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星宇想要解释,燕凌寒却用眼神制止了他,转而便告诉他:“我在外面,许久了。”
    听到这话,百里星宇诧异万分:“那你为何……”
    为何不曾进来呢,在她最难受的时候?
    原本,百里星宇是想问的,但是话说了个开头,他自己就想明白了。
    燕凌寒之所以不进来,是因为不想让赫云舒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因为这件事,是她死心塌地想要瞒着,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他担心的。
    如果这是她的心愿,那么,他只有成全。
    爱的最深处,想必就是成全吧。
    一时间,百里星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感情这件事,他从未涉足过,自然也就不知道,一个人为了成全另一个人,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严重吗?”燕凌寒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赫云舒,沉默了许久才问了这样一句话。
    百里星宇咬了咬嘴唇,道:“是从未涉足过的病症,所以不知情形。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一次是比上一次要严重的。”
    听完,燕凌寒又是一阵沉默。不知过了多久,燕凌寒才再次开口问道:“星宇,你是大夫,告诉我,身为大夫的你,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该如何做?我说的做法,是不夹杂任何私人情感,最为符合医者
    理智的做法。”
    “试药。”
    “试药?”燕凌寒狐疑道。
    百里星宇点了点头,道:“是,就是试药。除了试药,别无他法。”
    “在、在她身上试吗?”燕凌寒颤抖着声音问道。
    “是。”
    “可不可以在我……”
    百里星宇知道燕凌寒在想些什么,不等他说完,他便直言道:“不可以。你身上并没有和云舒姐姐一样的症状,在你身上试药,全无用处。”
    “用针,在我身上制造出同样毫无章法的脉搏,再试药,也不行吗?”
    “不行的。”
    燕凌寒微微闭了眼睛,此刻,他看到前方无数的门在朝着他关闭,这种感觉,让他无比痛苦,他声音艰涩,道:“那么,试药,要如何试?”
    “找寻能够让脉搏变得舒缓且规律的药物,一个个去试。”
    “会有什么结果?”
    百里星宇面露难色,道:“这个很不好说。或许,用对了药,云舒姐姐会从此好转。又或许,用错了药,一剂药就会要了云舒姐姐的性命。”
    百里星宇的最后一句话,像是一只残忍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燕凌寒的心,让他连呼吸都不能。
    会要了她的性命,让他如何舍得呢?
    可是,让他看着现在的她如此痛苦,如此压抑,如此隐忍,又让他如何舍得呢?
    生平第一次,燕凌寒失去了选择的能力。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选择哪个是对的。
    这时,百里星宇走过去,手放在了燕凌寒的肩膀上,道:“姐夫,她就快要醒了。”
    这是在提醒燕凌寒,他该离开了。如果,他不想让赫云舒知道的话。
    燕凌寒暗暗点头,走了出去。
    燕凌寒走后,百里星宇依旧待在这间屋子里,直到赫云舒醒过来。
    醒来之后的赫云舒,眼神很慌张,待看到屋子里只有百里星宇一人,才算是稍稍安心。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放心地问道:“星宇,你姐夫他、没过来吧?”
    “没有。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倒是碰到他了,他说,去书房给你写情书。”
    听到这个,赫云舒的嘴角浮现出笑意。
    情书,一听就是一个很美好的词汇,颇有隽永情深的意味。
    她只口不提自己的病症,只说道:“星宇,这一次的事情,多亏你了。只不过,你还得帮着我继续隐瞒。”
    百里星宇点点头,道:“云舒姐姐,你就没想过,将这件事如实告诉姐夫吗?或许,你们应该共同承担这件事。”
    赫云舒没有直接回答,她看向窗外,那里,那棵桂花树开得正好,香气馥郁。尔后,她喃喃道:“如果这棵桂花终有一日要凋落,你是希望知道它凋落的日期,每一日都活在它即将凋零的惶恐之中,还是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沉浸在这每一日的
    花香之中,好好的享受当下呢?”
    百里星宇懂,这是赫云舒的隐喻。
    他想了想,道:“云舒姐姐,我姐夫是那样伟岸的人,或许,他可以面对的。”“不,他不能。所以,星宇,什么都不要告诉他。如果有一日我终要离开,我希望这离开是没有预警的,是静静的,悄悄的。这样,他记得的,会是我们一路走来的美好。
    好了,不说这件事了,我要去瞧瞧,他那情书写得如何了。”
    百里星宇心中五味杂陈,他看着赫云舒出了屋子,走去了书房的方向。
    情之一字,果真是害人不浅,却又让人,如此地甘之如饴。这当真,是这世上最奇怪又最玄妙的东西。
    百里星宇摇了摇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赫云舒一路走过去,到了书房。
    她站在书房外面的银杏树下,静静地看着房间里的燕凌寒。
    书房里的桌案前,他正执起一支笔,在眼前铺就的浣花笺上写着什么。
    看得出,那浣花笺是精挑细选的,上面有着桃花的图案,美极了。
    赫云舒心想,此刻若是凑近了去闻,想必能闻到那上面清新的桃花香味儿。
    真好啊。赫云舒在心中这样说道。
    此时的他,穿着一身白衣,从前她见惯了他穿着黑衣的模样,却是不曾发现,他穿着白衣,竟也是这样的好看。
    此刻,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他俊朗的额头,高挺的鼻子和紧抿的嘴唇,还有那执笔的手,骨节分明。
    这明明是很常见的,只是不知为何,此刻看来,竟觉得分外珍贵。
    想到此处,赫云舒不禁自嘲地笑了,她还这样年轻,因何就有了这样的心思。如果她想,以后可以再见到许多这样的场景,今日,不过是最寻常的一天,不是吗?
    赫云舒静静地站在银杏树下,看着书房里的燕凌寒,一颗心,静谧着,也婉转着,生出千般思绪。此时此刻,她并不知道,书房里的燕凌寒,已经克制到了何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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