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黄天赐只有一个儿子还好提防,但我们这些有几个儿子,一大帮子孙的人怎么办?让我们天天担惊受怕,时时防备后代来杀自己,弄得个个神经兮兮,你就安心了不成?你居心不良,此事绝对不能轻饶。必须严惩,杀一儆佰,重振族规。大家说怎么样?”他口中样字一落,众族人齐声叫好,大喊:“严惩黄虎,将他沉潭淹死……”
    面对众族人的大喊,乱叫,芳秀这个老实又可怜的女人只知道伤心地大哭,求饶。黄天赐,五公,四伯三个人尴尬得满脸通红,心慌意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杨明慧从家丁中挤出来,一直走到黄巩固,黄新营,黄新明三个人面前呵呵大笑了两声,跟着又朝众族人大喊“:快点将黄虎沉潭淹死,他死了好,我就成了寡妇。排帮,护商队,山寨,武馆全部解散。这些人可以高高兴兴地自谋生路,不再受黄虎的气,我也就可以安心地带着我儿子返回上海,离开这个穷山沟。家丁,丫头,下人们你们以后也估计又和以前一样每个月两个大洋。真好!黄虎死了,大家都轻松了,我们不需要再为你们黄家族人一家一户地送钱,你们也不必去买那么东西来吃。那样既要费力张嘴吃,又要多上几次茅房,多费力,多费时间。家丁们把黄虎绑了,扛去沉潭,猪笼都不必要免得费事。”喊完她一边放肆地呵呵大笑,一边柳眉倒竖双眼圆鼓地移步逼向黄巩固。
    黄巩固被她这突然的气势逼退了两步,大喊“:你这女人太不像话,你敢对老人如此不敬,横眉冷对于我,太放肆了。”他口中了字才落,杨明慧一声大喝“:你这老东西少在本姑奶奶说这些狗屁,什么教不敬,什么叫敬?我比你更清楚,懂得更多。我杨明慧不是你们黄家这些没有见识,不识字的女人。不要在我面前讲什么族规,家规。早几天你老婆,儿媳还把你家的那些盐菜卖给我,就你们一家人靠给武馆卖菜,卖零食都要捞多少大洋?没有了武馆,你们黄家的女人,连一个大洋也捞不到。来武馆学徒的孩子们是奔黄虎的名头来的,他们不是奔你们黄家,你们黄家几百年了,什么时候开过武馆?几百个有钱的子弟,一天买零食都丢了多少钱在这黄家村,这些钱谁赚了,是你们这些人!”说到人字她抬手朝着黄氏族人连连指着,黄氏族人在她目光的逼视下,低下了头。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又大喊“:你们这些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早几天我们给你们发大洋,一个个咧着嘴笑,这些大洋都是黄虎冒险东奔西跑捞来的。皇粮国税黄虎给你们扛了,还有你们的孩子上学堂,在外求学的,有的一年就要好几百大洋。黄巩固你孙子在长沙读书,一年就两百大洋,这些都要黄虎掏钱,今天你翻脸就要将他沉潭淹死。你们黄家人本姑奶奶算是看透彻了,你们想把黄虎弄死了,来分财产,门都没有,别打错了主意。现在有他的儿子在,他死了我与小侗会带着钱离开这里,你们一个铜板也别想得到。你们谁敢乱来,我要去长沙军政府,北京总统府告你们,让军政府,总统府调兵灭掉你们黄家村。不信邪,你们这些臭老头就与我斗斗试试看看。看看我杨明慧是不是你们黄家那些,不识字,不懂道理,可以任由你们宰割的女人。”喊完她一甩头,朝黄氏族人双眼圆鼓地连连直扫,
    一个个在她如刀的目光下低下了头。她的这些话,一针见血地惊醒了黄氏族人,黄虎带给大家的实际利益才是重要的。黄家族人大部分是靠着山上,排帮,护商队直接生存的。就是少数人不直接靠着排帮,护商队,山上生存,但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的这些话比五公所讲的杀彭啸天,让黄家扬眉吐气更有震撼力。毕竟黄氏族人不是个个想在江湖混,想称霸湘西,有野心的。他们大多是凡夫俗子,他们只关心自己的收入,他们需要大洋养活老婆,孩子,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好一些就行了。杨明慧的话刺进了他们的心里,他们不是傻子,个个会算账。所以一个个开始低头反省,内疚,不再跟着瞎起哄。
    就在杨明慧这话刚完不久,只见谷香从族人中间挤到前面,双手往腰中一插,朝族人大喊“:刚才少奶奶的话,大家应该听明白了,我谷香不会说话,但告诉你们,谁再站出来说要把黄虎沉潭,那么我就带着我的两个儿子去他家吃饭。没有了黄虎,武馆散了,我们一家三口生活没有着落,我就缠上你。岂有此理,武馆一年吃掉多少菜,以前你们的菜吃不完,只能喂牲口,现在却变成了大洋。你们脑子好好想想吧!瞎起哄是吧!黄虎死了,你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告诉我,只要你们得到的好处超过现在,我支持你们。没有好处,想看个热闹,畜生,一帮想看热闹的畜生。不想看热闹的人回家去,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想看热闹人,你留下来,让我谷香看清楚你,从头看到你的脚。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黄虎死了,你能从这大院捞到什么好处,你能不能霸占这大院?这大院自古以来就是我们这一房的,就算黄虎死了也轮不到你们这些瞎起哄,瞎掺和的人,你们一个铜板的好处也休想得到。”喊完她站到了杨明慧一起,双眼鼓鼓地瞪着黄巩固上上下下连连直看。
    七十多岁的黄巩固被这两个女人瞪得身体颤抖了,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他的孙子黄锡山走过来一把拖着他大喊“:爷爷,您不要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杨少奶奶是出国留过学的人。她讲的每一句话都是根据民国法律来说的,是有理有据的。黄虎少爷死了,黄家所有的一切都将由黄少爷的两个儿子继承,黄氏族人任何人都不可以强占,否则就是违法。轻者要坐牢,重者枪毙的。我每年上学花的钱都是黄少爷供的,你在这里起哄,瞎胡闹,按民国法律,你现在就是违法。杨少奶奶可以去县城告你,你将会被扔进大牢里去,您回去吧!”说完他对杨明慧一躬身,拖着他爷爷就向外走。
    众族人一见黄巩固这个老秀才被他孙子拖走了,不少人也慢慢地开始溜。杨明慧看着族人越走越少,走近黄新营微微笑道“:叔,这件事就算了吧!你兄弟新跃叔的死,其实真是死有余辜。黄虎算对得起他的,还有十多万我们没有要了。如果我去县政府告他黄新跃,李汉文绝对派人来封了新跃叔的家,把他欠我们的大洋一个个都会还给我们。你想趁这个机会替你兄弟报仇,你打算了算盘。只要今天黄虎真死在你们兄弟的手上,我一定有办法收拾你,甚至灭掉你们全家。乐意替我杀人的人多的是,我要杀几个人,放几把火,不需要你们黄家的人,外头自然有人替我干。你们兄弟回去吧!黄虎他们父子之间的事只是一时的冲动而已,你们捞不到任何好处的。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家是一族之人,住在一块,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将关系弄得这么僵,你们兄弟也是在外跑卖买的,黄虎不死也许有机会可以彼此互相帮衬一下。甚至说不准还有机会一起捞钱,过去了的事情,就忘记吧!你们也走,这个热闹没有得看了。”说完她抬手向大门外还没有走的族人连连直挥,她的话再一次告诉大家:这打马是黄虎父子之间矛盾,他们毕竟是父子,父子之间不可能残杀,你们看不成热闹。余下的众人一听她这话,也随着黄新营,黄新明兄弟俩离开了。
    看着大门外的众族人都在走,杨明慧一转身对里面家丁一挥手说“:你们还愣着干嘛呢?把马送回马棚去,把枪收了,把这受伤的马干脆杀了,你们分肉去喝酒。狗剩儿,黄献忠将老爷扶去书房,江应山快背黄虎去喝药,大门守卫把地上血洗干净,动起手来。”说完这些她向众人挥了几次手,就看都不看大家一眼,一个人大揺大摆地走向了院子里。
    谷香马上与王妈,刘妈扶着地上早已哭干了眼泪的芳秀,也缓缓走向院子里。黄遥看着大家走了,让狗剩儿与黄献忠扶着黄天赐走进书房坐下,对狗剩儿与黄献忠一挥手让他俩离开后,凑上黄天赐笑道“:您这是干嘛呢?明明心里疼死了这个儿子,捧在手中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就不能平时牵就点,看开点吗?我看您有时真有点糊涂了,有些事还不如我看得开了,居然弄出这么一剧,让人看笑话。通过这次您看清楚了吧?我们族上很多人都在眼红仇视我们这一房。我们这房拼死,拼命在前面打,扩充地盘,他们坐享其成还不知足。奶奶的,连黄巩固这老不死的居然也跟着黄新营他们来起哄。你不要认为你的一切就是对的,杀不杀彭啸天,黄家能不能称王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也亳不在乎。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杀了彭啸天对他们没有半点利益,称王是你儿子黄虎,不是他们那房的人。他们只关心能到口袋里的大洋,今天多亏了杨少奶奶,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收场。还是杨少奶奶讲的话合情合理,击中他们的要害,让他们知道离不开黄虎。我们都老了,思维跟不上时代了,我儿子海亮,海平也经常同我闹,说我老顽固,我一直不服。现在看来确实是跟不上时代了,不得不服杨少奶奶。还是有见识,有学问的人,说话中听,几句话就摆平那些人。难怪我海亮他们不少年轻人都佩服杨少奶奶,听他的,她说的就是在理,是那么回事,不服……”
    黄遥的话还没有完,黄天赐已对他脸一板,一摇手说“:你不要在这里烦我了好不好?你服他,你以后跟着她混好了,不要再跟着我了。”说完他一扭身,脸朝着窗,露出了满脸极不高兴的神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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