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丹樱看着躺在床上的燕皇,眼神中满是心疼。她什么都不说,只是流泪。
    而燕皇见孙丹樱盯着他看,还以为自己的小九九被孙丹樱识破了,略有心虚,也就不敢说话。
    一时间,屋子里寂静如斯。
    最终,还是燕皇耐不住,他一把拉过孙丹樱的手,埋怨道:“受伤的是我,怎么你倒哭起来了?”
    孙丹樱胡乱抹了一把眼泪:“你说你,到底是上了年纪,怎么就这么不顾惜自己呢?”
    燕皇撇撇嘴:“你这话的意思,是嫌我老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孙丹樱别过脸,擦着脸上的泪。
    燕皇深吸一口气,手放在孙丹樱的胳膊上,把她拉过来,直视着她。之后,他艰难开口,缓缓问道:“你心里,是不是挺介意我的年龄?”
    孙丹樱的眼睛慢慢睁大,疑惑道:“好端端地,怎么说起年龄了?我们之间的年龄,有什么问题吗?”燕皇低下头,其实他想说,他们之间的年龄是很有问题的。如今过了年,他已经五十九岁了,已然是垂垂老矣的年龄。可孙丹樱不同,她不过三十几岁,像是一朵花开在
    和煦的春风里,正是最好的时候。
    她那么美好,而他,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
    可他一向骄傲,是做过皇帝的人呢,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
    最终,他也只是抬起头来:“没、没什么问题。”
    孙丹樱微微皱眉:“你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奇怪吗?”“当然奇怪。我记得前朝有个八十老翁还娶了一个二八芳华的少女呢,这才有了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典故。人家那年龄才叫有问题,咦,等等,不对,你该不会是觉得我和你
    的年龄差着一些,对你不够体贴,不够细致入微?”
    听完孙丹樱的话,燕皇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唉,脑壳儿痛,他在想自己的问题,她怎么就想到自己的身上去了?
    索性,他呻吟了几声吸引孙丹樱的注意力,把这个话题绕了过去。
    好在,百里姝开的药很好,燕皇喝过药之后腿就不再那么疼了,很快就睡着了。
    不过,夜里他偶尔醒来,还是要哼上几声,以示自己真的很疼,哼完之后继续睡觉,什么都不耽误。
    孙丹樱睡在他的身边,每当听到他呻吟,心里就格外难受。她一夜未眠,脑海中总是想起燕皇搭救她的场景。当时她实在是害怕极了,只觉得自己这一次肯定是凶多吉少,可就在那一刻,他赶来抱住了她,他的怀抱那样温暖,那
    样结实,一下子就解决了她的困境。
    他给了她,最好的保护。
    一想到这些,孙丹樱的心就软了,也不再介意燕皇不让她去户部的事情。
    她想,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因为燕皇受伤,孙丹樱便让人去户部告假一天,她要留在府里照顾燕皇。
    得知孙丹樱今日不去户部衙门,燕皇心里美滋滋的。看来,在她心里,他还是很重要的嘛。照这么说,装疼这件事还是要进行到底的。
    这一上午,孙丹樱都陪在燕皇的身边,亲自喂他喝药,给他准备饭菜。吃完午饭,孙丹樱陪着燕皇在后花园里散步。只不过,燕皇是坐在轮椅里,说起来,这轮椅还是上一次装虚弱的时候从铭王府里借来的,那次没派上用场,这一次倒是用
    上了。
    这时,有下人前来禀报道:“王爷,王妃娘娘,有一位姓罗的小姐前来求见,说是王妃娘娘户部衙门的随从。”
    “请她去正厅,我稍后就过去。”
    “哎呦哎呦……”燕皇适时地呻吟了几声。
    孙丹樱忙叫住那人,吩咐道:“这样吧,把她请到这里来,我在这里见她。”
    听到这话,燕皇心里美滋滋的,却还是大度道:“不,你还是去正厅见她吧,我不要紧。”
    孙丹樱仍旧推着燕皇往前走:“我在那边的凉亭里见她,一样的。”
    燕皇伸手向后,握住了孙丹樱推着轮椅的手,轻轻地摩挲着:“我不支持你去户部,你是不是很介意?”孙丹樱垂眸不语,片刻后又抬头看向燕皇:“我知道,你的身份摆在这里,你不希望我去抛头露面,我可以理解。但是,我希望我自己也有事情做,而不是整天围着你转。
    不然,有朝一日你厌弃了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燕皇面色微沉,道:“之前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孙丹樱紧握住燕皇的手,走到他面前蹲下,她抬头看他,满目赤诚:“是,过往的时光,我和后宫里的许多姐妹都是这么过来的。可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
    “怎么过?无非是过日子呗。”孙丹樱摇了摇头,笑容苦涩:“不,我们的过日子,绝不是你所以为的过日子。你的生活里有很多重要的东西,你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可我们不同,以往,我们的生活中
    只有你,全部都围着你转。当然,那些得你心的人还好,可如我一般在宫里沉寂的女子,没有子嗣,没有恩宠,你可曾想过,我们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对于孙丹樱的问题,燕皇无言以对。
    他承认,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确是没有设身处地地去想。可是,以往历朝历代,宫里的女人不都是这样过的吗?
    他心里有这样的疑问,却并未说出来。因为他看得出,这一刻,孙丹樱的心情很沉重。这时,孙丹樱接着说道:“我不知别人是怎样过的。至于我,二十余年的时间,我将宫中藏书阁的书借了个遍,也抄了个遍。有时候我写着那些字,写着写着就觉得不认识
    了。那时候我会大哭一场,哭完接着写……”
    此刻,燕皇听着这些话,心底有一处很疼很疼。他伸手去擦孙丹樱的眼泪,可那眼泪却越来越多。远远地,燕皇看到下人引着一个穿着紫衣的姑娘过来,他便轻轻地拍了拍孙丹樱的肩膀,声音温和:“你的小随从来了,你调整调整心情,先去见她吧。等你见完她之后,
    我们再聊。”
    “好。”孙丹樱哽咽道。
    然后,燕皇冲着刘福全招了招手,道:“福全,推我去那边。”
    刘福全慌忙跟上,推着燕皇走远了一些。
    在一处花丛边,燕皇抬手示意刘福全停下来。从这里,他刚好可以看到孙丹樱与那女子见面的凉亭。刘福全顺着燕皇的视线看过去,心底有些疑惑,他这位主子,什么时候有了偷窥的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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