞都感受一下。味道还真是很特别,感觉香味越来越浓,浓到后来让人有点舍不得喝。
    “奢华的有钱人的生活。”许卓然暗暗地想。
    恰到好处的微醺感觉,品尝着富有南非特色的菜肴和饮料,不管是头盘、主菜,还是甜品,都非常考究和可口。
    最后,丰盛的晚餐以一杯南非特产的rooibos香茶而告结束。
    原本潘浩儒很想带她去看看这里的街景,领略一下南非特有的夜生活,可是看着她那有些微醉又带着一点点兴奋的神情,就改了主意。把她送回房间,在门口分别,她直视着他,只是觉得与平常不太一样,没有清冷和严肃,始终保持着淡然的微笑,眼神深邃得让人有些看不透,稍显沧桑的面颊上,露出一点点没有清理干净的须根,但是却并没有让人觉得不自然,反而轻易地将他独立出时下所流行的白面小生之外。
    一个极具魅力的男人,一个性感的男人,自然也是一个危险的男人。她一时说漏了嘴。
    “什么?”今天的潘浩儒没有平时那种距离感,让人自然生出几分亲近。
    “危险。”许卓然大声说着,望着他。两个人在走廊上对视着,离的很近。许卓然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他,典型的国字脸,眉毛很重,一双洞悉万物的眼睛不太大,当然也不算太小,鼻梁高耸,嘴唇不太厚也不太薄,糟糕,怎么形容呢?她显然有些醉态。
    在这种醺醺然状态下的人是最自然的,会放下平时为自己穿起的盔甲。
    当然,也很可爱。
    潘浩儒紧紧盯着她,许卓然在他的注视下一个踉跄,有些站不稳,潘浩儒适时地伸出那双厚厚的大手,出人意料的是并没有把她揽在怀中,而是一手打开房门,一手攥着她的手臂,有些用力地拉着她走进房间,然后又是出人意料的,把她一个人扔到床上,随即带上房门,走了。
    因为,他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茫然和一丝挣扎,所以,一个美好的晚上,最终是以省略号代替了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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