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林上次被侍女追着打,已经被打出了心理阴影,这事关狗子的尊严,自然不想再去,祁律一看大局为重都不能打动天子,便坐到天子身边,笑眯眯的说:“林儿,太傅给你做奶油蘑菇汤,可好?”
    天子眼皮一跳,也不知是奶油蘑菇汤太好喝太新鲜了,还是那句林儿太动听了,反正天子听着祁太傅这句话,心里扑腾猛跳,板着的唇角终于绷不住了,那一脸的决然也有些动摇,稍微侧目说:“再唤一声,太傅再唤一声林儿。”
    别说是一声,一百声都没问题。
    祁律毫无原则的说:“林儿、林儿、林儿!”
    子时之后,祁律拍着小土狗的大脑袋,揉了揉他的小耳朵,笑眯眯的说:“去罢,皮卡丘。”
    小土狗:“嗷呜?”皮甚么?
    小土狗认命的从天子营帐钻出来,再次熟门熟路的穿梭在营地中,往齐国使者太子诸儿的营帐而去。
    小土狗靠近营帐一看,太子诸儿仿佛已经燕歇了,营帐里熄了灯,没有光线,不过仔细一听,小耳朵竖起来抖了两下,甚么都骗不过小土狗,虽然营帐里熄了灯,但里面还有声音,太子诸儿绝对没有歇息。
    小土狗晃着小尾巴,使劲从营帐边角钻进去,“咕咚!”一声闷响,因为边角的缝隙太小了,小土狗胖胖的小屁股差点卡住,晃了好几下,这才摇头摆尾的挤进来,还来了个就地翻滚,撞在了案几上,捂住自己的大脑袋。
    因为小土狗的爪子太短小,捂住大脑袋的动作有些吃力,好像卖萌一样揉着自己的脑袋。
    “呀!甚么声音?”
    营帐内里传来一声惊呼,小土狗还在揉自己的脑袋,听到声音耳朵都支棱了起来,赶紧手忙脚乱的往角落缩去,还不忘把自己的尾巴也一同拽进来,免得暴露。
    小土狗缩进角落,用爪子捂住自己的狗嘴,不出一点子声音,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太子诸儿的营帐中,怎么会有女子的声音?而且这声音十足耳熟。
    “我听见外面有声音。”那个女子的声音又说话了。
    小土狗眯了眯眼睛,这次不会听错,绝对是女子的声音,而且是齐国国女的声音,怪不得如此耳熟。
    已经过了子时,齐国国女竟然在太子诸儿的营帐中,果然跑不了了,祁律听得无错,那弟亲是太子诸儿才对。
    随即太子诸儿的声音传来,说:“姊姊听错了罢,没有人,都让我给遣出去把风了。”
    齐国国女的声音说:“弟亲,过了明日,咱们可就要进入郑国了,你的法子到底是甚么?真的管用么?”
    太子诸儿的嘴巴很严,竟然连齐国国女都不告知,只是说:“姊姊放心,这个法子绝对把牢,姊姊无须担心,难道你还不相信我么?”
    “我就是相信你!”齐国国女的声音有些害羞,说:“弟亲,姊姊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可不能辜负了姊姊呀。”
    “放心便是了。”太子诸儿又说:“时辰太晚了,姊姊还是回去歇息罢,千万别累坏了身子。”
    太子诸儿又是一顿花言巧语,小土狗听见齐国国女要走出来的声音,赶紧躲严实,国女很快离开了营帐,营帐中就剩下太子诸儿一个人。
    小土狗一看,齐国国女都走了,看来今日是打探不到甚么了,这太子诸儿嘴巴太严实,什么也不透露,就连对齐国国女也不透露。
    小土狗总觉得太子诸儿有问题,他连齐国国女都隐瞒,怎么觉得这个法子,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好呢?
    小土狗本想离开,但是太子诸儿站在营帐的外间没有往里走,所以小土狗不好钻出来,怕被太子诸儿看见了,只得先躲在角落。
    哪知道就在这时候,太子诸儿突然说:“来人。”
    一个从者从外面走进来,说:“太子,请吩咐。”
    太子诸儿的脸面阴测测的,透露着一股子狰狞,冷笑说:“我听说这些天,国女不思饮食,没甚么胃口?”
    “正是。”从者说:“膳夫们为了这个事儿,一直烦恼着,不知给国女做些什么膳食好。”
    太子诸儿的脸色划过阴沉,说:“吩咐膳房,做一些酸甜开胃的朹子给国女吃,一日三餐多来一些。”
    朹子?
    小土狗奇怪的歪了歪小脑袋。朹子他知道,说白了就是山楂,到了宋代的时候,朹子才唤作山楂,在这之前,山楂有各种各样的名字。
    小土狗记得之前祁律也用朹子做过美味,祁律用朹子做成了炒红果,还给郑伯寤生的母亲武姜吃,害得天子吃了好大一顿的味儿,就算没吃朹子,都能吐出酸水来了。
    从者一听,答应一声,便离开了。
    小土狗很是纳闷,朹子很是普通,身为贵胄,朹子吃的都够不够了,为何太子诸儿会这般阴沉的吩咐从者,他着实想不通。等太子诸儿往内间里面走去,小土狗便蹭着地面往外爬,准备从帐篷的缝隙原路钻出去。
    小土狗的动作十分灵敏,不过到了缝隙的地方又被卡住了,使劲晃动着小尾巴,挤啊挤,挤啊挤,就在他马上要挤出去的时候……
    “汪!”
    小土狗突然叫了一嗓子,不为别的,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尾巴被人抓住了。小土狗是头朝外向外挤的,这会子突然被人抓住了尾巴,也看不到是甚么人,惊得一身冷汗。
    紧跟着小土狗被人拽着尾巴揪了起来,定眼一看,竟然是太子诸儿。
    太子诸儿听到了动静,走出来就看到一只小野狗在自己的营帐里撒野,立刻一把抓住,拽起来说:“一只土狗子?还以为是老鼠,没成想是狗子。”
    “嗷嗷嗷——”
    小土狗使劲的挠饬着小爪子,心中都是泪,寡人看来不适合听墙根儿,每次都会发生意外。
    太子诸儿抓着小土狗,冷笑说:“狗畜生,我最讨厌带毛儿的小畜生,来人啊!”
    从者又走了回来,太子诸儿便把小土狗交给从者,说:“把它的皮扒了,炖一锅狗肉来吃,正好这冬日里暖暖身子。”
    小土狗:“嗷嗷嗷!!”放肆!
    小土狗使劲挣扎着,踹着小短腿儿,但是被抓住了命运的后颈,根本动弹不了,从者便拎着小土狗从营帐走出来,准备交给膳房。
    祁律让姬林前去探听,自己则等在营帐中,等了好一会子,都要睡着了,天子还是不回来,没成想突听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嗷嗷嗷”之声,那叫声特别的耳熟。
    “糟了,”祁律一个打滚儿从榻上翻身而起,说:“不会是儿子出事儿了罢?”
    太子诸儿抓到小土狗,的确没有怀疑小土狗是“细作”,但要吃掉小土狗,祁律顺着狗叫的声音跑过去,便看到几个膳夫弄了一盆水,正在给一只小狗子“沐浴”。
    “这狗子,不知从哪里跑进来的,一身都是土。”
    “好好洗洗,不然牙碜。”
    “洗干净了赶紧炖了。”
    小土狗被几个膳夫按在盆里,使劲扑腾着,水花四溅,祁律跑过来一看,便看到小土狗小可怜儿一样扒着木桶的边缘,一看到自己,叫的更加可怜儿。
    祁律赶紧跑过去,一把抢过小土狗,也不管小土狗身上是不是湿的,搂在怀里,这大冬天的,膳夫们给小土狗洗澡,也没用温水,用的就是冷水,冷的小狗子直打抖。
    祁律连忙用自己的衣裳裹着小土狗,一脸护犊子的模样。
    膳夫们有些发懵,说:“祁……祁太傅?”
    祁律皱着眉,说:“这狗子是律养的,方才不小心跑丢了。”
    膳夫们吓了一跳,他们险些将祁太傅的爱宠给烹了!这要是真的烹了,还不是死罪么?
    膳夫们赶紧说:“太傅恕罪,太傅恕罪!小臣不知啊,不知这狗子是太傅的爱宠。”
    祁律也不多话,赶紧抱着小土狗往营帐跑,进了营帐,吩咐獳羊肩打来热汤,手脚麻利的给小土狗用热汤沐浴。
    小土狗简直是死里逃生,扒着热汤木桶的边沿,狠狠的嘘了一口气,“阿嚏!”还打了一个小喷嚏,那眼神相当可怜巴巴。
    天子一辈子都不想回忆起昨晚的事情,差点被抓走做了狗肉的温鼎,第二天天色一亮,姬林从小土狗变回了天子,立刻就醒了过来,简直是噩梦……
    祁律昨日折腾到很晚,一大早又被姬林吵醒了,睁开眼睛,便发现姬林搂着自己的胳膊,一副粘人小可怜儿的模样,非要靠着祁律的肩头,还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说:“太傅,寡人还以为再见不到太傅了。寡人为了太傅,差点被做成狗肉温鼎,太傅以后定要对寡人再温柔一些。”
    祁律:“……”
    天子昨日根本没有打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还差点被做过狗肉火锅,随口说:“那齐太子吩咐从者给齐国国女多做一些朹子,说甚么一日三餐都要有,给国女开胃用。”
    “朹子?!”
    天子只是随口一说,他并没发现有甚么不妥,而祁律则是一惊,似乎发现了什么,说:“齐太子真的这么说?”
    姬林点头说:“正是,太傅,这朹子有何不妥么?”
    祁律眯着眼睛,说:“律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太子诸儿所说的好法子,是甚么法子了,简直是一个阴毒的法子。”
    天子更是迷茫了,他怎么没明白?
    其实这不赖天子“无知”,毕竟天子还没娶亲,他的初恋可是祁太傅,身为一个贵胄又五谷不分,自然不知这朹子,也就是山楂的作用了。
    在中医看来,酸味主收敛,尤其是山楂,会刺激子宫收缩,而且山楂还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倘或孕妇吃多了,这两方面都很可能导致流产。很多孕妇怀孕期间都喜欢吃酸辣的东西,但绝对不建议多吃山楂来开胃,更别说是一日三餐顿顿都吃了。
    祁律一听太子诸儿这话,登时明白了,怪不得太子诸儿打死也不告诉齐国国女这个好法子是甚么,因为根本不是甚么好法子。这个法子对于太子诸儿来说是好法子,一旦齐国国女流产,便可以来一个死无对证,太子诸儿便能脱开干系。
    祁律摇摇头,说:“渣男已经够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长得还不好看。”
    天子听祁律分析之后,皱了皱眉,说:“齐太子这是想要在进入郑国之前,斩草除根,寡人必不能让他如愿。”
    如果不能在众人面前揭穿年度大戏,又怎么能打破齐国和郑国联合的关系呢?
    祁律说:“放心,这点子小事儿就包在律身上了。”
    齐国国女没有胃口,想要吃酸甜开胃的吃食,太子诸儿便让膳夫做朹子给齐国国女吃,但如果有了旁的酸甜开胃的吃食,齐国国女对朹子不感兴趣,一口不食,太子诸儿的计划岂不是落空了?
    别人不敢打包票,但祁律可以,祁律打算做一些酸甜开胃的吃食,保证齐国国女吃一口想两口,而且顶饱,绝对撑得国女没有胃口多吃一口朹子。
    祁律最近新弄了一些黄油出来,之前做过了奶油蘑菇汤,大受好评,毕竟这个年代没有西餐,奶油蘑菇汤和中式的饮食大有不同,因此天子觉得很新鲜。
    祁律就打算,再用这个黄油,做一个酸甜可口的吃食,不只是开胃,而且还顶饱——水果派!
    说起水果派,祁律最喜欢的就是苹果派。派皮里面混合着浓浓的黄油,经过烤制,一口咬下去又酥又香,内馅则是用苹果炒制的苹果酱,酱汁浓香甜蜜,苹果经过炒制一点儿也不稀烂,去除了多余水分保留了一股最甜脆的嚼劲,那口感真是相当微妙,仿佛是水果的升华。
    反正祁律做的苹果派,让很多不喜欢吃水果的人都大加称赞,恨不能一口气能吃下一个八寸的大苹果派。
    如今这个年头是没有苹果的,不过春秋时期的水果不少,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匮乏。例如葡萄,诗经中记载“六月食郁及薁”,这薁其实就是野葡萄,所以准确来说,葡萄和芝麻都并非是汉武帝时期才传入的,古来有之,只是被忽略了而已。
    不只是葡萄,这年头其实也有一种“苹果”,被称为柰。柰和苹果都是蔷薇科的植物,从外形上看相近,古代素来有大禹食紫柰的说法,柰是中国古代的水果之一,根据记载,应该是口感绵软一些的绵“苹果”,只不过后来到了苹果传入中国之后,脆甜的苹果很快接替了紫柰,紫柰便消失在了历史的舞台上。
    祁律想要做水果派,野薁、紫柰,还有梨子等等,是要甚么有甚么,准备一大筐的水果,全都洗干净,盛放在竹制的笾豆中,然后准备化开黄油和面。
    祁律正在和面,公孙滑从膳房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模子,便是祁律吩咐打造的,用来烤制苹果派的烤盘。
    烤盘的造型有些奇怪,公孙滑往日里不曾见过水果派之类的吃食,说:“太傅,您要的已经打造好了,这物什到底要怎么用?”
    祁律接过烤盘,仔细的看了看,笑着说:“不错不错,像模像样的,公孙别着急,一会儿律请公孙吃水果派。”
    与此同时,祁律果然看到齐国的膳夫准备了一箩筐的山楂,全都洗干净,也放在笾豆之中淋水,祁律微微一笑,炒红果都是本太傅顽剩下的,他还真不信,齐国国女看到这香喷喷的水果派不动心……
    第104章 祁律的胎记
    酸甜鲜艳的炒红果对于齐国的膳夫来说,已经是十足新鲜的吃食了。齐国膳夫为了让国女吃山楂,可谓是煞费苦心,专门寻找了制作朹子的新鲜法门。
    齐国膳夫听说祁太傅善于理膳,昔日里在郑国,就指导郑国的膳夫做了一道香甜可口,酸甜开胃的炒红果,郑伯寤生的母亲武姜十分喜爱,恨不能顿顿都不离炒红果。
    齐国膳夫专门打听了炒红果的制作法门,只觉得如果按照这个法门来制作炒红果,那齐国国女必定爱吃,一定也会像武姜一样,顿顿都点名要吃炒红果。
    齐国膳夫也只是奉命办事儿,他们不知道太子诸儿要他们做酸朹子的美食,其实是为了给国女滑胎用的,还在尽心尽力的钻研着。
    祁律眼看着那些膳夫们开始料理山楂,将山楂淋干水分之后,准备去核熬煮成炒红果。
    祁律微微一笑,也开始自己忙叨起来,这水果派的派皮需要用面粉混合黄油和面,和面之后还需要冻一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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