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虎回道:“不是不好,我只是觉得他那没二舅家好玩的。”走在前面一直没有出声的黄天赐扭过头来望了一眼黄虎说道:“我就真不知道,你怎么就饿那么快?”
    桂玉马上回他:“他不正长身体嘛,饿了就该吃的,明天路上带点吃的就好了,小月你走前面去,让厨师早点开饭,免得他回饿了。”吃过饭,黄虎慢慢地向着二娘院子里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在想自己该怎么样向二娘开口讲:自己明天去麻阳拜年的事情。早几天二娘还要自己同大娘去麻阳,自己还顶了二娘说不去麻阳,要去新州二娘的娘家。可只有几天时间,自已却主动地同大娘说去麻阳了。他的内心十分纠结矛盾,后悔不该听鸿宝这话,他觉得自己极端地自私,为了讨好大娘,居然违心说同她去麻阳。平时黄虎去二娘院子里总是兴冲冲的,可今天他却无精打彩,两只脚像灌了铅似的拖着慢慢地向前移。
    他的内心很清楚,二娘很是喜欢带着他回新州自己的娘家。每当她娘家的左邻右舍,亲朋戚友来夸黄虎长得高大英俊时,芳秀那时脸上会渼意一种微笑,那种是种付去,收获后甜蜜,自豪,骄傲,灿烂,满足,舒心的,只有母亲才拥有的独特的笑容。
    黄虎同样从小就喜欢去那里,那里的姥姥,姥爷是淳朴的农民,无任何的规矩,讲究,他既可以放纵地骑在姥爷头上,也可以疯一般地同表兄弟姐妹们狂玩,那里留下过黄虎欢乐的童年。黄虎越想越内疚,脚步越走越慢。但毕竟只有那么远的距离,他再慢,也还是走进了二院。
    他带着负罪感,一改往日进院的风风火火,昂首挺胸,他悄悄地向前,向前。远远地他就看到了几个婆子丫头围着张桌子在耍钱,二娘则坐在一旁独自专注地纳着手中的鞋底。黄虎悄悄地绕到芳秀后面,伸手一把抢过鞋底,望着扭过头来满脸惊讶看自己的二娘说:“大过年的人人都知道休息,就你一个人不知道休息下。”
    惊怔的芳秀还没有开口,牌桌上的刘婆子朝黄虎开口笑道:“你二娘想给你赶双新鞋穿着去姥姥家拜年呢!”黄虎一听这话心“咯咚”了一下,将拿着鞋底的手向后一背,望了一下芳秀,愧疚地低下了头。
    不明就理的丫头小迎一见黄虎低下了头,马上开口对刘婆子说:“就你话多,闭不上嘴,说得少爷都不好意思低下了头,你开心了。”正摸着牌的刘婆子一听小迎丫头这话,马上扭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黄虎喊道:“少爷可不是那鼠肚鸡肠的人,他不会怪我,不会怪我的。”说完她自嘲地“呵呵”笑了两声。
    芳秀也认为黄虎是不好意思低下的头,马上解围说:“是刘大妈同你开玩笑的,你干嘛不好意思,去吃糊吧!都熬了快大半天了,也不见你来,走吧!”说完她伸手拉了下还低着头的黄虎。
    黄虎一进屋就一屁股坐在芳秀床上,芳秀一边给盛着糊,一边问:“大娘有没有要你同他一起去麻阳拜年?”黄虎“嗯”了声。芳秀马上说:“你已经是大人了,不再是小孩子,该明事礼了,明天一定要同你爹,大娘去拜年。大娘那么疼你,麻阳的两个舅爷也那么喜欢你。每次他们来都给你带那么多的礼物,做人不可忘恩负义,明天一定要去。并且去了还要懂礼节礼貌,不可胡来。”说着她将盛好的糊递给黄虎,黄虎没敢看二娘的眼睛,只盯着碗中吃了起来。
    芳秀微笑着看着狼吞虎咽的黄虎自言自语地说道:“也真是怪,你吃别的东西,再好吃,也就吃几顿就腻味了,唯独这虎骨芝麻糊从几个月大吃到现在还没有厌,每次都吃那么香,那么多呢!真是好怪的。明天去了麻阳要守那里的规矩,他们是名门望族,不似新州姥爷家那么随便的。他们有客人,朋友,不可以让人说黄家的少爷没教养,孩子就是爹娘的招牌……”
    不想听她再啰嗦的黄虎打断她的话埋头问了句:“那你什么时候去新州姥姥家拜年?”芳秀一摇头说:“等你从麻阳回来后再去吧!免得姥姥,姥爷问我时,我不好回话。”
    黄虎一听这话更加内疚了,顿了下说:“每年都是初二去的,今年突然不去了,姥爷,姥姥可盼的。”芳秀点点头,伸手一搭黄虎的肩说:“我已想好了,明儿大清早就派个人快马送信过去。说你同老爷,大太太去了麻阳,大院里事太多了,我走不开。”说完她轻轻叹息了声。
    黄虎赶忙几下扒掉糊匆匆跑了出来。他只知道二娘为了成全他,而又委屈自己;却不知道鸿宝早上来二院同芳秀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芳秀究竟受了多大委屈?
    第二天,天还没有完全亮,黄家大院里却早已灯火通明人欢马叫。黄家大院与大太太娘家相距近三百里,老爷与大太太、少爷要去大太太的娘家拜年,所以每次都是天刚亮,随着去的家丁们就兴奋得早早起床准备了。老爷,大太太,少爷都穿上了崭新的皮袍,随着去的五十个家丁,两个丫头,包括两个车夫也从头到脚换上了新装。
    每年都一样,凡是被大太太挑选随她去麻阳拜年的人,大太太都会赏一套新衣服穿上,每人还发二两银子的辛苦钱。到了麻阳,大太太的大哥桂文能又会给每个随去的二两,并且天天是好酒好肉招待着。短短几天时间的这一趟,每个去的家丁,丫头光银子就都等于平时在大院干四个月的收获。所以每个人都很积极主动,争着随大太太回娘家拜年。
    当然并不是你主动了,就可以去的,早早的大太太与鸿宝两人就将人员定好了,一直到过完小年的那天晚上,才正式通知去的人到绸缎库去领布做衣服时,才点名一个个去领布料。
    被选中的人那可高兴了,自己不用掏一厘钱,就有上上下下一套崭新的衣服穿在身上。这套衣服也值五两银子,是大太太亲自选的布料;五两银子是当时一个一般教书先生两个月的收入。只要去一次的人就绝对还想去第二次,所以每个人都想着去,表现特积极,家丁们早早地就将马匹喂得饱饱的,长枪与刀磨擦得通亮,通亮。
    每个人也打扮得精神抖擞,这是老爷与大太太定下的规矩,这支队伍是彰显黄家大院气势与声望的,不能出一点半点差错,否则丢了老爷与大太太及黄家大院的名声。黄虎小时去时是同大太太与丫头们坐车,小家伙顽皮坐不了那么久,经常大吵大闹,加上老太太心疼孙子,所以黄虎极少去麻阳。到老太太归西了,在他爹的威逼利诱下去过两三次,也是嫌太远,太累,极不情愿的。
    今天他被安排与花思带二十五名家丁前面开路。他刚跨上他的白马雪花,准备提起缰绳,就见芳秀手中提了个小袋子一边嘴里喊着:“虎子,虎子”,一边脚步匆匆来了。
    刚上马背的黄虎又马上跃下来,几步跑上前问:“什么事?二娘?”芳秀气喘喘地将手中小袋子向他一举说:“我怕你路上饿着,烫了十多个芝麻饼,你拿着饿了就吃吧!别饿着了,很香,很脆的,我试过了。”
    黄虎刚准备伸手接过,已赶到了他身旁的花思从旁一把抢过去,闻了闻,嘴里“啧啧啧”了三声称赞道:“太香,太香了,闻着这味儿就想吃,先尝个吧!”说着他就准备打开袋子。
    黄虎一手抢过瞪着他吼道:“不行,是我娘给我烙的,要吃后面车上有,那些我全给你好了。”芳秀马上说:“虎子,等下吃的时候,拿两个给他尝尝吧!去吧,去吧!他们已开路了,路上慢点骑,慢点骑,不着急,跟得上队伍就行了。慢点,慢点啊!不要那么疯,不要那么疯……”
    花思追上黄虎又嘻皮笑脸地说:“少爷,来一个吧!先尝尝。”黄虎一摇头说:“看你表现,我心情吧!”话完他的马又跑前面了。从天还没亮跑到天黑掌灯时分,黄家大院的队伍才到麻阳。
    桂府的二爷桂武能从天刚黑就率了一百多名家丁举着松明火把迎到了二里之外。二爷桂武能与大爷桂文能,桂玉三个是桂府大太太所生的同胞。
    桂玉还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五个弟弟,每次桂玉回娘家时要么是大爷率人到一里之外来接,要么是二爷率人到二里之外来接她。桂玉比其她三个异母妹妹都嫁得好,有钱,三个异母妹妹也没有她大小姐身份,所以无论她是平时回娘家省亲,或拜年,她的排场最大。还在她爹娘在世时,她爹都有时会率人亲自来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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